林玉潤笑道,
“你這廂到了雄關,那豫州城里的鋪子不開了么?”
“那處的鋪子我尋了一個可靠的婆子看著,每隔十日便搭了商隊的馬車將做好的東西送到豫州城去!我再在這一處開個鋪子便是!”
林玉潤笑道,
“溫姑娘果然是個能干持家的好姑娘!我家趙喜配了你,也是他的福氣!”
“夫人謬贊了!趙喜哥才是個好兒郎,我配了他才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呢!”
這話兒大大方方的說出來,讓一眾人又笑了起來,曲夫人與她一路行來也是混熟了不少,當下一指點在她額頭上道,
“嘖!嘖!瞧瞧…瞧瞧…這姑娘家家的也不知害羞,當著我們這一眾便夸起自家情郎來了!”
溫馨捂著額頭回道,
“害羞有甚用處?害羞能尋到好男人么!”
曲夫人伸手刮她的臉,
“厚臉皮的小妞兒!”
林玉潤笑道,
“溫姑娘這敢愛敢恨的性子,我最是喜歡了!”
這溫馨與趙喜雖說捅破了那層窗戶紙兒,可這么快便要談婚論嫁,卻是要虧得一個人!
自那豫州城守城之戰過后,趙旭將趙喜留在了豫州城中與潘湘等人處理善后。
即是回了豫州城,那趙喜怎會不去瞧自家心心念念的人兒?
這日緊趕慢趕將自家手里那些事兒處置完畢,卻已是到了戌時天色已黑,趙喜急忙忙回了自家那院子梳洗一通,這幾日事兒太忙便是連吃飯喝水都快沒空了,那里還顧得上洗漱!
這幾日幾個大男人關在一屋子里,都是一個樣兒,你熏了我,我熏著你倒還不覺著,出來被那夜風一吹,趙喜聞了聞身上連自家忍不住皺眉頭。
這樣兒那里能去見溫姑娘?
忙回了后頭院子,因是府里人跟著林玉潤走了一半,另一半現下還在外頭幫著修復城墻、救治傷員、收斂亡者,如今這府衙除了前頭院子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后頭除了看門的老頭兒便再沒有人了。
他這廂回來也是冷鍋冷灶無人伺候,自家到井邊兒上提了一桶水,從頭到腳淋了一通,將臟衣服換了下來扔到一邊兒,梳好了頭,這才精神抖擻的了門!
快步走到那巷口,卻見那店里還亮著燈,門口有人影晃動,
“這般晚了還有生意么?”
如今雖是打了勝仗但豫州城中百姓還未回歸,前頭走了一半也留了一半兒,留下的也多是精壯漢子,似溫馨這般獨身的姑娘卻是少之又少,不過她做那生意卻是做的好,現下城中集市未開,蔬菜瓜果也無人販賣,她這豆鼓耐儲存,好下飯一時倒成了搶手貨!
這溫姑娘也是個做生意的好手,前頭便囤了許多原料存放在店里,一面賣一面加緊做,倒是趁著打仗小賺了一筆!
于是這開店的時辰卻是一延再延,晚晚都開到了戌時過后,這廂溫馨正坐在那柜臺后頭算賬,卻覺門口人影一晃,有人進來了!
抬頭一看,來人身著盔甲,腰挎長臉,一臉的憨厚,進來便呵呵笑道,
“妹子,怎得這般晚了還不關店?”
溫馨見是他忙起身笑道,
“陸大哥,今兒又輪到你當值了么?”
這位卻是那巡城的小校陸鳴,每隔三日便輪到巡視這處,也不知從何時起,每逢當值便要到這店里來轉轉,次次也要買些豆鼓回去,一來二去倒是與溫馨熟識了!
他這手里提了一個黑漆小壇,溫馨從那柜臺后頭出來接過,笑問道,
“前頭買的豆鼓可是吃完了?”
陸鳴笑道,
“正是吃完了,那幫子混球兒個個都是餓死鬼投的胎,有時一頓飯便吃的一干二凈了!”
溫馨道,
“這也是有你這樣的官兒,若是遇上別人都是小兵兒孝敬上頭的,那有上頭伺候下頭小兵的!”
陸鳴道,
“都是過命的兄弟,也不分上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過些許下飯的小菜而已,我即是供的起便買給他們吃又如何?”
“陸大哥說的是,都是上過戰場的袍澤兄弟,說不得比那親兄弟還親上幾分呢!”
兩人說著話,溫馨手上也麻利,這廂自那大壇里勺了出來裝到小壇里,遞給陸鳴道,
“若是吃完了再來!”
陸鳴笑著接過,又伸手從腰間摸了十個銅板出來放到柜臺上,溫馨卻是只數了五個,剩下五個推了回去,陸鳴忙道,
“這…這不是十個銅板兒一壇么?”
“我能在這處安然度日也是多虧眾守城的將士拼死衛城,我一介小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唯有這手藝還能將就,這五個銅板便做個本錢,剩下的陸大哥收回去吧!就當我對他們的一點兒心意!”
陸鳴聞言憨憨笑了,果然伸手把銅板收了回來,
“那…那我…我下回再來!”
“嗯!”
