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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一章,今天有大的修改,昨天晚上看了,可以重新下載一下,不好意思,因為這塊邏輯比較復雜,偶偶要好好整理一下,這一章還在修改,明天看吧,思路比較卡。)
殿中,羋凰彎腰欲拿起案上的朱筆,成嘉已經快速地將他的筆遞了過去。
羋凰頷首接過,拿起筆,飽蘸黑色墨汁,走向堪輿圖旁的一塊空置的竹板前,快速地畫了一個圓,用筆分成了四份,然后命司琴將不同的小軍旗,按她標示著“羋室”,“若敖氏”,“孫侯”,“其余”的四大分區,分別將九尾黑鳳旗,五尾金鳳旗,鐵戟旗,粘在前三塊之上,最后一塊則沒有。
她指著分成四塊的餅狀圖說道,“其實還有一個問題,你們沒有身在軍隊中,可能沒有發現。
我大楚建國三百年,能真正在楚國內稱的上擁兵上十萬,兵多將廣的軍隊,一只幡號就是若敖六部,另一只幡號就是我外祖父孫侯手中的鐵衛軍,然后就是王室分散在各地的駐軍,五城兵馬司,以及長年守衛禁宮的禁軍,還有就是你們各大氏家的私人部曲零零總總加起來有十萬之眾,這就是我大楚對外的所有軍事力量。”
“但是。”
話鋒一轉,她在這個餅狀圖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叉”,大聲道:“這些都是過去式!”
“自成王戰敗于晉國之后,這十九年,我父王多年來雖有雄心壯志,卻抱恙在身,我楚國發生了多起對外戰爭。你們身在朝中可曾注意到一點?
這期間每一場戰爭,包括打了三年的楚庸大戰,甚至此次對晉之戰,若敖氏都未曾傾巢而出,至多時只出動了三分之一的軍隊,其余是由我外祖父,我父王,國內其他氏族組成的聯合軍隊。
他們明明擁有強大的軍事實力,卻寧愿看著庸國的戰火洗禮我楚國西北境三年,卻一直保存實力,從未大規模參與作戰,或者大膽地猜測他們以此變相地消耗著國內的其他有生軍隊的戰斗力,最后才以秦巴聯軍的力量擊毀庸軍。”
“所以現在國內的軍隊實力,你們看到的這個圓。”
羋凰抬起手中的筆,成嘉已經端著朱砂油墨,遞到她的面前,她抬筆一蘸,又一劃,將其一分為二,左右標了一個四和六,“他們應該占了四成以上,而其余軍隊總和不過六成。”
羋凰的話落。
眾人都是一驚。
這個數字他們從來沒有統計過。
“這些會不會僅是太女的猜測?…”
有人懷疑道,畢竟每一場戰爭,若敖氏都參與了。
成嘉站在這餅狀圖前,劍眉微挑,看著發言之人揚聲反駁道,“可是你們不要忘記了每次對外戰爭的組織者都是執掌軍政大權的令尹大人和司馬大人牽頭,各家響應號召。若是細思回憶起來,每次大戰,若敖氏都會以國內安定為由,留下大部分軍隊固守國內。”
成大心恍然大悟。
眉頭卻不禁深鎖,沉聲說道,“我記起父親在世時曾說過若敖氏一直在想方設法削弱我等氏族勢力,當時我想不明白他們是如何削弱的,只當他們的族人占盡了楚國上上下下大小小的官職之便。
可是今日看到這張此消彼張的軍事勢利擴張圖,我方才明白。
此等不聲不響,歷經十數年間,不斷削弱國內其余勢力的手段,真是驚為天人。
只是這一切究竟是出自令尹之手,還是駙馬之手,還是若敖氏歷代先祖早就制定下來這條可怕的分楚之計,蓄謀已久?”
此言一出,在的凰羽衛的將領卻默然了。
三年楚庸大戰,打的有多艱辛。
死了有多少人,甚至糧草斷絕無以為繼。
他們比誰都清楚。
可是如今真相比戰場上的生死搏殺還要殘酷。
養由基捏緊了拳頭,“咯吱”作響,依然溫聲問道,“太女,這些是駙馬的手段嗎?”
