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非常普通的話,但聽在了眾修耳中,卻隱隱有些心酸。
但誰也沒有在這時候做兒女之態,只是稍稍動容,卻還是保持著面上的凝重。
這山上的人,顯然早就做足了準備。
這一場波及偌大天元的大戰,是一場亂到了極點的亂象,誰也逃脫不掉,脫不開身。
而他們,本就是要將這一場大戰擔在了肩上的人。
“魔邊大軍,將會由我們統領,不會弱人半步!”
魔邊四徒平靜開口,將八荒城該做的擔在了肩上,而后他們恭身一禮,四人再度化作了流光,直向西方掠去,如今他們已交待了清楚自己要做的事,便不再多耽擱功夫。
“洗劍池弟子,皆會傾巢而出,以轉生魔偶,洗我除魔之劍!”
洗劍池弟子的聲音也顯得十分平靜。
說罷之后,他們七人也皆縱身而去,遠遠的北方,可以看到一片云氣之下,正有無數束劍而待的洗劍池弟子,在迎上了他們七人之后,立時化作一片劍雨,徑直向著西方而去,從他們的方向看來,可以看到他們迎去的地方,正是那黑暗魔息最為濃郁可怖之處。
中州世家天驕亦道:“中州不亂,天下不亂!”
說罷了,他們也皆縱身而去,一片仙影,消失在了云間。
“我自會去逐天地之間最強大的魔偶所在,只望不會死的這么快…”
九重天前太子殿下李太一微笑開口,一步踏落,離開了山巔。
“我自去投軍…”
“吾將去魔邊,保證九天十地仙魔大陣順利布下!”
“吾去游說各方道統,總要保證后顧之憂…”
“諸位道友,戰場之上再會!”
來的快,去的也快,各方天驕人物,皆擔下了自己該擔的一份,轉身遁走。
一時間,這方山巔之上,猶如流星遁向四方,消失在了天遠各處。
在這時候,每個人說的話都很簡單,沒有半句廢言,這自然也是因為他們都知道自己這一去,擔上了多少重量,更不知結果究竟如何,但沒有辦法不擔下來,因為老一輩的人已經沒有了,無論他們修為幾何,準備做的夠不夠,這時候都只能硬著頭皮頂上去!
直到最后時,周圍人都已經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了方原與東皇山道子。
“最重要的事情有兩件,一是該走出一條新的大乘之路,否則終究還是白忙活一場,二是要有一位圣人出現在世間,保證天元諸修之心不會散亂,以免自亂了陣腳…”
東皇山道子說著,看向了方原,他想的與說的,與別人并不同,一邊沉吟著,一邊慢慢走到了方原身邊,過了一會,才凝重道:“有資格擔當起這兩件事的,普天之下,只有你我,如今這大戰已起,我們二人也就不必再避誨什么,說說你的打算吧,你選哪一件?”
方原轉頭看了他一眼,道:“兩件事你都擔起來吧!”
東皇山道子微怔,皺眉道:“莫非到了這時,你再對我說你道心不穩!”
言下之意很是明顯,擔心方原在這一戰里受到了影響,不愿再挑起擔子。
“我的道心從未有一刻比此時更堅定!”
方原平靜的回答了他一句話,然后慢慢抬頭,道:“只是人間的事,我暫時顧不上了!”
“你…”
東皇山道子微微一怔,眼底有些凝重之色。
過了一會,他才道:“有必要么?”
方原道:“總要有人去做!”
東皇山道子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他才忽然道:“仙盟曾說,這人間若是必亡,也還有一條后路,乃是黑暗之主留下來的,如今便在你手里,你可已經安排妥當了?”
方原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沉默了半晌之后,忽然抬手托出了一個黑色的匣子。
“都在這里面!”
他道:“若是人間當真沒有勝算,便將這個匣子打開吧!”
東皇山道子將匣子接了過來,凝視半晌,點了點頭。
“我走了!”
方原不再多說什么,帶了自己肩上的白貓,輕飄飄自山下走了下來,一步踏入云中,身形便已消失不見,遠處隱約可以看到一條蛟龍,和一道黑影,尾隨了他往遠處而去。
“這就是那真正無望之后,人間僅剩的一條路么?”
東皇山道子看著那個匣子,面上的表情,很難用言語形容。
他知道這匣子里放著的是什么,也知道若是到了天元最顧難的時候,只要打開了這個匣子,那他以及很多人,都還有著繼續活下來的希望,只是這人間,卻要就此毀去了!
這是一個希望,但也是一個詛咒!
