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第二日那宅子里的仆從婦人們便過來了,林玉潤挺著肚子便是一通安排,阮媽媽與程媽媽見了忙來攔,林玉潤卻道,
“我這廂動一動身子倒還利朗些!”
過來問脈的裴大夫也道,
“少夫人身子骨康健多動些利于生產!”
林玉潤如奉綸音,利索指點著一眾丫頭、婆子四處搬動又打掃、擦洗,自家覺著有事兒做,這心里的煩悶倒去了一些!
一轉頭瞧見那悶頭做事的珊瑚倒想起彌玉來,叫了珊瑚到眼前來問,
“彌玉去了那處?”
珊瑚搖頭道,
“回少夫人的話,奴婢不知她去了那處!”
她雖沉穩卻實在年紀小,說了假話神色便不自然,林玉潤一瞧便知她有隱瞞,心下細想,這府里丫頭婆子們有膽子瞞著她的事兒,多半是經了趙旭授意,索性也不為難她了,便等著趙旭晚上回來問。
趙旭無奈搖頭道,
“本想瞞著你將那丫頭弄出去,便謊稱是送到山下宅子去了,那成想有了昨兒晚上那一出事兒,下人們盡數都到這邊,倒瞞不住你了!”
林玉潤瞧他神色心下有些了悟,
“那丫頭可是不老實?”
趙旭點了點頭道,
“前頭我走前便查覺了,本想著讓暗衛的人背著你辦了,那知第二日你便出了事,這下回來才想起這檔子事兒來!”
林玉潤點了點頭也不去問他將彌玉送到何處,只是到了晚上躺到床上依在趙旭懷里問道,
“我如今懷著身孕,你…你便…真不想納妾么?”
趙旭聞言親了她一口道,
“納妾!我沒娶你時后院里的人少么,沒遇上你時我納上一百個妾,不過是換屋子睡覺罷了,遇上了你便只想在你這屋子里呆著,那處也不愿去了,納妾來作甚?憑地浪費銀錢,有那銀子還不如多招些兵士!”
這番話說的林玉潤心里歡喜,抱著他親了又親,勾得趙旭火起,狠狠掐了她豐腴的臀部一把怒道,
“你是想勾死我么!”
林玉潤枕在他手臂上,媚眼兒如絲,一只軟綿滑膩的小腳緩緩順著他的腿兒來回摩挲,
“便是要勾死你又如何?”
趙旭被她撩得紅了眼兒,翻身過來伏在她上頭,小心避開了肚子,獰笑一聲道,
“你這廂可是自投羅網,可別怪我手下無情了!”
林玉潤大膽撩了虎須便是自家第二日沒起來床,只是她身懷有孕又是自家作主,便是睡到日上三竿也無人敢支聲兒。
她這處睡得好,吃得好,趙旭在前頭卻是召來眾將,
“魏王,如今湘州要塞軍情緊急,還請魏王早做定奪!”
那湘州四塞趙旭只留了一萬人馬,夷人卻是回軍四萬分成四路來奪要塞,這些日子以來若不是那四處要塞易守難攻只怕早已因兵力懸殊被攻破了!
趙旭點頭道,
“這段日子你們輪番上那要塞之上與夷人對陣,瞧那夷人用兵如何?將領如何?與他們征戰可有心得?”
眾人將不想趙旭有這一出,都是齊齊一愣想了想那胡有財道,
“魏王,我瞧著那夷人用兵倒是進退有度,悍不畏死!”
另有劉文、劉武兄弟互視一眼,也抱拳道,
“魏王,那夷人我們瞧著其中高手眾多飛檐走壁如履平地,倒也十分厲害!”
那戚承盛卻搖頭道,
“魏王,末將瞧著那夷人雖說人人彪悍,卻十分桀驁并不聽調度,又有那夷人大軍之中多是由各處洞寨結盟而成,私下里分成許多派系,并不十分和諧!”
趙旭聽罷點了點頭,
“我軍傷亡如何?”
這廂潘湘道,
“魏王,我方一萬名將士鎮守四塞一月,傷多亡少,如今有一千五百二十六人陣亡!”
趙旭點了點頭道,
“那諸位可知那夷人如今傷亡幾何?”
“總也有三成左右!”
趙旭點頭笑道,
“夷人用兵四萬傷亡一萬多,你們只道軍情緊急,現下是他們急還是我們急?”
“自然是他們急了,他們攻不下四塞,待到藺王回軍藺州再進湘州只怕倒霉的便是他們了!”
趙旭點了點頭又道,
“你們只道那夷人兵勇將悍,卻也不知我們與他們相差也不遠,他們那是天生的驍勇,我們這支隊伍里多少人是草寇出身,后天練成的彪悍,論起個人的身手自是十分高超,只是卻也有不聽號令的毛病,這廂守在那要塞之中,他們攻我們守,正是磨兵練將的好時機!這廂一封封軍情過來催也不知你們慌的什么?”
眾人一默,趙旭負手肅容道,
“我趙某人練兵自是要那真刀真槍,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漢子,不打幾場硬仗怎能磨礪出來好兵?你們再去那要塞上與夷人打上一月仗再說!”
眾將轟然應命,自此亦始,趙旭手下兵將專以敢打敢拼著長,那處仗越難打手下將領便一個個叫囂的越發厲害!
兵貴精不貴多,趙旭將手下兵將磨練得如那開了刃的寶劍一般,到了后來他擁兵十萬卻能敵朝廷大軍五十萬之眾便是此等道理!
于是豫州城中加緊招兵,待得練好了便派到那湘州要塞之上輪番兒上陣,與夷人拼刀對砍,血性畢露,這一通打磨下來,整個魏軍將領都還有些意猶未盡,那夷人卻有些吃不消了!
