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小喬喜歡花草,后院移栽了許多花草樹木,即使臥室門前的天井也植了幾顆櫻花樹,粉紅粉紅煞是好看。方思弱平時就喜歡到這后院來,呼吸花香花氣,極能陶冶(性性)靈。
其時太陽還沒落山,謝宮寶和方思弱來到后院,聶小喬正挽著竹籃在天井外面收撿晾干的菊花瓣。方思弱見到,舍了謝宮寶,跑去聶小喬(身shēn)邊,喊了聲小姨,而后拾起一枚枚花瓣往聶小喬的竹籃里放:“小姨,上回你晾的菊花茶就喝光了嗎?”
聶小喬皺了皺眉,臉上有些不喜:
“怎么又叫小姨,聽著別扭。”
方思弱何其聰明,怎會看不出聶小喬不甚喜歡于她。正因為知道此節,這一個月來,她幾乎每天都抽時間過來陪聶小喬拾到拾到花圃,喜她所喜,好她所好,希望籍此博得她的好感。好在,聶小喬表面和氣,待她還算不錯,否則她也不敢天天過來作陪。——此時,察覺聶小喬不喜,她忙笑了笑,說道:“這也沒辦法,我每次見到您,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脫口這么叫出來了。其實,您要我叫你族長不好,我就應該叫你小姨。”
聶小喬道:“叫我族長怎滴不好,宮寶都是這么叫的。”
方思弱習慣(性性)的卷動著鬢發,自信的咧開嘴,笑得越發好看:“那是小寶哥哥不好,他不懂事,我要是他,六年前就改口叫你娘了,不說別的,就說你把他當兒子養活,給他飯吃,教他識文斷字,他就該叫你娘不是。你看看他,還老叫你族長,豈不顯得生疏。”
聽方思弱這么一說,聶小喬一朵心花開到了臉上。
她放下竹籃,拿手指戳方思弱額頭,也笑了起來:
“你這丫頭真會說話,好吧,你(愛ài)叫啥就叫啥吧。”
方思弱暗暗吐氣,心道:“你總算笑了。”
其實她之所以煞費苦心哄得聶小喬開心,除了聶小喬的(身shēn)份地位不容忽視之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顏仙兒,她想為將來與顏仙兒和好打個堅實的基礎。基于此點,可以看出當初那個有仇必報、屠人門派、殺人不眨眼的妖女變得柔(情qíng)似水了,哪怕顏仙兒殺過她,她也不愿再計較,只盼和睦相處。
聶小喬笑過之后,把臉一正,又問:
“你跟宮寶以后是怎么打算的?”
方思弱兩手卷著鬢發,輕搖肩膀,佯裝不懂:“打算什么啊?”
聶小喬道:“宮寶連你嫁妝都收了,難道你們就沒別的打算?”
方思弱扁了扁嘴,氣道:“他木瓜腦袋,能有什么打算嘛。”轉而又沖聶小喬笑,續道:“再說,他心里惦著仙兒姐呢,我跟他還沒到那一步,就算到了那一步,您要是不同意,他也不敢有別的打算。”
聶小喬凝目定神,沉吟半晌:“我同不同意有什么打緊的,關鍵是仙兒。上回在霸王島,我要宮寶娶誅姬,仙兒這丫頭就不(情qíng)愿,她哪會體察我的苦心,當時誅姬她娘是有能力幫我搭救族眾的,我要宮寶迎娶誅姬,無非是為了宗族大眾,后來幸好這事沒成,否則仙兒準會怪我這個當娘的不護她了。我看得出來,仙兒和宮寶背著我為這事鬧過別扭,所以你和宮寶不管怎么打算,只要別傷了仙兒的心就好,其他我一概不管。”
方思弱哦了一聲,心想,就她那心眼碰一下就碎,不傷怕是難了。
收撿完菊花瓣,方思弱把謝宮寶招來,三人開門進屋。
聶小喬把菊花瓣倒進瓷罐儲藏起來,然后又去煮茶。
謝宮寶叫她不要煮茶,把她請到桌邊坐好,說道:“族長,白龍使今晚可能有詐,他住在喬府里面,隔你太近,你晚上最好別吃別喝,也不要隨意進出,以免造成攻擊目標。還有,你也別擔心,我和丫頭會留下陪你。”
聶小喬感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謝宮寶安慰:“這算不得大事,有我呢。”
三人在房里說了一會兒話,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謝宮寶出去了一趟,叮囑各方管事晚上守好門戶,不要輕出。
而后把葵九接來喬府,就聶小喬臥房坐著,沒敢再輕易出府。
謝宮寶明白,白龍使的目標是方思弱,但他也清楚,自己和族長未必不在白龍使的刺殺范圍之內,故而夜色越深,他就越不敢邁出房門半步。其實,謝宮寶只是待事嚴謹,他根本一點都不擔心,在他看來,只要不吃不喝,白龍使就無從暗下毒手,加上族長和方思弱的修為都不弱,如果是一對一正兒八經的交手,白龍使未必討得到好。
難得有空閑,方思弱索(性性)教述《壁潭印月》的譜子給謝宮寶。
到深夜時分,見沒啥動靜,謝宮寶跟聶小喬說道:
“族長,我跟丫頭學譜,你要是累了,就睡吧。”
“好,有事叫我。”聶小喬抱起困睡的葵九,剛要上(床床)睡覺,忽聽屋外有人喊著師傅,她把葵九放上(床床),問謝宮寶:“聽聲音好像是無霜,會不會是仙堂出事了?”
