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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血來清洗

  周菁華將自己縮進角落,抱著被他們撕扯的衣不蔽體的華裙,向他們不斷搖頭,“求求你們…不要!…不要!我真的是若敖都尉夫人…你們動了我…我的夫君身為虎賁都尉,手握若敖六部私軍,楚國刀鋒,他一定會殺了你們的!”

  “將你們屠盡!”

  “但是只要你們放過我…我能給你們想要的一切!”

  可是回應她的狠話的,只是男人們一陣陣的浪笑聲還有籠罩在她頭頂的無邊黑影。

  絕望在這一刻將她淹沒。

  “不要!——”

  “我要你們所有人為我付出代價!”

  一聲尖叫貫穿夜空。

  “啊——”

  只見原本趴在她身上的男人突然“碰”地一聲,一身是血地倒在她的身上。

  周菁華抬頭只見一枝利箭貫穿了他的后心,然后一陣馬蹄聲隨后響起這無人的巷道,一撥人馬舉著明幢幢的火把出現在巷道的另一頭,就像是黑夜里唯一的光明,照亮了此時身臨絕境的她。

  她用盡一切力氣推開身上死掉的男人,抱著殘缺的裙子沖向那個坐在青驄戰馬上兇神惡煞的男人:“越椒!——越椒!——”

  “你來了!——”

  她的眼底是絕望后迸發出的喜悅。

  就像見到最深愛的人。

  用盡力氣奔去。

  她的聲音就像是黑夜里顫抖的小獸,雖然不大,卻讓黑夜中的男人更加快馬加鞭地躍來,一把將她從地上撈起,然后一抖披風將她緊緊裹在身前,大聲低吼道,“我不是給你說過了叫你待在家里,什么也不要管,哪也不要去!你知不知道如今外面有多亂?!”

  “如果我沒有趕來,你可能就剩下一具尸體!”

  “我知道…”

  “如今我知道了…”

  周菁華抱著他,撲在他冷硬的懷抱里,冰冷堅硬的鎧甲磕的她鼻頭生疼,她卻拼命蹭著他的懷抱,這一刻沒有一點害怕,“我以后再也不會不聽你的話了!…再也不會了…我保證!”

  “該死的女人!”

  若敖越椒氣的死死摟住懷里瑟瑟發抖,仿如尋找巢穴的小獸,恨不得手中握著的鞭子要將她像那些不聽話的士兵,狠狠抽上一頓。

  讓她長長記性。

  卻最后在聽到“嗚嗚”的哭泣聲和認錯聲,還有她緊緊的擁抱一頓,“越椒,如果你不來!…我都準備好了咬舌自盡,也絕不受此羞辱!…可是你來了!…你來了…你來了,越椒…”

  “我說過,沒有我的同意,你的命和你的人都是我的!”

  “所以你不準想著死!”

  “可是越椒,你告訴我,為什么?

  為什么我原本也有才華橫溢的未婚夫,可是一夜之間,卻變成了那個人人害怕的你。

  為什么我原本也是家世顯赫的門閥之女,可是一夜之間,卻變成了那人人唾棄的罪臣之女。

  為什么我好不容易成為若敖氏的第一夫人,可是一夜之間,又再度被打回原形。

  為什么?

  為什么我們周家說倒就倒,為什么我堂堂周家嫡小姐,卻再無半點倚仗?我害怕,我恐懼…

  我害怕你也輸了…

  我就什么都沒有…

  我更害怕你剛才不來了…”

  面對懷里女子的一聲聲質問,若敖越椒高坐在戰馬之上,半天他動了動嘴唇,卻沒有解釋,只是保證道。

  “我不會輸的!”

  “你會擁有一切,所有人對會跪在你的腳下,你會是真真正正的當朝第一夫人,我向你保證。”

  握著馬鞭粗糲的大手,胡亂地擦拭著她連成珍珠一樣的眼淚,皮膚因為鞭子刮過,頓時通紅一片。

  男人的心臟此時無端端地懸在空中。

  劇烈地跳動著,根本無法落地。

  周菁華抬著頭,一雙受驚彷徨仿若小鹿的眼,此時只剩下怯懦而害怕地看著他,再也沒有往日的驕傲還有明媚的笑。

  她雙手緊緊地攀著他的肩膀,回頭狠狠地指著那些強辱她的賤民,央求道:“好,那越椒,你給我殺了他們!殺了所有的賤民!”

