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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雙星爭輝

  若敖子克一臉沮喪地來到成府,就將在帝寢殿中遇到若敖子琰的事說了一氣,“沒想到如此好的機會,還能碰到我那位二堂兄,此事怕是不成了。”

  草亭之中,成嘉聞言不過置之一笑,左手從棋盒中捏出一枚白子,清脆地落在棋盤上,緩緩說道,“莫急,若敖子琰此舉不過在于保你若敖氏,阻止不了我們脫困吳王妃的大事。楚王已不再年輕,又無子嗣,太女雖然剛剛定下,可是根基不穩,而吳王妃和三公主還有令尹子般皆為楚王最親近信任之人,這感情天平自然是有偏的。楚王雖不是一個雄才偉略的明主,但是,上位十八年,他早已將帝王心術玩的出神入化,猜忌多疑,權力制衡,沒有人比他做的更好。如今你將陳尹造假之事說與他聽,經過今晚,明日他定會將此事壓下。”

  白色棋子落在棋盤之中,瞬間白色分散的棋子連成一片,而黑子卻一盤散沙,只剩天元一塊,“嘩啦啦”的落子聲不絕于耳,撥子落盤,若算子數,棋局勝負已分,然后起身用左手艱難地捧起一掊肥料混著紫竹的種子,灑在草亭邊的紫竹林上,又拎起桌上一個銅壺,將水澆在泥土之上,說道,“算人者,人恒算之,這還只是開始,明日你且看吧。”

  若敖子克聞言,不由得暗自佩服成嘉對人心真是洞若觀火,每次分析都一針見血,“好,我且等明日再看。”

  大赤赤地坐在他的對面,看著他右手臂僵直地垂落著,用左手澆花,突然問道,“咦,你這手怎么了?前幾日還好好的。”

  “昨日不小心把手傷了,這段時間估計都只能在家休養了。”成嘉隨意地看了一眼被固定的右手臂,雖然很痛,卻渾不在意,轉而說道,“如今陳尹的位置已經空出來,趁此機會換上我們的人!”

  “好,你先好好休息,后面的事情有我。”若敖子克點了點頭,又愁眉苦臉地道,“今晚,我怕是不能回去了,回去肯定要就此遭殃。我準備去藝館躲上幾日,等此事風平浪靜之后再回若敖府去。”

  “何須如此麻煩。”一雙云淡風清的修眸頓時撥云見天,亮若星辰,成嘉緩緩說道,“很快整個郢都會有更大的風浪又至,到時整個若敖府人仰馬翻,你再回去也不遲,到時肯定再無人在意你這些許小事。”

  “真的?”若敖子克聞言狡黠的雙眼一亮。

  “我何時騙過你?”成嘉輕笑一聲。

  “那我就安心去找我的胭脂了,有好幾日都沒見她了!”

  “你去吧!”

  楚國以北一座鮮有人煙的山峰之上,一位鶴發童顏灰袍的老叟盤坐在山頂突出來的一塊山涯上,須臾,他屈指一算,輕“咦”了一聲,然后抬頭望著滿天繁星,在楚國的上空有一顆原本極暗的星辰突然變亮,光芒直逼另一顆耀眼的星辰,而在二星以北一顆帝星,卻是漸漸光輝已失,呈現衰敗之象,三星周造,星光浮沉,泯滅不定。

  “雙星爭輝,帝星塤落,周星沉浮,怎會如此?”

  老叟不遠處一介白衣無塵,面帶銀色面具同樣盤腿打座的男子聞聲,睜開一雙幽深若浩瀚星空,飄渺若九天云海,起伏不定的黑眸,吐出冷冷如稚童之聲,問道,“師傅,可是要發生大事?”

