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外七友,皆是言而有信之人,既然認輸了,便沒有再多說話,各自回去,打點了行裝,然后來到了這小仙境界里,與方原及玄明尊主等人會合。
玄明尊主看向了這一方小仙境,嘆了口氣,而后摧動了陣法,周圍三座山脈之中,皆有龍形的陣棘拔了出來,在這三道陣棘飛出來的一霎,滾滾寒潮,便從山谷之外涌了進來,谷內山水,便一寸一寸被冰封住了。
“走吧!”
一艘巨大的法舟騰空而起,亦是特制,用到了諸多陣紋,比天機先生的馬車還要強了幾分,化外六友,便皆入了法舟,隨在天機先生的馬車之后,向著九州方向一路駛來。
“唉,老夫為了請動玄明尊主出山,前前后后,已入雪原三次,甚至老夫將道號取為天機,也是為了激他出山,與我一較高下,只是這老兒并不將我放在眼里,一來二去,我也不再抱有想法,卻沒想到,最終還是方小友你用這種方法,將他們幾個人逼了出來…”
在馬車之中,天機先生望著后面半隱在風雪里的法舟,亦是有些感慨。
“天機前輩,我只想請教,這樣的化外之人,還有很多嗎?”
方原思慮良久,問了一個問題。
天機先生微微一怔,便也不再隱瞞,道:“這世間,既有勞苦奔波的,自然也少不了一些閑云野鶴,方小友,我知你年齡不大,卻一片熱腸,敢擔道義,但這世間的事,又豈是一句話能說得清楚的,便是老夫,也只是知道這世間其實還有著一些上一劫元時便活了下來的老怪,他們或神秘,或懶散,人各有志,既然不想出山,又有誰能逼迫得了他們?”
方原沉默了半晌,道:“有多少?”
天機先生苦笑了一聲,道:“你當知道仙盟御下有四堂吧,其間觀靜堂便有一份職責,尋找這些隱世的老怪,他們或居山野,或藏天邊,或是就隱藏在繁華大城之內,有的志不在天下,有的是不愿理會世間事,仙盟找到了他們之后,也只能好言相勸,有許多厲害的老怪,便是仙盟,也不敢強行逼迫,否則這些人動起怒來,怕是這天下,都要顫上幾分…”
方原聽得這些話,眉頭便已忍不住皺了起來。
天機先生則是苦笑著,拍了拍方原的肩膀,嘆道:“方小友,我知道你不喜歡這些人,但你也要學著接受這些人的存在啊,如今你已在世間崛起,自然會接觸到更多的秘密,這些秘密可能都不是你喜歡的,讓你憤怒,但千萬要控制好殺意,莫要損了自己道心啊…”
聽得天機先生的話,方原知道他是在暗指自己當時一劍斬了龍劍叟的事情,不好明說,卻在暗勸,便也點了點頭,道:“修行至今,晚輩早就已經學會面對這一切了,知道了這天下人心不古,多腌臜事,仍可以不忘初意,不違初衷,這才叫作真正的道心不改!”
天機先生微微一怔,倒有些凝重的看了方原一眼。
“但我早晚還是會去找他們!”
方原笑了笑,接著道:“說是人各有志,但到了關鍵的時候,又哪里顧不了這許多?道不同不相為謀,道相逆生死大仇,只要對這天下有利,我做個壞人也沒什么…”
望著方原認真的模樣,天機先生有些擔憂,道:“圣人之道,畢竟還是…”
方原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道:“晚輩現在只想做成事,而不是成為什么圣人!”
天機先生怔了一下,苦笑起來。
馬車在前引路,一路往南而來。
經過了第九道雪線之時,方原想了想要不要去看看金寒雪,但最終還是沒有繞路。
如今自己,很缺時間,皆該以大局為重。
如此在雪原之內,行了半月有余,便終于進入了雪州,沒有了那酷烈無比的風雪,眾修便也提了速度,一路浩蕩,往中州而來,又行了一個月功夫,便已接近了東海畔。
天下七大圣地之一的易樓,便座落在東海之畔。
相比起易樓冠絕天下的名聲,這個地方實在顯得有些寒酸,只是瀕臨東海的一片仙山,里面到處座落著一些古老的小樓,不像普通的宗門之中有著那么多的仙跡,這里最常見到的,只有一些不修邊幅的老頭子,以及漫山遍野撒歡的花鹿罷了,就連花草都種的極少。
易樓的人,最喜歡的乃是松、柏等樹,倒是種的漫山遍野。
“方原小友,你終于來了…”
在方原等人趕到了易樓之時,山腳之下,早就有人在這里等著,沒有其他道統與圣地的鋪張排場,在這山腳下等著方原的,只有一位須發皆銀,看不出究竟有多老的老人,還有一位身穿藍袍,腰間掛著一根鐵尺的仙盟經天圣人,帶了兩個小童兒,在山下候著。
“見過二位前輩!”