溫馨點頭目送他離開,這才回去又算賬。
卻不知在外頭拐角處,那一隊兒巡視的兵士見自家頭兒回來,手里還提著那小黑壇子,不由的哀叫起來,
“陸頭兒,這溫姑娘不是也做那咸菜、腌瓜兒之類的么?為何回回你都買豆鼓?我們這陣子見天兒吃這東西,都快吃到吐了!”
陸鳴上去一拍他后腦罵道,
“有的吃還敢嫌!”
有那眼利的小兵見到陸鳴收回了銅板兒便問道,
“陸頭兒,那溫姑娘怎得退了你錢?莫非是你這隔三差五的在她面前晃悠,終是打動了姑娘芳心,以后便有不花銅板兒的豆鼓吃了么?”
陸鳴又回身給他一巴掌,
“想得倒美,那是溫姑娘人好,道你們守城辛苦了,便只收了一半價錢,另一半算做她請的!”
其余幾人聽罷搖頭嘆氣道,
“陸頭兒,你好歹也是上陣殺敵斬首五級之人,怎得對上溫姑娘便這般膽小,眼看著這豆鼓都買上兩月了,連個菜色都不敢換,依我們瞧著,只怕把我們這些人都吃成咸肉干兒了,你這媳婦都還沒有娶到手!”
陸鳴被他們一通揶揄,臉上暗暗泛紅,怒而暴起過去個個腦袋上重重一巴掌,
“憑地廢話多,還不快去巡邏!”
這一陣人走了,卻見那暗處才現出趙喜的身影來,瞧著一隊兵士遠去的背影,只盯著那陸鳴看了許久。
這廂他才轉身往那店走,此時溫馨已是算完了賬,正在搬門板,打算關門了,趙喜幾步過去這廂一扶,那頭她卻嚇了一跳,抬頭一看立時歡喜起來,
“喜哥!”
當下手一扔卻是去抓趙喜的袖子,那門板一歪,趙喜忙伸手扶住替她裝好了,轉回身卻見溫馨笑顏如花只盯著他瞧,不由耳后發熱,卻聽溫馨道,
“喜哥,你如今事兒不忙了么?”
趙喜點頭道,
“今兒忙…忙完了!”
溫馨想了想道,
“這時辰了,你可是吃飯了沒?”
飯點兒上,趙喜在那衙門里還是吃了些,不過這時節自然是要搖頭的,
“那正好,我今日也忙,到這時候也沒吃呢,不如一塊兒吃吧!”
說罷將鋪子扔給了趙喜,自家卻轉到后頭去了,這鋪面后頭有一個小門,走出去是個小小的院子,在東面搭一個灶臺上頭支了棚子遮風避雨。
溫馨平日里便是在這處自家做飯吃,只是這陣子豫州城被圍困,柴米她倒是早備了,新鮮的小菜卻是沒有,不過這姑娘雖是官家小姐,卻半點嬌氣沒有,自家在那墻角處,開辟了豆腐塊大小的地出來,種了幾棵青菜,如今已是長成了,眼看著要轉老了。
趙喜來了正好,她過去幾把揪了,又取了那灶臺上熏得黑漆漆的老肉下來,用刀割了一塊下來,轉頭叫趙喜,
“喜哥!喜哥!”
趙喜裝了門板,將那門從里頭抵死,這廂應聲過來溫馨一指那邊的兩個木桶,
“你去外頭給我打水來!”
趙喜點頭應了,自家去那墻角提了桶,打開院子門出來,外頭街口有一棵古樹,那樹下頭有一口古井,也不知多少年了!
這附近百姓吃水、用水都在這處,趙喜過去兩手提的滿滿地回來,便似拎著二兩棉花一般放到溫馨面前。
溫馨勺了水出來洗去肉上積的灶灰,再細細切成粒,混在米里一同熬,待到差不多好了再放青菜下去,搗上幾下便熄了火,趁著悶著的時候便把自家做那些下飯的小菜統統兒裝了碟子。拿到前頭將柜臺暫時做了飯桌,盛了兩碗香噴噴的臘肉青菜粥端到趙喜面前。
“喜哥,我這處簡陋你便將就些吧!”
趙喜見她忙前忙忙后轉得如陀螺一般,像個小妻子一般張羅著兩人的飯食。
一邊兒看著一邊兒抬手摸了摸胸口只覺那處滾燙燙的,便是不喝那粥也覺心里滿滿脹脹的!
聽她一喚立時應了一聲過去,溫馨將那大碗的放到他面前,
“快些吃吧!喜哥只怕是早就餓了!”
趙喜接了卻見自家那碗里肉多,她那碗卻是菜多,忙推過去道,
“太多了吃不完,換一換!”
溫馨卻是捏著自家那碗不放,
“我平日在這店里也不費力氣,你日日在外頭奔忙才是勞累,這大碗你吃!”
說罷自家急急喝了一口,
“這碗我已是吃過了,你不能再吃了!”
趙喜無奈只得吃那碗大的,卻將里頭的肉挑到她碗里,溫馨又給他挑了回去,兩人這廂也不嫌棄這肉挑來挑去都快成渣了,兩碗粥吃了半個時辰,才算是把飯給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