論心智,楚國之內,無人能出其右。
羋凰面色深深,搖頭肯定地回道,“駙馬僅有二十二歲,從年齡上,這樣的手段不可能出自駙馬之手。”說此話時,她手中的筆尖落下一大滴墨汁,滴落袖擺,暈染了一整片衣袖她都未曾注意。
成嘉悄然抽出她手中的筆,提醒道,“太女,袖子臟了。”
“謝謝。”
羋凰微微吸氣。
她不確定這樣的手段若敖子琰在其參政或者成年后有沒有起用,但是她一定要找機會確定,否則她日夜不能安寢。
因為潘崇曾對她說起過令尹子般以晉國等北方聯軍長期牽制她外祖父手中的鐵衛軍,那么同樣的,他們會不會使用同樣的方式消耗國內的其他軍隊,在無形中減除其他氏族甚至王室的軍事力量?
自從她嫁給若敖子琰,一步步了解若敖氏的真實實力后,她可以確信他們完全有這樣一手遮天的能力,在她父王甚至她也不曾察覺的前提下做下這一切。
不然無法解釋為什么當年庸國打到楚國國內,眼見戰火肆虐,若敖氏不派若敖子琰,若敖越椒這樣優秀的子弟親上戰場?
反而任庸軍耗時三年,消耗著國內的各種戰爭人口資源。
最后才提出向秦巴聯兵解圍?
一個大膽而可怕的猜測在她心中隱隱而生,究竟是為了一族長盛不衰還是什么?
背后的意圖。
讓人無法心安。
想到因為若敖都尉死去的小里子,阿信按在劍柄上的大手劇烈震動著,泣聲大喊道,“太女,阿信愚鈍,若敖氏此舉所圖為何?…我們在前線拼殺,他們在后方謀奪我們的性命和我們要保衛的家國?…”
“我們拼盡性命就是為了保他一家一族,長盛不衰?”
“恕阿信不愿為他們舍命!”
阿信的這一聲,道出了在場所有的凰羽衛的將領的心聲,話落,阿信解劍交出凰羽衛的令符,跪在地上,雙手呈上。
養由基和司劍雙雙上前,大手左右按在他的肩頭,對他大喝道,“阿信,若敖氏之事與殿下無關!”
“就連大王都不一定能知道這些,何況是身處楚庸戰場的我們?”
周造的將領都齊齊看向堪輿圖前的女子。
他們的殿下。
等著她一個答案。
四下里的聲音在耳邊嗡嗡直響,目光交織成網,羋凰雙手交疊在前,緊緊相扣。
她也不愿意揭開這個真相,可是成嘉要她回答,絕不逃避的回答,所以她做好了被眾將士指責的準備,是她在沒有徹底了解若敖氏之時,將他們引向了一個錯誤的深淵,現在她想后退,可是命運不容她選擇,只能向前。
成嘉修長的身影舉步上前,站到女子的身前,擋住了所有人指責的目光,對地上跪著的阿信說道,“太女自然也不愿意,不然她不會當著我們這么多的人面,親自揭開這個真相,于她而言,這個真相,更加慘忍…畢竟若敖氏于她是親人一般的存在。”
羋凰聞聲,有一絲恍惚。
她說不清此時是什么感受,但是她拉了拉成嘉的袖子,示意他讓她自己來說,“成嘉,不用說了…是我錯了。”
“身為凰羽衛的主將,我有責任為他們分辨一切,可是面對朝堂上的爭斗,陰謀,詭計,年輕的我還不懂那些復雜的政治,還不懂那些蓬勃的野心,只是天真地選擇了強大的靠山作為依附,讓我們所有人漸漸陷入不可知的權力漩渦的爭斗之中,無法退后。”
所有的天真,在一日之間遠去。
所有的成長,在一日之間完成。
這一切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會議結束后,羋凰一個人獨自留在大殿之中,看著正殿之上,高高供奉著的黃金劍盒,“啪嗒”一聲輕輕打開,如玉的手輕輕劃過純鋼打造的太阿王劍的劍身,一絲寒光流泄而出,然后一把抽出王劍,目光落在那鋒利的劍刃之上。
抽劍斷火。
殿中的落地長燭一時間全部無聲熄滅。
突然身后“吱嘎”一聲,門聲響起,有人背著銀色的雨光緩緩走了進來。
羋凰握著劍,回頭看向來人,說道,“你怎么又回來了,不是說有事情要交待陳晃他們嗎?”
