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界里,雖然也有以國立道的傳統,卻畢竟與凡俗間的皇室不同,不是只要兵強馬壯,威壓一方,便可以布詔天下,即位稱帝的。在烏遲國,歷代以來,皆有傳統,新皇即位,必要入烏遲國祭宮,為國運祈福,三日之后,若能得歷代先皇認可,賜下福緣,便可以得到國運加持,正式登基稱帝,到了這時候,才算是有了名份,可以駕御文武百官,坐擁天下。
歷代以來登基帝王,無不是老皇坐化,新皇將其送入了祖殿之后,才回宮祭國,然后登基為帝,畢竟,只要老皇在世,新皇便幾乎沒有機會可以安安穩穩的在祭宮里呆上三天!
但如今,卻出現了誰也想不到的一幕。
小皇子居然真個入了祭宮,而且居然真個得到了先祖賜福!
也就是說,如今的烏遲國,赫然有了兩位國主。
“此乃忤逆!”
烏遲國國主聽到了這番話,看向了那一道半空之中的圣旨,臉色只顯得一片深沉,似乎有著難以言喻的怒火,半晌之后,他才沉沉開口:“這小兔崽子,活的不耐煩了…”
“并非忤逆!”
那古袍老者聞言,眼底精光一閃,但還是保持著恭敬如常的模樣,沉聲道:“按理說老皇在世,新帝不可能得到祭宮歷代先祖賜福,小皇子可以成功,便是因為他在歷代先皇面前立下了毒誓,自己一心為國,而非覬覦皇位,更不愿父子之間兵戎相見,以弱國勢…”
“不愿與我兵戎相見?他也配說這句話?”
烏遲國國主聞言,臉上閃過一抹怒意,寒聲冷笑了起來。
無論是誰,都可以看得出來,他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已經起了殺意。
而那古袍老者,則視而不見,只是淡淡道:“新皇不但在歷代先皇面前立下了毒誓,也在我等面前許下承諾,只言無意犯下忤逆大罪,只是深憂陛下被妖妃魅惑,損了國運,因此,只要陛下可以斬殺妖妃,以證心明,那么他自愿伏膝陛下身前,任由陛下責罰…”
周圍眾人,無論是兩位金丹高手,還是一眾玄甲衛統領,甚至是一些陰侍,聽聞此語,都是心里微沉,心想難怪小皇子可以得到祭宮國運加持,因為他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奪位了。
某種程度上而言,他是在向歷代先皇彈劾自己的父親。
這就等于是,先占了名份,然后狠狠的將了自己的父親一軍…
“魅惑…哈哈…”
烏遲國國主聽了這話,卻是放聲大笑了起來:“你們看我像是中了妖法的樣子嗎?”
一聽此語,兩位金丹,還包括那古袍老者,便皆是沉默了下來。
因為這也是他們所一直被困擾的問題!
自從呂妃入宮之后,他們便發現陛下有些時候好像是變了一個人,太呂妃寵愛太過,但若說他被魅惑,失了心智的話,卻又不像,無論是說話行事,陛下都一如既往,神智清明,絕非受了妖法之相,更何況,陛下畢竟是金丹修為,也不可能中一位筑基修士的妖法…
但雖然他神智清明,某些時候,做的事情卻又偏偏讓人萬分不解。
比如平時因為某個大臣的一句話便要殺人,比如前不久剛剛才發生的皇后自縊宮中…
簡單來說,他不像是被妖法魅惑,但顯得異常昏聵!
“陛下或許未受妖法魅惑,但小殿下之言,也非全無道理…”
不知過了多久,那古袍老者忽然沉沉開了口,然后周圍的氣氛頓時顯得壓抑了起來。
便是連烏遲國國主身邊的兩大金丹,在這一霎,神情也顯得有些凝重。
就連烏遲國國主面對這老者,也不敢太不在意,因為這老者本身便是烏遲國四大藩鎮之首,若按著一般的仙門規矩來算,烏遲國國主便是仙門宗主,而這位古袍老者,卻能算得上是這烏遲國的大長老,而他所說出來的話,自然也就代表了烏遲國大部分人的意見!
這意見自然很明顯!
烏遲國內,誰也無法確定這位烏遲國國主有沒有被妖法魅惑。
但有一點他們是確定的!
那便是小皇子圣旨里面的:“清君側,誅妖妃!”
“你們,想逼我斬了愛妃?”
而在此時,那烏遲國國主見眾人不說話,臉上已閃過了一抹濃重的怒意。
他目光緩緩的在那古袍老者面上掃了過去,然后又掃過了自己身邊的兩位金丹。
“你們…想逼我斬了愛妃?”