方原向著經天圣人和那位銀發老人行禮,經天圣人他倒是熟,而那位須發皆銀的老者,也曾經見過,當初在南海紅天會的時候,他還得到過這位老者的點化,正是這易樓老者告訴說,今人定比古人強,世上沒有走不通的路,他才堅定了如今自己所走的無缺劍道。
當時方原問過洛飛靈這位老者的身份,知道他就是易樓的無名老人。
一千年前,當時的易樓之主率易樓十大長老,前往昆侖山推衍渡劫之秘,結果昆侖山出現變故,易樓之主與十大長老皆在那一場浩劫之中殞落,使得易樓一下子群龍無首。
在那種情況下,一位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只知道他輩份高的嚇人,在易樓居住了無數歲月,甚至易樓弟子之中,幾乎無人記得他名字的無名老人站了出來,不僅止住了易樓亂象,扶上正軌,更是幫著當時的仙盟穩定了局面,這位老人,便是如今的無名老人…
他雖然在那時候力挽狂瀾,但卻沒有成為易樓之主,哪怕是如今,他也依然沒有繼承易樓之主的名頭,只是作為易樓的守護者存在而已,而他的名字,也少有人知,旁人都不記得他的名字,而他自己也懶得說,只是笑稱自己為無名老人,久而久之,這倒成了他的名號。
“方小友,你的路,走的越來越穩當了,世間小輩,當以你為首!”
那位無名老人,坦然受了方原一禮,笑著在方原肩頭輕輕一拍。
方原起身,也坦然受了這老人的贊許。
旁邊的經天圣人,則笑呵呵的向后面看了過去,見到了那法舟之上下來的玄明尊主,立時笑的滿臉褶子,抱拳道:“玄明老弟,你不說自己陣道天下無雙么,怎么聽說輸了?”
那玄明尊主臉色陰沉,他輸在了方原手下,因此在方原面前一直威風不起來,但對經天圣人可沒什么好臉色,冷笑道:“我輸與不輸,與你有什么關系?天下三大九紋陣師里面,就數你的陣道之名水份最多,天機老頭子好在率著易樓陣師,用了千年時光,推衍出了九天渾圓陣,老夫雖躲在化外,但也參透東斗無量數,作出了八卦演經盤,都是有陣道有大用的東西呢,而你呢?除了借著陣道在仙盟混了個圣人的稱呼,又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成就?”
一番話說的經天圣人滿臉尷尬:“咳咳,我就打個招呼,你何至于發這么大火!”
玄明圣人倒是覺得有些暢快,一路上過來的心間陰霾一掃而空,氣度也再次回來,轉身向紅衣童兒道:“紅玉,帶著師妹師弟們搬下東西來,為師乃是天下第…”看了方原一眼,不好意思直說,改了口風:“…天下最頂尖的陣師之一,來到了易樓幫忙,條件不能差了,這就跑進山里去,專挑最好的洞府來住,還要配上三個丹師,十個廚娘來侍候…”
說著甩甩衣袖,與幾位老友大搖大擺的入了山里去,連無名老人都不理會。
“陣師的架子,果然是最大的!”
方原心里也不由得嘆:“自己雖然學到了一定的陣道,但這個架子,卻一直都學不來…”
“方小友,你好本事,將玄明也請了來,咱們這一次,必然可以成功!”
經天圣人被人罵了一臉狗血,臉上也有些掛不住,只好來到方原身邊,笑著化解尷尬。
方原與經天圣人與無名老人一起,緩步向易樓之中走去。
入得群山,只見得層層相環,每一層山岳之間,都可見隱在山中的無數小樓,這卻是易樓一直以來的規矩,只有在易樓得道的,或是有了極大供獻的,才能留下一座小樓,待這位高人去后,他的生平所學,都會留在樓中,等待著后人繼承他的學說與傳承…
一層層的走去,穿越斷崖與云棧,方原等人,直走到了群山最里面的一層,卻只見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大片方圓幾十里的白玉平臺,平臺周圍,又立起了四座小樓。
在這白玉平臺之上,玉案橫陳,算經堆積,各式陣道材料,推砌如山,內中已有人海人海一般的數萬大陣師,正在紛忙奔走,搬運陣道材料,見到方原等人騰云而來,便皆抬起了頭,一萬多道目光齊齊的看來,眼神各異,其中隱隱可感受到無盡的狂熱尊崇之色。
關于方原一直以來的作為,他們自然皆聽在耳中,種種奇事,流傳甚廣。
而如今,正是這樣一位傳說中的小奇人,要帶自己這些人推衍一方前無古人的大陣,替這人間改命,一旦陣成,他們也都將跟著青史留名,對方原,又如何能不欽佩,能不狂熱?
經天圣人笑道:“方小友,老夫大半年之前,帶來了你的書信,從那時候開始,易樓便在準備這一次推衍所需要的一切,如今這一方白玉臺,便是借了瑯琊閣的一方仙寶所化,只是為了讓這些陣師有個推衍的去處,各圣地與易樓所有的陣師,也都已聚齊,已層層篩選,逐走了一些濫竽充數的,如今只剩了一萬八千人,皆是有真材實學的大陣師,聽候差譴!”
天機先生道:“你之前說要用四相之法推衍,所以這四座小樓,也是臨時建起來的,你我與經天、玄明各居一樓,七星臺也已備好,你要住進哪座小樓,這七星臺便放在哪里!”
方原看得這壯觀景象,也不僅有些心潮起伏。
白玉為臺,七星為座,統率一萬八千陣師,推衍改變人間命運之法。
就算是他這等性子,也一時覺得有些…
…驕傲!
天才一秒: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