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三個小隊也早就輕松上馬坐妥,還雙雙配合地適應的在馬場里或慢走或小跑了起來。
但是換到公輸年和羋凰這組就難了。
野馬王本就是桀驁不馴,噴著響鼻繞著胖公子公輸年轉了半圈就昂著大頭蹬蹬地跑到另一邊吃草去了。
公輸年微微汗顏,“呵呵,看來連馬王都不待見我。”
羋凰倒是不這樣想,人和馬的相處總是要花點時間的。
“你先莫急,這野馬王比之尋常烈馬會更加難馴,這很正常。你看它不是連本宮也不讓騎嗎?”
公輸年看著正從旁邊的馬槽中拿出一把上好的馬料,跺著步子試圖靠近的羋凰,聞言也放松下來,既然公主都不擔憂,他又有何擔憂?
于是好整以瑕地拿出他近日里正在搗鼓的一項木器。
坐在一旁草地上靜靜調試。
曾經馴服過好幾匹從庸國戰場上捕捉的烈馬的羋凰,走到野馬王的側后方,將韁繩取了下來,用右手握住韁繩,與馬口銜環的地方距離一掌寬,以食指將韁繩兩端分開,保持與馬頭齊高,左手握住韁繩另一端,輕輕拉動韁繩,以致于慢慢帶動野馬王。
和羋玄二人一騎的若敖子琰,騎著琰冰由慢至快地跑了小半圈,以期以此令羋玄快速地熟悉這種馬上起伏的節奏,然后才跑到羋凰這邊,居高臨下地說道,“它叫凰雪,你叫它一聲,再牽它。”
琰冰,凰雪。
真是讓人猜不道它們是一公一母都難。
羋凰念著這兩馬的名字,握著馬韁喊了一聲,“凰雪,走!”
被牽著的凰雪聞聲果然不再像是脫韁的野馬一般,而是依言跟著羋凰的牽引緩緩走動起來。
看來已經受過一段不算短的時間馴練,才如此聽話。
羋凰向右拉,它就向右彎,羋凰向左拉,它就向左行,獎勵地把手中的馬料喂給野馬王,凰雪更加難得地把馬頭伸過來頂了頂羋凰的手心。
羋凰見此一鼓作氣,從左側一腳踩上馬蹬利落地翻身上馬,然后牢牢抓緊兩端馬韁,夾緊馬肚,目視前方,端坐而立!
“呼!這上馬姿勢不錯!”
看見羋凰這個干脆利落,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的上馬姿勢,葉相如載著王詩語吹著口哨從遠處急馳而來。
這野馬王的脾性之烈,他可是先前在交易會就領教過了。
“相如哥哥,要不我們和長公主還有年哥哥,比賽前,先熱個身,跑上一圈如何?就看我們誰先到達那根馬旗旗桿下!”坐在葉相如身后的王詩語,不高興了大半天的她,卻突然笑語盈盈地提議道。
“好啊!”
嗜武成性的葉相如聞言長聲答應道,只不過那雙大眼中有不可忽視的輕視之意,“到是看看我和公主哪個馬上功夫更厲害?”
根本沒有想過他是堂堂男兒要和一個女子比,有半點勝之不武。
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王詩語自恃葉相如和她的實力,望著不遠處才剛剛勉強騎上馬的羋凰說道,“聽說現在庸城的百姓都道公主是戰神公主?要不跟我們有著百年武將世家的相哥哥還有我比比?”
“看我們孰高孰低!”
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隨著他們的話語都凝聚在了馬上身姿單薄的女子身上。
十一年前,剛死了母后,年僅七歲的羋凰穿著一身甚至縫了補丁的公主常服,第一次走入他們的眼中,沉默少言,毫無出色之處。
每次考試都吊車尾,蠢笨的要死,甚至面對眾人的奚落也毫無反應,日日都跟在羋昭身后像個奴才跟班一樣;而五年前,這個所有人眼中如朽木一般的長公主,第一次獲得潘太師的贊嘆,從此一舉洗刷她蠢才公主的名聲,甚至從未主動見過她的楚王居然也走進了上書房看了她一次,還夸了她的學問;而三年前,她更是做出令所有人驚嘆之舉。
那是需要怎樣的勇氣!
