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番動靜漸漸鬧的大了,先是這豫州城里的百姓發覺了不對,日日在這城里進出的人馬,看那窄袖對襟的褐服,頭上裹了褐巾,這身打扮與大周的軍隊卻是十分的不同,又有城外的軍營有人瞧見好似也換了這些人,每日里那里頭殺聲震天,人喊馬嘶,那動靜還真不小!
百姓們初時還不以意,到了后頭這守城的是他們,收稅費的也是他們,便開始議論紛紛了,趙旭這時便命人在那城頭上貼了告示,言道大周無道,各處戰亂,趙某人領兵卒駐于此地,愿保這一方百姓的平安,又許下承諾,這豫州城中各行各業,各司期職,各安其命,日子照舊,決不騷擾百姓云云…
這事兒很快便在豫州城中傳遍,林玉潤在屋子里日日也聽了婆子們在講,那些婆子們初時并不知主人家做的什么買賣,只曉得是家產豐足是滄州過來的大戶。
到了今兒的外頭人傳,才知那墻上頭的告示上寫的趙旭便是自家主人,原來他竟做的是這造反的買賣,確是大的可以了!
待后來見了林玉潤,神態竟是又恭敬了不少!
別人不知,她們能不知么,別看夫人這廂隱到這宅子里住著,外頭看著是只身帶了孩子,孤孤單單跟個見不得光的外室似的,卻不知這大爺是三天兩頭悄悄兒來,悄悄兒走,私下里叫了她們來也不叮囑了多少次,小心伺候夫人,那小兩口兒的黏糊勁兒,便是她們這些老婆子也要臉紅!
如今大爺占了這豫州,手里撐著兵,你沒看那州府衙門也歸他管了么?這般厲害的人,偏偏這位的心頭肉日夜被她們近身伺候著,幾人不自覺都揣著小心,那里敢怠慢了!
林玉潤早知外頭風風雨雨,卻是每日里關緊門戶,照舊八風不動的過日子,偶爾去那街上走走,也見得街面上人不見少,店不見關,也贊道趙旭這潤物無聲的法子果然好!
那些個豫州百姓聽多了外頭叛軍如何殺官,如何分產,如何強征入伍,對他們的厭惡也不比對大周皇帝佬兒的淺,初時知道原來自家這城里也歸了叛軍,也是害怕擔心、驚慌失措到要收拾包裹舉家投親的,還有那藏了細軟要悄悄兒跑掉的,只是他們走便走,那城門口的守兵一不攔二不查,竟是半分不管他們。
也有那故土難離,無處投身的提心吊膽過了一段時日,卻是發覺這日子半分沒受打攪,還比那大周朝管著時日子好過許多,這叛軍也不妄征暴斂,倒還輕了賦稅,平日里城里橫行無忌的各方勢力,也盡數清走,便是有那幾處沒走的,竟也收斂了行徑,就是那些賭徒兒手癢的難受進去賭坊里,平日里兇神惡煞的打手們,如今對著你竟還有些笑模樣!
這般時日久了,百姓們瞧著竟比在大周治下還好,也有那流民、匪徒流竄到這處,自有守軍出馬收拾了,又有逮著那行兇作惡、坑蒙拐騙、偷盜搶劫的盡數拉到菜市口咔嚓咔嚓砍了頭!
一時之間這豫州城中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百姓盡道安心,便一心一意還在這處過日子,也無人往外跑了,倒還招了親朋好友回來,待得趙旭治了這豫州城一年后,已是安定如昔,繁華更勝!
此時九州各處已是戰亂紛紛,藺王劉肅因著夷人在后頭抄了他的老巢,首尾難顧,有心回軍又被禹州的郗崇道拖住脫身不得。
這軍中也分了兩派,一派主張與郗崇道死磕,反正回去也是打,不如把這郗崇道打了再說,一派卻道轄地重要,若不回師失了老巢,便是打勝了郗崇道,你還望著皇帝佬兒封了禹州給你么?說不得還要回去自家奪回來,到時將損兵折,又如何與那驍勇善戰的夷族人打仗?
這兩派整日里吵來吵去,吵的劉肅頭疼無比,他本就不是善謀果斷之人,如今左右為難,可真是苦壞了他那腦袋瓜子,這日實在被下頭大將們吵煩了,便索性甩了眾人回轉自家營賬之中。
“王爺!”
營賬之中有那美艷女子迎了上來,卻是他寵愛的一個妾室,前頭趙旭那大姐趙妙華也是受他寵愛,不過如今她生了兒子,已被封了側妃留在藺州王府之中,這妾室原是王妃身邊的奴婢,因他要出來打仗便開臉做了姨娘,送出來特地服侍他!
這妾室不過十五六歲兒,正是鮮嫩的時候,往日里與藺王便有些勾纏,如今正大光明的跟在身邊,更是使盡了手段,倒讓藺王很是喜歡,明知軍營之中不允女子出入,也帶了她進來。
劉肅進來立時倒在那榻上,妾室過來軟語溫存,
“王爺,可是外頭事兒惹的頭痛了?奴婢為您揉一揉吧!”
說罷抬了纖纖玉手輕揉兩邊太陽穴處,劉肅躺在那里,被她手法精練一番按摩,頓覺爽快了少!
當下拉了她的手嘆道,
“歡兒,幸好有你在本王身邊,總算還能讓本王舒暢片刻!”