他又問了一遍,聲音里已如同藏著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
但在這時候,那古袍老者,以及另外兩位金丹,則都保持了沉默。
很明顯,這其實就是他們的態度!
“真是無趣…”
也就在此時,山下玉輦之中,那位麗人一直聽著這邊的談話,臉色卻是漸漸變了。
“何必這么麻煩呢?”
拇指輕輕,沾了一點殷紅,將那一點殷紅點在了自己眉心。
然后,她在心里輕輕一嘆,道:“陛下,難道這些臣子,人人都可以逼你不成?”
“哈哈,對,你們又算得什么東西,也敢來逼我?”
此時的定鼎山上空,那烏遲國國主心里也是越想越氣,臉上的怒氣漸涌,忽然間沉喝道:“吾乃烏遲國國主,繼承國運,執掌天下,爾等階下之臣,居然也敢來逼我?”
“陛下息怒…”
烏遲國國主面前,幾位金丹同時心里一驚,低聲提醒。
“朕為一國之君,你們卻要逼著朕殺了自己的女人?”
那烏遲國國主怒意越來越盛:“若連一個女人都護不住,朕這皇帝又算個什么?”
那古袍老修目光已顯得極為復雜,沉聲道:“陛下,你且…”
“老東西,你敢反我?”
烏遲國國主忽然間一聲咆哮,直接雙臂一振,法力呼嘯,五指叉開,向老修抓了過來。
“陛下,得罪了…”
而見著這一幕,那位古袍老者也是臉色一驚,大袖一拂,整個人倒像是變成了一片紅云,急急向后退去,可是烏遲國國主憤然之下暴起出手,實力何其之強,單手一抓,一條金色龍影浮現,向前蕩去。那古袍老者已然來不及避開,只能拼起一身法力,硬接了這一計。
“噗…”
那位古袍老者臉色微變,一口鮮血涌了上來,但眼神在此時卻變得更為堅定。
“陛下,果然已經瘋了…”
他強壓心間涌動的氣血,猛然間一揮大袖。
轟隆!
空中的一道圣旨,又是金光一閃,一行大字出現在了虛空之中。
“太上皇已患心疾,若不斬那妖妃,便暫軟禁,徐徐為治…”
見得這幾個大字,就連那一老一少兩位金丹,也變了臉色。
他們知道,這圣旨是給他們兩個看的。
殿下,或說是新的烏遲國國主,在逼著他們兩個做出選擇!
腦海里,閃過了烏遲國國主不惜損害國運也要破掉這大陣,以及皇后殘靈從山上浮現,托住了那一國寶印的景象,他們心里那殘存的猶豫也終于消失不見,同時選擇了出手!
轟!轟!轟!
一場發生在四位金丹之間的惡戰,居然就這么在定鼎山上空展了開來。
這位烏遲國國主,實力居然恐怖如斯,以一敵三,卻仍不落下風,那三位金丹便是竭盡了全力,也只是將這戰場拉向了不遠處的虛空,以免這惡戰將山間玄甲衛波及到而已!
可是要說拿下這烏遲國國主,卻根本做不到!
“哼!”
而見著這一幕,那玉輦中的人,終于也按捺不住了,明明是大好的局勢,明明自己只是想拿到這烏遲國國寶而已,明明在自己接近了兩年的努力之下,這位烏遲國國主也漸漸放下了最后的執念,答應了將這七寶雷樹給自己,可誰能想到,最后一刻,居然出了這等事!
七天時間以來,她每每總感覺這七寶雷樹,就在自己面前。
自己自己伸伸手,便能拿到,可居然就是沒有拿到!
事已至此,她也不可能不明白,這是那山頂的人,和自己的一場小賭。
自己一直在賭,可以在這幾天里拿到那七寶雷樹。
可那個陣師卻是在賭,自己拿不到…
局面上來看,似乎是自己是從上風,落到了下風?
玉輦中的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還好,一切都還沒有結束…
“娘娘,您…”
玉輦旁邊的陰侍聽到了這一聲嘆,忙湊了過來,小聲問詢。
但話猶未落,忽然之間聽得一聲巨響,這玉輦已爆碎了開來,而后只見得一抹碧影,引動了無邊的煞氣,猶如一道閃電一般向著定鼎山上沖了過去,途經那玄甲衛首領身邊時,已順手將他腰間的佩劍取了下來,然后一劍如雪,挾著她這一飛之勢,直直的沖到了山頂。
“嘩啦…”
那山頂的殘陣,在這一劍之下,瞬間四分五裂。
玉輦中人與那陣中的陣師,也在這一霎,同時看到了對方的模樣。
“…居然是你?”
“…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