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歡最終還是陪宋如玉上樓了。
在市中心的一座高檔小區。
宋如玉喜歡住高層，越高越好。
她所在的這棟樓有三十八層，而她則住在三十七層。頂層她不喜歡，因為會有漏水、夕曬等可能性。但她在三十七樓住了這幾個月，三十八樓卻一直沒人住。
這里面究竟有什么特殊原因，沒人會去追究。
相信，也不會有人想去打擾市政府秘書長的清靜。
在這個時代，房子不一定是要拿來住的。還可以當做值錢的貨物進行買賣。
宋如玉的公寓不大。除掉公攤，大概不足一百平。兩間房，一個相對較大的客廳。
客廳前的落地窗外，正對著白城市中心的CBD區域。一棟棟高樓大廈，一棟棟仿佛散發著光芒的怪物。在這里面，有無數的人類精英在鏖戰，在奮斗。為理想，為自己美好的將來。
唐歡接過宋如玉遞給他的咖啡，苦笑一聲道：“宋姐，你這是不打算讓我今晚睡覺了？”
已經是夜間九點半。再來一杯提神醒腦的咖啡，唐歡真怕興奮一整晚。
“如果可以不睡的話。宋姐一定陪你。”
這只是一番很平常的話。
但此刻，二人孤男寡女，這番話就難免會讓人想太多。
但此時此刻，唐歡卻沒有這份心。他還沒從宋如玉之前的述說中脫離出來。
腦海里，還是沉甸甸的往事。
宋如玉坐在沙發上，蔥白的素手里端著一杯咖啡。眼神說不出是欣賞還是打量，輕輕凝視著唐歡：“能告訴宋姐，你來白城，想要得到什么嗎？”
唐歡沒想到宋如玉會提出這樣一個疑問。這一下子也讓唐歡陷入了沉思。
得到什么？
前些年他什么都沒想，只是按照命令，一次次的完成任務。直至某一天，他忽然失去了戰友，失去了一切。他才忽然厭倦了那樣的生活。
來到白城，他第一個要做的就是改變。忘掉曾經的痛苦，從新開始生活。
至于想要得到什么，他完全沒有想過。
“我不知道。”唐歡點上一支煙，卻發現宋如玉家里并沒有煙灰缸。
宋如玉并未阻止抽煙的唐歡，反而拿了一個干凈的茶杯。還很細心的在茶杯里放了些許的清水。
宋家但凡跟軍部沾邊的人，沒一個不抽煙。她已經習慣了。盡管她一直不太喜歡香煙的味道。
“不知道？”宋如玉并不意外，卻有些好奇。“那你在白城所做的一切，又是為了什么呢？”
他幫盛天度過一次又一次的難關。招惹了龍香這樣的地方大姐大。又與地頭蛇的傅爺勢不兩立。
看起來，唐歡并沒有做一個普通人的覺悟。他每一次的決定，都將自己推入了不可挽救的深淵之中。
哪怕是宋如玉這個外人，也看得出唐歡已經置身風暴之中。而且，在不久的將來，一場血雨腥風即將展開。
唐歡微微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宋如玉。隨即搖搖頭，苦笑道：“我什么也不為。只是做我該做的事兒。”
“你一點兒也沒變。”宋如玉輕聲述說道。“和我了解到的你一樣。嫉惡如仇，凡事不向惡勢力低頭。你這樣的性格，永遠不可能獲得安寧。”
唐歡彈了彈煙灰，抿唇道：“也許吧。不是有句老話說的好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唐歡來到白城，并沒有多么惡俗的想法。他僅僅想要脫離曾經的生活圈子。如果能再安逸一些，那就再好不過了。
當然，他面前所擺下的這些難題，或許在宋如玉看來是十分復雜并且棘手的。但在唐歡眼里，這些都不算什么大事兒。
他有信心去處理，也相信自己有能力去解決。
真正如魚刺一般扎在他心中的，是那永遠得不到正名的戰友。
一個連死都不怕，都可以從容面對的超級戰士。會將白城這點風波放在眼里嗎？
他敢上青天，也可從容下地獄。
這世上，并無唐歡真正畏懼的。他唯一敬畏，只有那群戰友的亡魂。
宋如玉聽著唐歡的答案，心中不自覺的微微有些泛酸。
她站起身來，挪步來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指了指窗外那燈光璀璨的一座座建筑：“在里面工作的，都是一群社會精英人士。他們享受著極高的社會威望。也是親人家屬所羨慕的成功人士。如果你想擺脫過去。就應該和他們一樣，朝九晚五，被工作填充所有生活時間。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放肆而為。”
唐歡點點頭，遂又抬眸看了宋如玉一眼：“宋姐是在規勸我，要我活的低調一些，謹慎一些？”
“我只是給你提出一些可行的道路。”宋如玉微微一笑，道。“站在我的角度，我希望你能回到老莊的身邊。他很需要你。國家也需要你。”
“我不需要。”唐歡輕描淡寫的搖搖頭。“我想過我自己的生活。不管是招惹傅爺這些大佬也好。還是和一群強大的勢力做斗爭也罷。我要率性而為。誰欺負我，我打過去。而不是像以前那樣，敬個軍禮，跺跺腳。把所有委屈都埋在心中。不敢說，也不能說。”
宋如玉怔怔地看了唐歡一眼，輕輕點頭道：“也好。”
宋如玉是個有大智慧的女人。她不會強迫唐歡過怎樣的生活。她只是善意地提出自己的建議。唐歡聽不聽，不是她的事兒。
她尊重唐歡為國家為軍部的付出，也很欣賞這個狂龍先生。除此之外，她并不打算參與到唐歡的生活當中。也沒這個資格。
咖啡喝完了。宋如玉重新續上。
二人就這般聊到深夜，又聊到了天亮。
宋如玉手藝很不錯，早餐做的比起柳姐還要精致。
唐歡吃飽喝足，微微有些犯困。
“不如，就在宋姐這兒睡一覺？”宋如玉莞爾笑道。十分溫柔。
當一個足夠尊貴而強勢的女人在你面前展露溫柔一面時，任何男人都會有特別的感觸。以及內心深處莫名的驕傲。
唐歡也有類似的情緒。
“還是不要了”唐歡搖搖頭。“萬一哪個沒長眼的捅出去。一句市政府宋秘書家中有年輕男人留宿，影響多不好？”
“宋姐是單身，不怕。”宋如玉溫婉地笑了笑。親自為唐歡推開大門。
唐歡微微點頭，眼中有些溫暖：“謝謝你，宋姐。”
“謝我什么？”宋如玉站在門內，面色溫婉地問道。
“聊了一宿，我覺得我的抑郁癥快被治愈了。”唐歡夸張道。
“那有空常來找宋姐。”宋如玉有些微妙道。“宋姐的孤獨癥快要發作了。”
一個抑郁癥患者，一個孤獨癥患者。真是絕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