“已經交待了。”
成嘉看向她手里的劍,不經意間想起去年在書房中,若敖子琰對她說的話,“你想做什么?”
羋凰清聲道,“你今天說的對,國家和個人之間,我有義務做個選擇。”
“你現在想殺了越椒?”
“嗯。”
“他的武功太高,除了司劍,很難有人能近他的身,他的身邊也必然不會只有一個人。”
羋凰分析著幾次若敖子琰,司劍與越椒交手的情況來看。
“與其擔心越椒作亂,不如擔心令尹大人的安危。”
“令尹?”
“嗯。”
成嘉點頭。
“越椒要亂,要反,第一個必會反了令尹大人,因為他與令尹還有子琰之間有嫌隙,太女應該知道。”成嘉提醒道,若敖越椒幾次與若敖子琰之間互伐,他們兄弟二人之間已是生死之仇,無從化解。
恍惚間,羋凰憶起前世久遠而模糊的記憶,當時她確實有耳聞過令尹之死,只是那是發生在什么時候?
她用力地回憶著,可是良久,握在手中的劍“哐當”一聲跌落地上。
宮中當時好像都說是她父王殺的?
她父王為什么要殺令尹?
成嘉眼見羋凰臉色突變,扶著她道,“太女,你怎么了?”
“我父王是不是要殺令尹?”
羋凰看著他突然反問道。
“你怎么知道?”
成嘉微驚,他是根據后世歷史得知,那羋凰是怎么推測出來的?
“我推測的。”
羋凰目光深深,“但是我們要想方設法,阻止此事,令尹一死,若敖氏必亂,楚國必亂。”
雖然她不知道前世若敖氏亂了沒有,但是現在若敖子琰領軍在外,若是她的父王殺了令尹,無異于把若敖子琰逼反,楚國必亂。
成嘉點頭,“所以當誤之急,要確保令尹大人的安危,雖然若敖氏的存在影響了整個楚國,但是若敖氏不能在此時晉國大戰沒有結束前,亂了起來,否則內憂外患,周邊各大諸侯必然虎視耽耽,趁虛而入。”
“關于令尹之事,待會我就會出宮去見令尹,你不要擔心。”
眼見她面色還不是大好,成嘉看著濕滑的路面說道,“外面下著大雨,我先送你回去。”
羋凰搖頭,“不,我還要去確認一件事情。”
“何事?”
“公子職的真假。”
話落,她看向身后的司琴,“秦虹,你這邊聯系了嗎?”
司琴點頭,“我已經聯系了,她沒有說,她說要見了太女才肯說。”
“這么隱秘?”
“她肯定是有很重大的秘密。”司琴才微微凝眉回道。
“不用問了,這孩子肯定有問題,在羋昭和她一起出宮時,秦虹就說過羋昭懷有身孕,如今她的孩子去了哪里?”羋凰搖頭,這也是她并不在意公子職的真實原因。
一個假的子嗣,她想要揭穿。
實在太過容易。
司琴點頭,“仙師早就批命,大王一生無子,王妃不可能這么巧生出公子來,而且如今死無對證,吳王妃及身邊所有今夜接生的人都死了,更是蹊蹺。”
“全死了,答案不言而喻;如果還有活著的,總能知道真相。”
羋凰目光一沉說道。
小正子命人準備了華蓋傘,華蓋之下可容三四人無誤,有宮人撐著華蓋,快速地蓋過她們的頭頂。
成嘉聞言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小心地抓住她的手臂衣袖將她扶下臺階,“這些瑣事不要想了,走吧,注意腳下。”
羋凰扭頭看了一眼成嘉,不知道為何看著華蓋傘下比她還要小心翼翼的成嘉,心里生出一絲異樣,卻還是緊緊扶住他攙扶的手臂,與他并肩走在傘下,出聲笑道,“放心,我不會像吳王妃那樣,一跤摔沒了性命。”
“關鍵時刻,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成嘉嚴肅說道。
隔絕了雨簾的傘下,空間不大。
大雨之中,二人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