歡兒柔柔笑道,
“王爺,外頭軍國大事,奴婢也不懂,只是見王爺日夜煩憂,奴婢心里也是著急,王爺您這可是為了那藺州的夷人作亂么?”
劉肅嘆道,
“那幫子大將有說回去,有說不回去,我如今也不知應回不應回了!”
那歡兒笑道,
“奴婢也不知應回不應回,只是王妃與側妃都在藺州,府上老老小小都在一處,奴婢如今也掛念著他們,王爺這處回不去,難道沒有人能替王爺打這些夷人了么?”
劉肅笑著捏了她滑嫩的小臉一把,
“你不知,藺州的兵被我抽調了七成,如今各處都在叛亂,朝廷的兵也盡數派了出去,那夷族人個個驍勇十分能打,必要精兵才能勝,只是如今守邊不能動,能調動的精兵,便只有拱衛京師的韓頌功,只是我父皇哪里能放他出來!”
歡兒笑道,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想這九州如此之大,便沒有人能擋的了夷人,便是能拖他們一拖也能讓王爺緩一緩!”
劉肅聞言眼中一亮當下摟了她親了一口笑道,
“好歡兒,你如今越發的長進了,你一句話倒是點醒了我!”
說罷翻身起來,將自家那幕僚喚了來,
“如今戰勢膠著,那藺州夷人又猖狂倒讓本王想起一個人來!”
幕僚忙問道,
“王爺可是有了妙計?”
劉肅笑道,
“豫州那處趙旭那小子不是鬧的正兇嗎?且讓他老子休書一封,讓他給我自湘州打那夷人的老窩,給我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
那幕僚躊躇起來,
“趙旭那廂前陣子有探子來報,他將那豫州城打理的井井有條,固守著豫州一地,穩扎穩打將這豫州經營的鐵桶一般,如今豫州一境都只知有趙旭不知有大周天子,趙旭不久前已稱了王,取號魏字!”
劉肅整日里被眼前這些事兒纏著倒不知趙旭那勢頭已成如此,當下驚道,
“他竟弄出了這番局面,他是當真要反了么?”
那幕僚心下暗嘆,人不是真要反,是已經反了!
“王爺,只怕那趙旭自成了一勢,不是一兩封信能支使動他的了!”
劉肅倒有些不信,冷笑一聲,
“趙家那一大家子還在我藺州,他是不想顧他老子娘的性命了么!”
幕僚聞言心下暗驚,心道你那側妃才生了兒子不久,便要用她親父逼迫她親弟么?
當下閉口不言,看著劉肅修書一封派人火速送到了藺州,
“我之意已盡在這信中,這趙東麟若是識時務便罷,若是不識時務…哼!”
趙旭那廂倒是不知那劉肅怎樣,只是跟著有人確提到這事兒,卻是那潘湘,
“魏王,如今那湘州的夷人舉兵藺州,只怕是老巢空虛,不如我們發兵湘州,再奪一地?”
趙旭端坐在州府大堂之中,沉思良久搖頭道,
“那湘州夷人不光男子善戰,連那女人、小孩都能提刀作戰,且那夷人村寨,地勢險峻,易守難攻,我等不可小瞧了他們!”
下頭有人也道,
“魏王,那湘州深山林密,奪下艱難,失去卻易,便是費盡力氣打下來,也與九州戰勢無益,不可取!不可取!”
又有人卻道,
“不然,我們如今在這豫州雖看著勢頭正健,若要向外擴展,卻遲早要走這一步,一來臨州那處京師重地,重兵屯積,現下不能匹故,衡州那處倒是能打,但卻緊挨西域,打下之后還要派兵守邊,余下便是蜀州與湘州,蜀州山高,湘州還要好打些!”
下頭又有人應和…
這廂七腳八舌說的十分熱鬧,趙旭背著手兒在上頭踱著步子,耳聽的眾人議論紛紛,各抒己見,卻是不發一言,眼看著差不多了,才雙手下壓止了喧嘩,
“這事兒也不是一日兩日能定下的,且看看情勢再行定奪!”
眾人轟然應諾,各自拱手施禮散去。
趙旭這廂轉到后頭換了衣裳出來,松了松肩頭笑道,
“這勞什子議會,坐的爺爺骨頭都酥了!”
趙寶上來笑道,
“大爺,天色不早了,怕是夫人要等急了!”
趙旭雖說對外稱了王,但身邊跟著的幾個小廝卻仍沿舊稱,如今在這魏軍之中能稱趙旭為大爺的都是親信之人,地位都與旁人不同的!
趙旭看了看天氣有些驚道,
“竟是這么晚了…”
不由罵道,
“他娘的憑地廢話多,白白耽誤了爺爺的時辰!”
這廂快馬加鞭奔那城西而去,到了一處宅子進去,卻是逕直奔那后院而去,這里頭卻是靜悄悄只幾個小廝守在屋子里,見了趙旭迎上來,
“大爺!”
趙旭點頭自進了屋子,小廝在外頭把門掩好仍守在外頭,趙旭在屋子開了暗門,一路疾行,自那安西巷里一處人家出來,到了盡頭輕輕扣門,里頭有人問,
“那一個?”
趙旭應了一聲是我,里頭人聽到了忙過來打開門,
“大爺回來了!”
“嗯!”
趙旭點了點頭,快步進來堂前,果然見油燈搖曳下,自家夫人正手托香腮,守著一桌的菜等著他,見他進來嫣然一笑,
“今兒倒是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