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靈童說話總是愛笑,這么一笑,便總顯得他說的話像是在開玩笑似的。
但別人聽了他的話,卻往往一點也笑不出來…
如今的方原便是,非但笑不出來,反而一顆心猶如墜入了冷淵之中!
見了方原的模樣,周靈童卻又笑得更得意了一些,滿面誠懇的道:“當然,我今天是抱了誠意過來和你談的,所以呢,我也不想把你逼得太過,結成死仇也沒意思不是么?”
“既然這個大傻子你本來就護不住,那何不親手將他交給我呢?”
他越說越開心了起來,笑道:“起碼這樣的話,我只會讓他付出一點兒東西,性命卻是可以保得住的,對他來說,這可真是一個非常好的結果了,而你呢,只要答應了這個條件,那我除了滿足你想要成名的這個心愿,直接將這個老東西交給你,還會賠償給你一些好東西,當然了,更重要的是,兩個月后,你到了昆侖山,要幫我做一件小小的事情,如何?”
說罷了,他挑著眉毛補充道:“放心,那件小事對我們兩個都大有好處的,說實話,我并不是很討厭你,你出身寒門,修行路不好走,我剛進仙盟的時候也是一樣無人瞧得起我,咱們都是靠自己的本領一點點混了起來,本來就是一路人,又還裝什么大頭蒜呢?”
聽著他的話,方原沉默了很久很久,才長長的吐了口氣。
周靈童臉上的笑容則一下子變得多了起來…
“你說話一直都是這樣么?”
方原看向了周靈童,道:“讓人覺得除了答應你的條件之外,沒有別的路好走了?”
周靈童笑的瞇起了眼,道:“因為我這個人最喜歡講道理嘛!”
方原看向了他,過了半晌,神色平靜的道:“你說的都很好,但是我不答應!”
涼亭里的氣氛,似乎變得有些壓抑了。
但周靈童臉上的笑容,倒是沒有變,仍是笑瞇瞇的道:“為什么呢?”
方原淡淡的道:“因為你是壞人!”
這么一句回答,倒使得周靈童的笑意更濃了起來,他伸著兩根手指,輕笑道:“這樣就沒意思了吧,路我都給你指明白了,除了答應我的條件之外,你還能夠怎么樣呢?”
望著他笑成了月牙狀,但似乎隱藏著無盡陰森之意的眼睛,方原緩緩直起了身來。
他看了周靈童半晌,忽然道“老實講,你是不是因為我想做個好人,就覺得我很蠢?”
周靈童沒有隱瞞,笑道:“聰明人誰會做好人?”
方原看他了他半晌,忽然笑了起來:“你錯了,聰明人才會做好人,要不怎么跟你玩呢?”
見方原居然不是在開玩笑,周靈童臉上的笑容倒是慢慢褪了去。
過了半晌,他沉聲道:“你要怎么做?”
方原慢慢的伸出了一根手指,輕聲笑道:“第一件,毀了陰山宗!”
周靈童神色一變,急向山外看去,但卻見山外人有不少,卻沒有什么異變出現。
但下一刻,他便聽到陰山宗山門之內,忽然傳出了一聲凄厲吼叫。
他知道那吼叫聲是什么東西發出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急急向陰山宗之內看了過去。
也就在此時,只見得陰山宗山門之內,西側位置,一座較為隱秘的山谷里,忽然間有血光沖天,而后只見得一具銅棺忽然飛到了半空之中,而后陡然爆開,從那銅棺里,赫然有一具全身生出了銅綠色長毛的怪物飛了出來,仰天嚎叫,而后直直的向著涼亭里沖了過來。
看那銅尸沖來的方向,氣機鎖定的正是方原。
但方原背對著那一只氣息恐怕到了極點,近乎元嬰的銅尸,卻沒有半點慌亂,反而望著那周靈童輕聲笑了起來,道:“人總是要為自己以前做過的事付出代價的不是么?”
“這個代價不僅是指勾結妖魔,還有煉尸!”
“什么鬼東西?”
“不好,陰山宗釋放妖尸,要對方原小友不利!”
但不同于涼亭之上的淡定與平靜,下方陰山宗山門之內,卻頓時一片慌亂,那中州南宮家的大長老,云州蘭仙府第的白袍供奉,離水孟家大族長、五雞嶺伏魔散人等數位高手,第一個反應了過來,心下卻是又驚又怒,急急的飛身而起,各展神通,向那邪尸打去!
“吼…”
那邪尸一身血氣可怖無比,綠毛包裹的雙眼之中,透出森森寒意,只是盯準了方原。
但他與方原距離畢竟較遠,又恰好被眾修隔開,這一沖了過來,倒是直接被這幾位高手攔了下來,一瞬間各門神通齊使,化作一片鋪天大網,生生將這綠毛邪尸給彈了出去。
“好兇悍的邪尸…”
“媽的,太過分了,陰山宗號稱什么名門大宗,居然還在煉尸?”
“煉尸也就罷了,還敢當著我們的面使出來?”
到了這時候,其他各門各派也皆反應了過來,紛紛破口大罵,紛紛暴起出手。
無怪他們反應如此之大,實在是邪尸一出,便讓人又驚又恐!
