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上山時,這位凌光大陣師本以為自己隨手便能破了此陣,畢竟身為霸下州知名大陣師,他了解霸下州都有哪些值得在意的對手,這天樞門以前的老陣師在世時,還能讓他稍稍認真些,但那老陣師一去,天樞門再無人才,自己若是用了太長時間破陣,哪還有面子?
但想的簡單,卻沒想到連吃了兩個小虧,對他來說已經是極大的羞辱,既然是陣師,他自然也不會狂妄到底,立時便收起了所有的雜念,全神貫注的破解起了大陣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拔打算盤的時間越來越快,十指都成了虛影。
一個時辰之后,他取下了一根金籌,而后擲出一道陣旗:“破!”
三個時辰之后,他取下了三根金籌,而后擲出三道陣旗:“破!”
一天時間過去之后,他取下了七根金籌…
十指一直不停的拔打著算盤,他的指尖都已磨破,流出了鮮血。
到了最后時,就連他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只是一味的推衍了起來,心里惟一閃過的雜念就是,以后不能為了面子,非得用這黃金打造的算盤,有點磨手,還是木頭的好…
而隨著這陣師開始了推衍,攻山之勢,也再次展開。
前面損傷太重,已有大量玄甲衛退了回來,好在呂妃有旨,正有烏遲國源源不斷的玄甲衛與各路高手調動過來,再有了這陣師指點,眾玄甲衛的損傷人數總算是控制住了,一步一步向前推進,這定鼎山第二層大陣,也終于開始搖搖欲墜了起來,似乎到了崩潰邊緣…
“三紋大陣師的陣術造詣,倒是果然不錯…”
而此時的定鼎山山頂之上,方原也正于一塊大青石上面盤坐,在他身邊,六十四道玉籌不停的飛舞著,軌跡玄妙,變化無雙,但從他這個角度,卻可以看得出來,山下那位陣師每一聲大喝,便會有一道無形的力量進入了自己這六十四道玉籌之中,影響著玉籌的運轉。
自己這精心構建了出來的大陣,如今已經隨著那陣師的出手,將近運轉不靈。
看樣子這陣師著實是有幾分本領的啊,除了一開始他稍有些輕敵,被自己騙了兩回之后,他便已認真對待,一步一步,將自己的大陣運轉軌跡推敲出來,并且一步一步的破去…
“不過,既然破陣,那自然還是要有來有往才有趣!”
方原望著身邊的玉籌,左手飛快的掐算了片刻,忽然間指尖連動。
他彈動了幾根玉籌,使得其運轉軌跡發生了變化,牽一發而動全身,其他的玉籌便也皆跟著發生了變化,只是傾刻之間,六十四道玉籌,已然模樣大變,換了一種運轉方式。
在這種運轉方式之中,就連那凌光陣師打進來的力量,都成了催動這陣法運轉的一部分。
與此相應的,便是山下又是一陣大亂。
嘩啦啦…
那些烏遲國的玄甲衛,本來堪堪打破了這第二層大陣,心間正稍松之際,忽然間周圍環境已然大變,一道陣旗自天而降,落在了半空之中,從這陣旗之上,一個符文陡然亮起,打出一道靈光,這靈光又投向了另外一道隱蔽的陣旗,然后接連呼應,直向遠處投去。
“他這是要…換陣?”
那凌光陣師陡然發覺,眼神一沉。
但一時有些沒琢磨透,陣術一道,想要起作用,便必定要有足夠的陣旗,將靈光接連起來,形成一個循環,如此才能上應天象,下接地脈,借天地之力,形成一方玄奧天地…
而破陣,便是去毀掉他的循環,讓他靈氣無法接續!
如今那陣師眼見得第二陣將破,居然要臨時改動陣勢,可他明明沒有提前準備啊…
這一個念頭還未閃過,凌光陣師,已然心下大驚。
卻見山頂之上,那道陣旗落下之后,靈光道道,四下里穿梭,但眼見得這一道靈光到了山腰里一片巖石附近之時,已然無以為濟,那里并沒有這陣師提前布下的陣旗,這一道陣勢,也就算是斷裂了,可沒想到的是,那靈光忽然一轉,便飛快的投向了另外一道青色陣旗。
凌光陣師心里吃驚便是因為這一點,因為那是他之前為了破陣投下的陣旗。
“唰…”
那一道靈光,借著他的陣旗轉投四周,大陣陣勢立時圓滿,滔天陣光投射到了半空之中。
“黑沙吞光陣——起!”
一個縹緲之音,帶著無盡殺氣穿過定鼎山上的云層,傳遍了所有玄甲衛的耳朵之內。
“你…”
凌光陣師氣急敗壞,奮聲大叫。
但還不待他叫聲落下,那滔天陣光,籠罩的范圍越來越大,不知籠罩了多少玄甲衛視。
轟!轟!轟!