因為誰也不知道,當天元眾人得知了這匣子里放著在大劫之后活下去的秘法時,還有多少人會再敢于拼上一切,以絕決心態,去迎戰渡劫魔偶,贏下這勝算并不大的一戰…
“人間最絕望的時候再打開么?”
想著方原的話,他臉上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若想走那條路,何防現在就取出來大家一起參研,憑各自本事成功,若不想走那條路,又何必留下這禍害來讓人心生退路?”
“我也只有來做一個壞人了…”
自言自語著,他便打開了那個匣子…
…然后他就苦笑了起來,有些佩服的看著方原離開的方向。
這匣子里,是空的!
“如今的天元,已經沒有別的石碑了吧?”
自那山上下來,方原便一步步的向前走去,同時聲音靜靜的開口。
他身邊已經沒有人,蛟龍與呂心瑤,也只敢遠遠的綴在他的身后,自然聽不見他的聲音,而如今,能夠聽到他這詢問的,便只有他肩頭之上的白貓,這一只身材肥碩的貓大爺只是蜷在了他肩頭之上,眼睛似乎在瞟著上天,也不知是在擔憂什么,還是琢磨著什么事情。
方原已經習慣了白貓對自己的問題不回應,但這一次,他卻沒有停口,而是徑直說了下去,道:“這一戰后,我已知曉原來真正的威脅并不是來自人間,而是來自天外…”
“那些存在是什么人,他們為什么會降下災劫毀了昆侖山?”
“他們又為何心生忌憚,因為劍癡那一劍,而不惜降下災劫毀了他?”
“他們在忌憚著人間什么,又或者說…”
“…在害怕著什么?”
白貓沉默著,只是體內有呼嚕響。
方原也不急于得到它的回答,只是一直在慢慢的說著:“天降石碑,究竟有多少塊?在那已經與人間久未產生聯系的大仙界,煉出了鴻蒙道氣之后,又發生了什么?”
“這一場場大劫,來的如此詭異,便如附骨之蛆!”
“大劫的背后,究竟有著什么?”
方原的聲音,在這時候顯得無比的冷靜,像是沒有一絲的情感。
他只是簡簡單單的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顯得無比理智,思路也無比的清晰。
但是他所有的問題,白貓卻沒有作出任何回答。
“我想要知道這所有的答案!”
方原說到了最后,便不再多問什么,而是平靜的說了出來:“那些剩余的石碑,究竟是被毀了還是根本就沒有來到人間?天元與大仙界的飛升通道,都已經被掩去了,鴻蒙道氣的煉制方法,也被掩去了,若是不想讓人間知曉,又怎么會有石碑留下來,而若是想讓人間知曉,那又是誰高高在上,操控著那未知的力量將石碑毀掉的,是否已不是同樣一批人?”
他問著這些問題的時候,也在觀察著白貓的反應。
隱隱約約的,他似乎也從白貓的反應里,感覺到了一抹疑惑。
而在說完了這些話時,方原來到了一處岔口路,他如今漫無目的行走,似是來到了一處鄉野小徑,眼前有著兩條路,一條是筆直大道,通向了遠方,一條是掩在了野草里的小徑,若隱若現,方原便在岔路口,平靜說道:“既然已經無法再從石碑之上得到那些秘密,那我便只有另外尋一個方法,人間若是找不到這些答案,那我便只能去大仙界找個答案!”
白貓頸上白毛微豎,似乎有些緊張。
方原語氣平淡,道:“飛升通道的存在,都已經被掩去了,而且從黑暗之主留下的傳承里,可以看得出來,飛升通道的存在,便與大劫降臨有關,所以哪怕知道了飛升通道的存在,我也不能隨便打開,否則的話,還不等我到了大仙界,恐怕人間便已湮滅在大劫之中了!”
白貓眼睛豎了起來。
方原道:“但我知道還有一個方法可以進入大仙界!”
他輕輕撫著白貓的脖子,平靜道:“貓兄,我不知你來自何方,但你定然不是人間生靈,我知道你有玄奇之法,惟一可以領我進入大仙界又不引動大劫的,或許便是你了吧…”
他道:“帶我去!”
白貓的身體蜷在了方原的肩膀之上,像是在顫抖,又像是在憤怒,它警惕的看著天上,又厭惡的看著人間,它久久沒有開口叫喚,似乎心里也在想著一些糾結又猶豫的事情,但不知過了多久之后,它終于還是眼神冷了下來,長長的尾巴向著前方指了過去…
“謝謝!”
方原低聲開口,望著那一條荒草叢生的小徑,毫不猶豫的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