他們這番盡出各洞各寨青壯年征戰藺州,發兵六萬,戰損一萬余人,回師湘州兩月下來損了近二萬人,大軍損傷半數有余,任是他們如何悍勇也已生了退意。
待到林玉潤懷胎八月時,趙旭卻要出軍了!
這日回來后院對林玉潤道,
“這湘州我瞧著火候也是差不多了,我這回要親自帶大軍取了湘州!”
林玉潤點了點頭笑道,
“那我這廂便在此祝雍善旗開得勝,馬到功成!”
趙旭抱了她道,
“我卻又要撇下你了!如今我想起來都是后怕,真正是不想再與你分離了!”
林玉潤自知這事兒難免,不由笑道,
“你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如今我們受了教訓自然是要小心行事的,你且安心去打仗,我這處眼看著臨盆不久,也只在這府里走動走動,只要你在那前頭連戰連捷,我這處自是安如泰山!雍善便是為了我也要好好兒打勝仗的!”
趙旭將頭埋在她胸前只是不說話,這一夜卻是守著林玉潤到了天明都沒有合眼!
待到第二日到城外點將整軍即刻出發,林玉潤果然老老實實呆在宅子里半步不出,只是讓人日日送了軍報過來看,一心等著趙旭回來!
趙旭這一去又是一個月,前頭戰事平穩,這一日正是要冬月初七,算著日子還有十來天,林玉潤一早兒醒來卻是覺著肚子里一陣陣發緊,下頭隱隱有了墜感,便在那床上叫艾葉,
“艾葉!快來!”
艾葉忙進來拉了幔子,林玉潤將那被子掀開,下頭卻已緩緩有水兒滲了出來,艾葉驚得臉色一變,
“要生了么?”
林玉潤長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怕是要生了!”
艾葉這廂手腳發著抖,卻還是步伐不亂的走了出去,叫了外頭的朱砂,朱砂點了點頭道,
“裴大夫說了早遲十幾日都有的,這也是足了月無事的!”
說罷拍了拍艾葉發抖的手,才發覺自家手也抖著,兩人相視勉力一笑分頭動作,一個吩咐丫頭去叫早已預備好的產婆,又讓人去尋裴大夫,一個去了后廚吩咐燒熱水,準備吃食。
因是早已有了準備,一切倒是有條不紊的進行,朱砂吩咐完人便叫了石英和珊瑚進來,到了內室喚林玉潤,
“少夫人,可是要移到產室去?”
林玉潤點了點頭,自家撐著坐了起來,低頭看了看卻是已見血了,肚子里陣痛漸漸加重了起來,她咬牙抓著石英,她輕輕一用力,林玉潤便坐了起來,把腳放下去穿好了鞋,
“走吧!”
石英力大攙了林玉潤一把便帶著她身子起來,一步步向外挪,林玉潤咬牙受著陣痛挪到了一旁辟的產室之中,在那早備好的床上躺下。
請的四名產婆也凈手洗臉將身上收拾干凈才進來,林玉潤深吸了一口氣道,
“去給我備水和清粥來,我吃一些!”
裴大夫說了,這婦人生產頭胎多是要久一些,她一早兒起來腹內空空便是餓也餓得沒力氣了,怎么生產?總要吃些東西的!
那廚房有早已備好的清粥,林玉潤忍著痛就著清粥還吃了一小個奶油花卷兒,剛吃下去沒有半刻鐘,這肚子痛便陡然加重了起來!
“啊…”
她一個沒忍住叫出了聲,產婆過來一摸一臉的驚異,
“少夫人,這宮口已開三指了!”
“是么!”
林玉潤咬著牙道,
“這孩子倒是個性子急的!”
林玉潤躺下來一次次的深呼吸,下頭越來越疼,實在受不住了便伸手揪著身下的墊子,艾葉與朱砂守在一旁忙一左一右握了她的手,
“少夫人!”
林玉潤疼得渾身冒汗,聽得產婆又道,
“竟是開了五指了!少夫人我接生了這么多個,卻是頭一個見宮口開的這般順利的!”
林玉潤抬了汗水淋漓的臉,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聞言不由搖頭咬牙,
“疼…疼了…這般久…才開了…開了五指!也不知…也不知別人生孩子是怎生過來的!”
也不知隔了多久,林玉潤只覺自家都要疼死了,產婆們已圍了過來,用手摸了摸道,
“已是開了十指…少夫人快些用力!”
說罷還伸手到那肚子上按壓,林玉潤疼得尖叫一聲腹部用力,只覺有什么從肚子里猛然滑了出去,自家卻卸了力,人已是向后仰倒下去!
下頭已是疼得麻木了,也不知這孩子是出來沒有?剛要抬頭看,卻聽室內一聲嘹亮的啼哭,
“哇…”
產婆將下頭收拾妥,一個抱了那紅通通、濕漉漉的一個小東西給她瞧,
“恭喜少夫人,是一個小少爺!”
說罷將他放到了林玉潤頭邊,林玉潤側過頭仔細打量這小家伙,小臉皺成一團,正扯著嗓子哇哇大哭,那聲兒能響徹整個院子,瞧這樣兒怕是一個跟他爹一般脾氣不好的主兒!
林玉潤輕輕側身子去挨了挨他的小臉兒,那小臉兒軟軟的、濕濕的,又黑又濃的胎毛兒貼在額上,一雙眼緊緊閉著,小鼻孔一動一動的,小嘴兒張著露出粉紅的小舌頭…
林玉潤將臉兒輕輕依著他頓時淚如雨下!
她兩世里的頭一個孩子便這般來到了她面前,
這般小!這般弱!卻又這般強大到令人心生感激與敬畏!
多謝天爺,令我重生一回,得遇雍善,喜獲麟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