大地發出讓人恐懼的顫抖,不待玄甲位們有何反應,地上的土石一瞬間變成漆黑的流沙,遠遠看去,就如一張猛獸漆黑巨口,將烏遲國辛苦培養的近百名玄甲衛,一口吞沒…
很多人連一聲慘叫也沒來得及發出。
“難道是他?”
玉輦之中,也忽然傳出了一聲驚疑,聲音里充滿了驚疑。
旋及,玉輦里的聲音冷淡了起來:“陛下到哪里了?”
“彈指變陣,借敵為我…小兒,你真有這般變態的推衍之力嗎?”
那凌光陣師看著這一幕,臉色都變了。
若將他與方原的斗陣當作是下棋,那么他剛才便已葬送了自己的一大片棋子。
無論輸贏,這局面上都難看至極了!
“拿來!”
他憋紅了一張臉,陡然間探出了手去。
在不遠處,一個童兒微一猶豫,將一顆丹藥扔給了他。
凌光陣師伸手接住,打開了瓷瓶,里面是一個顆赤紅色的丹藥,這丹藥明為“靜心丸”,吃下之后,可以大幅度的提升人的神念之力,陣師在進行重要推衍之時才會服用。
吃下了此丹,起碼一個月內,昏昏欲睡,精神萎蘼,但這陣師卻什么也顧不得了。
“唰!”
他一口吞下此丹,雙眼之中,精光大作,金算盤橫在膝上,拔打如風。
清脆的響聲如同爆竹,噼哩啪啦回蕩在周圍的山野之間。
“哈哈哈哈…”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這凌光陣師才猛得抬起頭來:“這次我一定可以…”
很明顯他已經再次推衍出了一個結果,便要直接出手破陣。
但也就在此時,身邊一個聲音幽幽嘆道:“凌光先生…”
“嗯?”
這凌光陣師思緒被打亂,頓時煩躁不堪,血紅的眼睛猛然回頭瞪了過去。
卻見在他身邊,正立著那位陰侍,面帶苦笑的看著他。
“先生還破不了陣么?”
這位陰侍無奈的一嘆,向著凌光陣師嘆道。
凌光陣師不耐煩道:“你來啰嗦什么,我已推算出了他的陣勢,一定可以破了此陣!”
這陰侍的臉色卻有些復雜,低聲道:“這可已經三天的時間過去了啊…”
“我用了這么久?”
凌光陣師微微一怔,旋及傲然道:“三天時間又如何,陣師斗法,一戰百年也有過!”
那陰侍嘆了一聲,道:“呂妃讓我問問,若將此山大陣全然破去,需要多久?”
那凌光陣師眉頭一凝:“最多再有兩天時間,破不得此陣,我將腦袋給你!”
“那就罷了!”
這陰侍聞言便苦笑了一聲,道:“先生稍歇,換個人來破陣吧!”
“你…”
這凌光陣師聞言大怒:“某家既已出手,便是與這陣師斗上了,才只破陣一半,你們便要換人,別人聽了還以為某家斗陣失敗了,豈不是讓某家白白落得了一個丟臉的名聲?”
“真是如此,也沒辦法!”
這陰侍自也知道陣師都很在意名聲,但對此言,也并不怎么在意。
這凌光陣師低喝:“若不讓我來出手,這霸下州內,倒有誰可以幫到你們?”
陰侍輕輕轉頭,看向了后方。
這凌光陣師見狀,頓時一塞,不再開口了。
“陛下駕到…”
隨著一聲悠悠長喝,西方山巔之上,已經有一座黃金輦飛臨而來,速度不快,但氣派卻十分驚人,那黃金輦比呂妃所乘的玉輦還要大的多,一片珠光寶器,輦駕前面,皆是身披黑甲的玄甲衛,氣機也要比別的玄甲衛強橫了數倍,輦架身邊,更是一左一右,立著兩個人。
左邊是一位身披甲胄的老者,白發蒼蒼,手里提著一桿鐵槍,身材看起來已經有些佝僂,但一身氣息卻極其的可怖,似乎連虛空都被他影響了,有無形的狂風繞著他旋轉。
而右邊的虛空里,則是一個臉色蒼白的年青人模樣,身上披著一件厚厚的大氅,一邊走著,一邊輕輕咳嗽,身邊一只黑色的巨鷹,繞著他不段的盤旋,氣機激蕩四面八方。
以凌光陣師這等架子,能讓他閉嘴的不多。
他之所以不再說話,是因為來的這兩位,都是金丹高手。
而在看到了這兩人的時候,他也已經明白烏遲國皇族打算怎么做了。
他們不耐煩繼續拖延下去,干脆的請出了金丹境界的高手,直接一舉摧毀這大陣。
只是對于他來說,剛剛經歷了一番破陣之舉,卻是對那定鼎山里的陣師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便如將遇良材,棋逢對手,正想著繼續切磋下去,卻見人家決定用這等力量來碾壓…
心里的滋味,未免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