  “殺了成氏,殺了羋凰,殺光他們所有人!”

  “都是他們害了我!”

  “都是他們!”

  “好!”

  如狼似虎的男人,聞言,眼底迅速蔓延開來一片黑沉沉的血色,然后目光無情地對上巷子里將要跑遠的一干地痞,手中的牛筋鞭子一落,狠狠揮向馬股,戰馬吃痛,快速地沿著巷道奔出,雷霆般轉瞬間追上前面想要逃走的地痞。

  一條長鞭如游龍般飛出。

  在夜色中挽動著嗜血而凜冽的夜風。

  那幾個逃跑的地痞不過眨眼間被他給追上,長鞭死死勒住他們的脖頸,他們伸長了舌頭想要求救,可是無人回應,然后死死地把他們拖在馬后。

  一只大手揭起披風蒙上她的眼睛和人,冷聲道:“不要看!”

  幽深的目光仿佛凝集著黑暗的風暴。

  一個命令,“殺!”

  所有士兵驅使著身下的戰馬,放縱著無情的鐵蹄踩踏而過,幾聲長長的凄厲的尖叫響徹整個郢都的夜色,“我們不敢了!”“求求你們!”“我們錯了!”…

  “錯了,就要用血來清洗!”

  一道冰冷的聲音,飄散在夜風中,漸漸覆蓋過整個郢都城頭,插在城頭上的金鳳旗和黑鳳旗,隨風獵獵作響。

  一個個火把被扔在了地上干枯的草地上,濺起紅色的星火,頓時隨著干燥的空氣熊熊燃燒起來,燃燒掉一切骯臟的存在,小半個平民窟因為這場突來的火而燒紅了半邊天。

  有人跑出屋子,提著水桶滅火,有人站在大火邊上,無助哭喊:“天神發怒了!”

  “誰來救救我們!”

  濃煙滾滾直上九霄,覆蓋過整個郢都城上,就像無邊的暗云死死壓住這一城的黑暗還有光明,以及那黑云后泛著血光的月色。

  暗夜中,有人逆著人流,手持旗招而來。

  “卜尹,你怎么這么快就到了?”

  派去接人的凰羽衛還沒有走出南城大街就遇到了他們要找的人。

  “因為郢都要亂了!”

  “什么,您別嚇我!”

  一陣陣的哭嚎聲還有救火聲動天。

  身在刑獄司大牢中的老司徒被這一聲聲幽幽的慘叫聲驚醒。

  他懷里抱著一把寶劍,以捍衛的姿勢倚靠在牢門前,縱然頭發花白,疲憊了一整夜的身子,驟然驚落,然后他循聲,抬頭立即看向四周寂寂無聲的甬道,只有偶爾的鼾聲還有呼痛聲,此起彼伏的響起,還有守衛在他身邊的司徒氏部族。

  整個大牢中,此時就連點風吹草動都沒有,那些獄卒和牢頭一個個歪著腦袋打著呼嚕,隨便在某個犄角倚著睡去。

  只有老司徒的聲音在司徒南耳邊一陣陣的響起。

  他雙手抓著牢門,蒼老的目光最后落在稻草上閉著眼睛安睡的司徒南,輕輕喚了一聲,仿佛害怕驚醒了他的一個美夢:“南兒!——”

  “你沒事吧?!”

  “父親!”

  司徒南悶哼了一聲,他身上受了很重的刑訊,若敖子克雖然派人過來給他治傷,可是還是很痛,皺眉呻吟道,“我好痛!”

  守在門前的老司徒,隔著牢門想伸著手輕撫著他身上的痛,卻只能心疼地道,“再忍忍,為父一定會想方設法把你救出去的!”

  “嗯…”

  司徒南艱難點頭。

  在大牢的黑暗處,此時有許多人聽到聲音,穿著囚衣,不約而同,無聲坐起,穿過一間間牢房看了過來,然后沒有發現任何動靜,握緊了手中的寒兵,在此弓著身子匍匐在地。

  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在甬道的各個拐角處,如果有火把就能看見那細如漁網的漁網絲交錯橫布在大牢各個角落,而最后全部都引向兩處位置:司徒南和弦高他們的牢房,在牢房的角落掛著銅鈴,只要有人觸動,就會“叮當”作響發出警報。

  這種堅韌的漁網線。

  在戰場上是,是用來限制鐵騎的速度還有防止敵人偷襲的。

  若敖越椒將周菁華一路抱回了若敖府,自然又是驚動了闔府上下,若敖子良看著被越椒用披風裹著披頭散發渾身凌亂的女子,怔怔地道,“菁華這是怎么了…”

  呂氏也好奇向她望去,“這是怎么了,怎么你們從外面回來,外面如今要亂了!”