謝宮寶起(身shēn)開門,進來的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
這小姑娘正是謝宮寶奉族長之命新收的弟子無霜。
這無霜扎著一束辮子,眉清目秀,怪討人喜,她一進門就道:“仙堂招賊了,書房、煉爐房都給人翻得亂七八糟的,不知道…不知道那賊要找什么?師傅,你快回去看看吧。”
謝宮寶喃喃自語:“仙堂招賊?這賊想找什么呢?”
方思弱笑道:“笨蛋,當然是找《末法真經》了。”
謝宮寶奇道:“難道白龍使此來是為盜取經書?”
方思弱道:“你管他呢,反正仙堂又沒有經書。”
謝宮寶把無霜招進屋來,問她:“那賊有沒有打傷你們?”
無霜瞪著大眼珠子,搖了搖頭:“沒人受傷,這賊來無影去無蹤的,我跟師弟們睡熟了,本來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起(床床)解手的時候,發現書房有燈,我就喊了一聲,那賊就跳窗跑了,我也就發現不妙,跑來給師傅匯報,師傅,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謝宮寶笑道:“這賊既然不傷人,我就不回去了,讓他偷個夠。”
無霜哦了一聲,忽又想起什么,問:“師傅,喬府今晚怎么了,我剛在府門外敲了半天門,也沒有應我,我跳墻進去,發現叔叔嬸嬸們有些躺在走廊上憨憨大睡,有些趴在涼亭里睡覺,我叫他們,怎么也叫不醒?”
謝宮寶、方思弱、聶小喬聽罷,均怔了一下。
方思弱猜道:“白龍使可能往飲食里下了瞌睡蟲。”
謝宮寶搖搖頭,覺著有些不對:“又偷經書,又下瞌睡蟲,他究竟想干什么?我怎么感覺下瞌睡蟲像是他的作風,偷經書倒不像是他了?他要僅僅只是為了盜取經書,根本沒有必要多此一舉往喬府飲食里投放瞌睡蟲。”
方思弱邊想邊道:“是很可疑,可又想不明白。”
這時,聶小喬輕拍桌面,捏動鞭子,道:“就這么由著他亂來么,萬一他發狂殺人也要由著他嗎!”
謝宮寶心有疑問,卻也鎮定:“由著他又有什么關系,我樹敵太多,這個時候跟納蘭圖霸正面為敵,我怕會給宗族招來災難。總之,在下月十五之前只要能夠穩住納蘭圖霸,該忍的還得忍。再說,白龍使可不傻,我們都還沒死呢,他要敢殺人,明天還走得了嗎。”
聶小喬凄著眉頭,把鞭子捏得咯吱作響,仰天長嘆:
“哎——!我族屯墾荒蠻,偏安一隅,只想與世無爭,可是偏偏遭難遭劫,我們只不過是想過好自己的安生(日rì)子,怎么就這么艱難?宮寶,你還需多收弟子,別嫌麻煩,等我宗族子弟個個變強,我看誰還敢到我烝鮮族放肆!”
謝宮寶見族長兩眼泛潮,心里跟著難過,但臉上卻笑:
“族長,你別這么悲觀,我把氣靈雙修的法門都傳給葵九了,可惜這個法門需要配合《鏡月回光術》才能修煉,所以只能傳一,不能傳二;不過,傳一足矣,此法是《末法真經》最緊要的部分,學成之后不僅可以上天入地,也有延年益壽之妙,往后代代相傳,誰還敢藐視我烝鮮族。”
方思弱也道:“是啊,九兒現在可了不得了,再過兩三年,恐怕連我都打不過他了。”
聶小喬扭頭瞄(床床),看了看葵九:
“希望像你們說的一樣。”
其時,外面有賊黨興風作浪,無霜才剛滿十歲,聶小喬不放心她一個人回仙堂,于是便將無霜留在房中,由著她趴在(床床)頭睡覺。——過了一會兒,聶小喬也不知不覺困去,趴在桌邊睡著。倒是謝宮寶和方思弱興趣盎然,捉摸著《壁潭印月》的譜子,越捉摸越有精神。
這譜子乃白繼文和屠影合著,編得極為復雜艱深,別說普通樂師,就算是精通音律的名師也未必看得懂。譜子按照琴簫合奏著編,需兩人演奏,方成神曲。她們二人一個是白繼文的徒弟,一個是屠隱的侄女,自然對此曲極感興趣,也渴望有一天能夠琴簫交合。
兩人入迷,也不知過了多久,突聽窗邊乓的一聲。
兩人疾目瞬看,見是一只老鼠爬進來,鉆去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