  老叟深深望著自己終年不可見人的徒弟,長嘆道,“無名,我原以為將你帶走,即可避免雙星爭輝,兩敗俱傷之局,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白衣弟子聞言隔著面具擰眉望著天上,天空之中星云圖集,一場風云際會。

  楚國,九月二十六日,卜尹伍員將若敖氏早就呈上來的若敖子琰生辰八字庚貼與羋凰庚貼放在一起,合八字,算大婚吉時。

  八字一出,二人皆是金貴不可言之命格,但是周易之中,兩金夫妻不相宜。

  強則互伐,僅存一人。

  伍員乃令尹子般學生又是他所薦,見此只將前言所批,略為修改呈于楚王,“二人貴不可言,堪為天作之合。”剩下批言私下呈給了令尹子般,“令尹,你看公子和公主的命里似乎相沖。”

  命理一說。

  有人信。

  有人不信。

  有人不全信。

  而伍員身為卜尹多年,羋姓王室,達官貴人中,多少陰私皆因“命”而起,他卻恰恰不全信。

  在他看來二人之聯姻極利其主,令尹子般,而若敖子琰作為令尹嫡公子,即為少主,而依二人命格,若敖子琰之尊尤在嫡長公主之上,可以預見未來“前途”不可限量,若二人中能活一人,在他看來,也必將是以權傾朝野的若敖氏為背景的若敖子琰,孫侯遠在南疆,鞭長莫及。

  二人孰勝孰負,一目了然。

  若因此八字批言呈上,而令楚王不悅,反倒壞了他們苦心經營多年的大事。

  但是伍員卻不知,令尹子般恰恰是極信之人。

  因為陳尹貪墨一案牽涉進了下毒謀逆大案里的令尹子般,此時皺著眉頭看著手中的黃批,一只手微屈緩緩敲在書桌上,發出“得得”之聲,心中的煩躁與聲俱增,“強則互伐,僅存一人!”

  他眼前還能浮現那日金甲披身,卸劍還朝的女子,此女若是野心極大,來日在朝堂之上定會鋒芒必露,左右楚國大勢。

  令尹子般滿面沉思地走向內書房中一面古樸的博古架前,從紅木架的最上層,取下一只用百蝠鏤金的金鎖鎖住的水火不浸的金盒,然后拉開衣領,從頸上取下一把用紅繩系著的金鑲玉匙,捅進金鎖之中,左右轉動。

  “啪嗒”一聲。

  金鎖掉落掌中,掀開沉封多年的玉盒,盒中亦有一張泛著深黃的黃批字,同樣八個字,“強則互伐,僅存一人”,卻是字體飄然若仙。

  “我兒難道真是命中有此一劫,避無可避?”看著兩張不同年代的批言,令尹子般暗暗沉吟。

  “來人,速派人進宮傳公子回府。”令尹子般大掌一落,怒道,“這大婚之前,新人不能見面!如今他日日留宿宮中,樂不思蜀,成何禮統!”

  “是,令尹,小人速速派人進宮通似。”管家聞聲趕緊命人傳話宮中。

  而令伍員沒有想到的是,在他黃批呈進渚宮的御書房的同時,他的副手李辰也呈上了一張二人的批文。

  楚王先看了他的批言,正在高興之時,又后看了李辰的批言,勃然大怒,命人當即宣了大祭司進宮占卜,所出之言卻與李辰無二,所批之言更為令人震驚,“此子命格貴重,天生寡人之命。”

  何謂寡人?

  天賦王權,寡德之人。

  只有到了楚王這個位置,才能稱作寡人。

  一個令尹之子,當的起嗎!

  楚王不禁又想起了陳尹貪墨案,若敖氏牽連在內,彼時沒有證據就算了,如今天降旨意,豈能無視。

  所以每位帝王對于命理,恰恰也是極信之人。

  一場盛世大婚到此只剩下半月突然叫停,當即命人鎖了伍員問罪,不日便被拉出去砍了頭,等令尹子般收到消息的時候,為時已晚,伍員的尸身已被楚王懸在層臺之上,以儆效友。

  “誰通風報信的?”令尹子般一臉沉怒地坐在內書房的太師椅中,拍著長案大聲問道。

  “李辰,如今他已是新任的卜尹。”右尹低頭回道。

  令尹子般聞言眉頭深皺,半晌又松開,說道,“也罷,這婚事,本令尹本就不喜,正好有了這個理由到大王面前請旨退婚,這回就算那個孽子再是如何請求,也絕不縱容。”

  (梨樹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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