  若敖雨她們也好奇地打量著周菁華那一身破敗的衣裙。

  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幸災樂禍。

  周菁華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把頭深深埋在越椒的懷里,瑟瑟發抖地抓緊了他冰冷的鎧甲。

  一個失潔的第一夫人。

  她害怕從此被若敖氏逐了出去,只能更加緊緊地依附著身上的男人。

  若敖而越椒緊了緊懷中柔弱的身子,冷然地看著若敖子良直言道,“父親,如今外面那些百姓暴動,他們…該死!…竟敢欺到我若敖氏的頭上,欺到我若敖越椒的妻子身上!…”

  “我要他們為所犯下的罪,十倍百倍的血清!”

  “什么?”

  若敖子良大驚。

  女眷聞言頓時害怕成一團。

  上上下下為這一語而震動。

  “好的,我知道了!”

  若敖子良面色一沉,百姓暴動這種事,歷史上絕不是沒有,于是對他吩咐道,“你快把菁華送回去,我去找你二伯說一說這事情!絕對不能讓這些庶民爬到我們若敖氏的頭上,那這天還反了!”

  然后他帶著人匆匆向二房而去。

  所有女眷都被禁足,不準隨意出入,時局一時間動蕩不安。

  蒼狼閣中,小江一直跪在院中,跪在地請罪,“姑爺,今天都是小江的錯…”

  “都是小江沒有把少夫人照顧好!”

  若敖越椒面色冷然地看著地上的小江,“來人,軍法處置!”

  “不…不要!”

  周菁華聞言頓時拉住越椒的手,“不要殺小江!…她是我如今剩下的唯一的親人…”

  “小姐…”

  小江聽到這聲“親人”,眼淚立即落了下來,跪在地上爬到她們的身前,抓著她凌亂的裙角,“小江愿意一輩子跟著小姐,為小姐死。”

  “可是她必須為你今天所受到的,受到懲罰!”

  若敖越椒冷硬著臉,看著女子身上一身是傷,依然冷聲命道,“你先起來為夫人燒水沐浴更衣!然后自己到大管家那里去領三十杖責!”

  “是,多謝姑爺不殺之恩!”

  小江千恩萬謝地從地上爬起來,哭笑著跟在她們身后進了浴房。

  浴房里,小江小心翼翼地跪在池邊,用熱水澆上浴巾,然后拿起皂角。

  若敖越椒赤裸著上身,站在偌大的浴池中,接過她的浴巾,抬手要擦拭著懷中女子滿身的污跡,周菁華卻將自己深深埋在水底,雙手顫抖著蒙在他的眼上,嚶嚶哭泣道,“不要看,我很臟!…”

  “我臟了!”

  “被那些賤民弄臟了!”

  男人一把將她托起,她藏在水底的身體頓時“嘩啦啦”的水面,她驚呼道,“不要!”

  男人堅定地拿開她抱緊自己的雙手,然后手中握著的浴巾堅定地擦拭在她的身上,每落在一處,他的狼吻就跟著覆蓋而上,帶著灼燙的溫柔,堅定地清洗著這亂世之中那些零落的芳華。

  “我說了你的人此生都是我的,無論怎樣!”

  “只是司徒南那邊怎么辦?”

  “你的案子怎么辦?”

  “明天…”

  “嗯…嗯…”

  “這些都不用你一個女人來操心。”

  一個冰冷的狼吻奪去她對明天所有的擔憂還有呼吸,“只要有我在!”

  小江無聲落下浴簾,又悄然退出浴房,臉上帶出一絲歡笑,雙手合什,“小姐,太好了,你沒事!”

  任這小小的浴房之外,任整個荊南從此雷霆萬鈞聲聲怒。

  此時,這里。

  都歸為平靜。

  馬蹄如雷聲轟轟,滾過北城大街向著南城大街奔襲而去,原本跪在地上的百姓頓時驚慌失措地看著他們手持寒光凜凜的長戟,騎著戰馬迎面而來,羋凰帶著人聞聲奔出,大街上頓時慌亂不堪。

  亂世烽煙將起。

  天下一時震蕩。

  此刻,在北方的晉國曲沃的都城中同一時間也發生了一出君臣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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