陰山宗本是煉尸、煉血寶起家,這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但那畢竟是以前了,那個時候,仙盟的力量還沒有這么強,對于正邪之道分的也沒有這么清楚,更重要的是,那時候的陰山宗,本來也只是偷偷摸摸小打小鬧,弟子稀少,名聲不響,這才沒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但如今,局勢已完全不同了。
陰山宗早已搖身一變,從那小小邪派,化成了盤踞云州的大仙門,名聲大過一切,而仙盟隨著大劫將至,對一些邪派術法的容忍也越來越低了起來,因為這些東西,在大劫降臨時,很有可能會惹出出人意料的麻煩,比如邪尸,在仙門互斗之時,或許是個厲器,可是大劫降臨時,那非但無法借此抵御大劫,反而有可能受邪氣沾染,第一個便化身成了黑暗生靈!
陰山宗也正是明白這一點,才明令禁止門下弟子再沾染這等邪物,更是早就將無數的血寶與邪尸都毀了,留下了這三具,那也是因為煉制太難,因此一時舍不得,暫且留下。
大劫到來時,這三具邪尸也是要毀掉的!
也正因此,眾修皆覺得既不可思議又憤怒…
當著眾修的面,陰山宗居然公然祭起邪尸,撲殺六道魁首…
這些人已經張狂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程度了嗎?
抱著這個念頭,已不僅有人急向著那邪尸出手,以防它們傷到了自己的神法,更有人怒不可遏,各種法寶神通統統祭了起來,順手就朝著那幾位還呆呆發愣的陰山宗弟子砸去!
嘩啦啦…
場間立時一片大亂!
“是誰將邪尸祭了起來?”
“快快收去,找死不成?”
也是在這個時候,那幾位守在了內門之前的陰山宗幾位長老,同樣也是一臉的不解,看著那一只兇氣十足的綠毛邪尸,幾乎要氣炸了胸膛,究竟是哪個豬隊友放出了此怪?
這是可以在人前展露的東西嗎?
這里可是陰山宗領地,眾目睦睦之下,就算使這邪尸殺了那六道魁首又能怎樣?
但迎著他們的喝罵,陰山宗上下都是一臉懵懂,誰能想得明白?
倒是那幾位驚怒的長老,怒喝聲中,忽然一怔,想到了一個問題…
“不對啊,銅尸煞不是已經丟在了外面了嗎?”
而在這時候的涼亭里,方原聽任著外面亂象暴起,臉色卻只顯得異常的平靜,他知道如今各道統的高手都不會允許自己出事,所以也就并不擔心那銅尸煞會沖到自己身前來,畢竟銅尸煞再厲害,再接近元嬰實力,但在那么多的道統高手阻攔之下,也耍不出威風來!
“你居然做了這等事?”
但與方原的平靜相反,周靈童卻已是一臉的扭曲,怒火暗蘊的看著方原。
“當初你帶了這具邪尸在越王庭算計我,只是最終謀劃落空,倒是大方,只顧著自己逃走,卻將銅尸煞留在了那里,我想這畢竟是你們陰山宗的東西,當然要給你們帶回來!”
方原淡淡的看著他,道:“甚至,我還幫你將它放出來了…”
周靈童死死的盯著方原:“你這是在栽贓?”
“我只是在斬妖伏魔而已…”
方原直迎著他的目光看了回去,淡淡道:“能斬得了妖魔,還論什么手段?”
周靈童忽然說不出話來了,他是真的看出了方原的用意。
自己甚至是陰山宗眾長老,初時還只想著他是想出一口氣,毀了陰山宗的名聲,因此心下氣惱,但也沒有覺得如何嚴重,可直到此時他才發現,他們都想得簡單了,這個六道魁首的本意根本就不是什么陰山宗的名聲,他就是明明白白想毀了這偌大的陰山宗啊…
到了這時,他們也終于明白,為什么方原剛一到了這里,便直接動手,毀了陰山宗的外圍大陣,因為不毀掉這外圍大陣,他又怎么可以將趁亂那邪尸藏進陰山宗的山谷里?
而剩下的事情就簡單了,在關鍵時候打開銅棺,到了那時,這銅尸煞自然會向著他撲殺過來,因為在越王庭的時候,周靈童便已用秘咒使得銅尸煞記住了方原的氣息,只是這一幕落在了眾人里眼,卻是陰山宗忽然驅動了邪尸,于眾目睦睦之下向著他痛下殺手了!
陰山宗煉尸之秘,再也無可隱藏!
仙盟只怕很快就要來人嚴查,到時候恐怕連其他幾具邪尸的秘密也無法藏得住了,如今動蕩局勢之下,仙盟如何能忍受一個名面上道德仙儀,暗地里卻還私自煉尸的門派?
陰山宗,怕是注定要毀了…
周靈童長長的吐了幾口氣,才讓自己心神平穩了下來。
然后他慢慢站起了身,認真的看向了方原,淡淡道:“你這一招厲害,連我也不得不服你,但你這么做了,也就使得我們兩個人都沒有后退的余地,陰山宗毀了沒什么,但從現在開始,輪到我了,以前我不過是陪你們玩玩而已,但今后,我會陪你好好玩玩…”
他這話說的非常認真,也非常陰冷,讓人心底生寒!
不過迎著他那陰冷的目光,方原卻是慢慢伸出了兩根手指。
“這就是我要向你證明的第二件事了…”
他低低笑著,將手指彎起了一根,低聲道:“你自詡為聰明人,在仙盟里混出了一點明堂,就玩弄人心,玩弄規則,覺得無往不利,但不知你想過沒有,咱們是不一樣的…”
周靈童臉色微變,寒聲道:“都在仙盟庇護之下,有何不同?”
“我敢殺人!”
方原低喝,而后陡然間起身出劍,殺氣狂涌,風云色變!
“管你什么陰謀詭計,歹毒算計,只要殺了你,豈不是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