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么說的,好端端的,繼太子出事,太孫倒霉之后,又經過了湖北出事,中秋節朱雀大街火燒十幾間鋪子的慘事之后,好容易歡歡喜喜的過了建章帝的萬壽,又準備著太孫殿下的大婚之喜了,卻又驀然從天上劈下一道驚雷,恭王竟然被人劫走了。
宋程濡自己也是震驚的,跟常首輔默默對視一眼,盡皆默契的移開了目光,沉甸甸的揣著一顆心回了家,就聽說宋老太太遣人來問了。
他去了宋老太太的寧德院,先除了官服,換了家常衣裳,候著宋玨跟宋楚宜等都來了,才咳嗽了兩聲:“恭王失蹤的事兒,你們都知道了吧?”
宋玨跟宋楚宜對視一眼,他們前腳才說起恭王恐怕跟韓正清有勾結呢,后腳就聽說恭王沒了,這可真是順了清風先生的話,恭王就沒那么容易善罷甘休的。
說什么被馬圓通余黨劫走了,宋家兄妹簡直要笑掉大牙,現在想想,賴成龍去皇陵,應該是要抓恭王回京城來才對,肯定是收到了什么消息了。
可是還是叫恭王跑了。
宋玨咳嗽了一聲:“什么失蹤,恐怕是賊喊捉賊欲蓋彌彰。”
宋程濡垂下了眼睛咳嗽了一聲,是啊,如同他們這些心里門清的,哪里會看不出這里頭的貓膩,誰敢有這么大膽子,誰又有這么大能耐從錦衣衛手里劫人,分明就只有一種可能,恭王是自己跑的。
宋老太太皺著眉頭,簡直覺得魂都飄在了半空,整個人暈的厲害:“恭王怎么會有這么大膽子,這么一來,他可就再也沒有回頭的余地了!”
建章帝原本是想留他一條性命的,只是叫他去皇陵守陵而已,他這么一跑,建章帝只會怒氣沖天,怎么可能還會顧念父子之情?
宋楚宜扯了扯嘴角:“恭王殿下本來就不是只甘心活著的人,何況就像是之前清風先生說的那樣,就算是太孫殿下真的沒想他付出代價,他自己也不可能安的下心。圣上雖然留了他一條命,可是他經過被圣上厭棄的事兒,名聲已然全毀了,再想登上那個位子已經不可能。而眼看著三個月已經到了,他要是真的回了京城,他又被降了郡王,最大的可能是去封地太原被層層看管軟禁起來當個有名無實的藩王,也有可能被圣上圈禁起來再也回不了封地。而不管是哪種可能,都是恭王這種人所不能接受的。”
如果恭王真的是個甘心一退再退的人,也不可能跟太子掐的你死我活的了。
在恭王看來,他已經到了絕境,既然回京城是生不如死的活著,那背水一戰放手一搏也不會更糟,尤其是,在他有退路的情況下。
一直沒說話的宋琰看了祖父一眼,再看看哥哥和姐姐,有些遲疑的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恭王他跑了,要往哪里跑呢?”
宋老太太緩緩的接過話頭:“何況,恭王世子和小兒子還都在京城呢?”
出了這樣的事,若是沒有意外,陳平再查幾天就要下定論恭王一定是被馬圓通余黨害死了。
也就是說,日后這世上就再也不會有恭王這個人。
他到底圖什么?又往哪里跑?
清風先生嘖了一聲,把目光移到宋玨跟宋楚宜身上,前些日子還跟這兩兄妹說戲呢,沒想到這么快這出戲就演上了。
宋玨跟宋楚宜不約而同的繃直了脊背,兩人相互看一眼,還是宋玨看向了宋老太爺,斟酌著把自己的猜測聯想跟宋老太爺說了,末了又做了個總結:“我們總覺得恐怕錦鄉侯跟恭王早有默契,太子跟太孫的事兒錦鄉侯脫不了關系。可是西北天長路遠,這事兒又只是魏延盛嘴里露出來的,不知道真假,就算托了舅舅去查,一根參的事兒,也無處可查......”
是啊,根本查無可查,不要說如今那個小內侍已經死了,就算沒死,就算他說是東平郡王給的,東平郡王一否認,韓正清那里自然也能跟著反口,最后什么也不會查到,也不可能查的到,這就是一樁烏龍案。
宋老太太聽的忍不住腳尖都繃直了,恭王要是真跟韓正清有勾結,那他是不是跑到西北去了?
他回京城來,建章帝也不會要他的命,可他根本就不回來,就說明他也不止是想保命那么簡單,那么,讓這么一個人跑去了西北,鎮守大同的又是錦鄉侯......
眾人不約而同的都覺得渾身冰涼。
“出了這樣的事,也不是全然的壞事。”宋程濡反應極快,已經從恭王這件事想到了另一件事上頭:“圣上原本是想留恭王一條性命的,可如今,也算是結結實實的死了這條心。”
不管建章帝之前是不是懷疑周唯昭在這事上得利過多,恭王做出的這事兒也徹底斷了建章帝的念想,更徹底斷了盧皇后的念想,這下子,盧皇后根本就再也不用左右為難了。
因為他們的兒子恭王,已經死了,
宋程濡目光陡然轉厲:“我會去信給紹庭,讓紹庭去查。”
恭王如果真的去了西北,那就只能讓他死在西北,徹徹底底的將這出戲假戲真做。說起來,如果恭王真的跟韓正清沆瀣一氣,那倒真不是沒法子,西北崔紹庭早已磨刀霍霍了,對付一個韓正清,總有的是辦法。
常首輔同宋程濡英雄所見略同,他目光沉沉的看著深夜上門的岑必梁,蓄的極好的一把胡子翹了翹:“這事多有蹊蹺之處,我等做臣子的,自是只知忠君二字......此后世上再無恭王,圣上所出嫡子一廢一死......”
言外之意,恭王的死訊恐怕不日就要宣揚出來,到時候恭王既然已死,那太孫周唯昭就更是唯一的正統。恭王就算逃走了,就算真的讓他得逞了又怎么樣?
到時候他比現在更加名不正言不順,就算他打起了反旗,天下人也要唾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