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帝嘴角那一點笑意令人心驚,盧皇后直到被宋楚宜和盧重華一人一邊扶住了肩膀出了宣政殿,被外頭的冷風一吹,才回過神來。
可是回過神來也等同于沒回過神來,她覺得自己如今就同死人也沒什么分別了,除了鼻子還在呼吸,眼睛還能瞧見東西,真是半點盼望也沒。
說到底,這一切就是得怪她無能,會生不會養,把兒子教導成如今這個模樣,害人害己,到最后連她的家族也一起被拖下了水。
榮成公主和太子都已經等在清寧殿,兩個人的心從始至終就都提的高高的,片刻也沒落下過,見了她們才不約而同的松一口氣。
可這口氣才松,盧皇后就轉過頭去瞧著宋楚宜了:“你.....你早知道?”
她一整個晚上都沒有瞇眼,此刻腦子里混沌的厲害,掙扎著提著一口氣又問她:“人都抓起來了嗎?要是再被他們透出信去,又會生出更大的事來吧?”
謝司儀的事情過后抓了那么一大批人,可是宮里竟還有韓正清和恭王的同黨,人心這東西最是難測也最是易變,這些日子下來她也算是看清楚了,恭王跟韓正清就不是善罷甘休的人。這次不成,永遠還有下一次。
她也已經沒力氣再去問盧家叛變的原委,也沒勇氣去問,自家那個哥哥是極好的,她自然知道,可是哥哥的媳婦兒和兒子,卻都不是拎得清的,這三心二意的主意,怕是早就打算著了,否則怎么會連老孔都指使的動?
她唯一擔心的也就是盧老太爺了,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她就算擔心哥哥,也擔心不過來,京城這爛攤子都還沒收拾完。原本就是因為皇帝的家事鬧的西北百姓飽受戰亂之苦,這京城的人也惶惶不安,要是再叫人知道盧家也牽連其中并且出力不小,那天底下的人只怕都要覺得朝廷無能。
太子也把目光投向宋楚宜,這會兒他也知道盧家肯定跟這事兒牽扯不休,卻閉上了眼什么也沒問,擺明了人家早有計劃,他現今只盼望著恭王死,其余的,都不怎么在意。
宋楚宜扶著臉色慘白神情憔悴的盧皇后坐在椅子上,輕輕搖搖頭:“皇祖父早有安排,皇祖母不必著急。”
盧皇后也不指望真的問出什么來,她也的確是沒心思再問了,點點頭又搖搖頭,這才有心思把盧重華叫到身邊,死而復生的侄孫女重新站在她眼前,她摸了摸盧重華的臉,想說什么,最終又什么都沒說:“去歇一會兒罷......”
盧重華沒心思休息,攬著宋楚宜的胳膊進了鳴翠宮,瞧見盧太子妃,眼淚才啪嗒一聲摔在地上,見盧太子妃伸出手來,握住盧太子妃的手淚如雨下。
盧太子妃沒比她好到哪里去,她知道大哥立身不正,自己沒什么本事不想著上進,卻總覺得是因為家里的裙帶關系拖累了他,叫他擔著后族的名號卻又不能給他實權,讓他不能更進一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先搭上了她這個妹妹,一心想要討好太子從太子這里得利,見她這個妹妹沒用,又生出了別的心思。
可也沒想過盧大爺會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連親生女兒也舍得下去。現在說這些也都太遲了,她拍拍盧重華的手背,直截了當的問宋楚宜:“小宜,圣上怎么說?”
宋楚宜曉得盧太子妃擔心什么:“不關盧家的事兒,孔順就是被韓正清派來京城的細作收買了,天一亮就要推到菜市口去,等午時三刻就當眾行刑。”
若不是為了周唯昭,建章帝肯定對盧家恨之入骨,哪里還肯給盧家這點體面,盧太子妃已經很知足,娘家早已沒有什么值得眷戀的,唯有值得牽掛的老父親,以周唯昭的性子,也一定會安排的很好。至于其他人,連親生女兒也能下狠手,敢做自然就該付出代價。
她得到了回應也就不再問,安置了盧重華,讓宋楚宜自己去忙。
宋楚宜的確很忙,少有賴成龍都搞不定的人,她倒是想去見識見識這個被韓正清千里迢迢送進京城來的奸細。
徐大早就已經被折磨得掉了一層皮,早上還神采奕奕的臉上如今都扭曲得看不清楚五官,可就是這樣,賴成龍還是什么都沒問出來,等人去把他提出來的間隙告訴宋楚宜:“骨頭硬的很,錦衣衛的手段都招呼上了,熬是熬不住,可是硬是沒開過口。”
牢門推開,兩個錦衣衛拖著他如同一條死狗一般拖出來,三兩下就把他綁在了木樁上,旁邊就是燒紅了的烙鐵,宋楚宜只留了賴成龍和青鶯青桃在場,把燒紅了的烙鐵從炭盆里拔出來,上前幾步到了徐大跟前,眼睛看著鐵鉗,再又看著徐大,開口就是陳翰林招認的供詞:“聽說今天殺我的命令,是你下的?”
徐大的脖子都已經抬不起來,干脆也就不抬,死又死不了,目光直直的盯著地下,就是不開口。
“還聽說,你來京城,除了謀害陛下栽贓嫁禍給太孫,再推什么代天子,還有一項任務。”宋楚宜半點也不介意他的冷淡,好整以暇的朝著通紅的還閃著火星的鐵鉗吹了口氣,帶著笑意看著猛地抬起了頭又似乎疼的齜牙咧嘴的徐大,慢慢悠悠的道:“把韓正清的命根子東平郡王帶回晉地?”
徐大不怕死,他的一家老小反正都在西北,他要是死了,韓正清總不會虧待他的家人。可是若是東平郡王出了什么差錯,那他才真正是要怕東平郡王要是死了,韓正清一定會瘋了的!到那時候,韓正清才不會管他到底是不是骨頭硬沒有出賣過他和東平郡王,只會認定是他無能......
看來,偏執的人果然都是有共通點的,她早料到韓正清什么都算計到了,那必然也不可能忘記東平郡王。徐大這個人既然這么重要,那東平郡王的事,韓正清也一定是讓徐大來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