對于一個柔弱無依的女子,居然請命前往楚庸邊界抗敵。
這些記憶就像話本子里的故事,一章章,一頁頁,在眾人腦海里刷新著。
時隔三年,帶領楚軍戰勝來勢洶洶的庸國的“她”。
又會有怎樣出人意料之舉?
盡管她應是身份尊貴的嫡長公主,她背后所代表的甚至是武侯孫氏一脈。
可是她的沉默順從,至今叫人印象深刻。
深刻到在他們眼中,本該高貴的公主還不如一個得寵的奴婢,可以任由他們戲弄嘲笑。
“是啊,公主,就和相如比比看!”
趙明也看好戲地說道,與他背對而坐的成嘉深深看了一眼馬上的女子,綠草如茵的原野上,長風吹來,吹在女子烏黑色的長發,仿佛是一面黑色的鳳旗迎風張揚,選城的風霜雕刻了女子的容顏更顯立體,裁剪了她的眉眼更顯英氣,一張麗顏此時帶著快意的笑,并不傾國傾城的美人,此時周身上下散發出一種屬于男子的果敢和英武之氣,卻足以令任何男子為之側目。
羋凰騎著凰雪。
如有神助,風馳電澈而來!。
一雙修長的曼眸,深深看了一眼葉相如,然后是霎時間將所有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眾人,最后落在一直打馬駐立在不遠處眉頭微皺的若敖子琰身上,大聲笑道。
“好!看誰先到!”
席地而坐的公輸年聞言,立馬收了手中之物,揣進懷里,抖著一層層肥肉爬起來,向著騎馬而來的羋凰跑去。
仰著大頭看著高高端坐在馬上奔來的羋凰,一襲紅色的騎裝隨著凰雪的律動而上下起伏紛飛,望仙髻亦是絕美非凡,環佩隨之叮當作響,好似仙樂,以前從不覺得出眾的長公主。
在這一眼中。
公輸年深切地有了一種驚為天人的沖擊美感!
這種美,不似繁俗的嬌花,生長在富麗鄉中,而是開在這茵茵原野之上,如這草長鳶飛的野草一般,堅韌不拔。
怪不得會叫若敖子琰這樣整個楚國都眼高絕頂的人物看上。
瞧見那只伸到面前的女子的手,手背光滑,虎口與指端之處卻有層繭子,可見必是常年累月辛苦之作。
公輸年不知道為何突然有了一種自慚形穢。
使勁地在衣袍上搓了搓他那雙明明修減的很整齊而且很干凈的厚厚手掌,仍然生怕玷污了這雙盈白如玉的手,萬分不安地將自己的大手遞到女子的手中。
那是一雙干凈濕潤的手,柔軟而細膩。
虎口微微的硬繭在交握的一瞬間,仿佛那么纖小。
真不知道這些年在那個深宮大院里,她是怎么熬過來的。
有一瞬間,公輸年覺得自己突然明白了若敖子琰這么多年的心思從何而來。
羋凰颯爽一笑,“好,抓緊了,我拉你上來!”
公輸年聞言更是大手一緊,突然緊張地舌頭打結說道,“公主,我太重了,還是我自己慢慢爬吧!”
兩百斤!
他可是有。
一點都不輕。
想到要被眼前瘦弱美麗的女子拉上去。
公輸年更是腳不知往哪里踩,手不知往哪里放。
“不用擔心,相信我!”
女子自信地說道,一雙修長的曼眸中是難掩的鳳芒華彩,緊緊握住他的手,只見那只手明明那么纖細,卻仿佛力有千鈞,輕松一拉就將公輸年拉至身后。
“阿年,快點!”
葉相如一直駕著馬圍著他們二人打轉,連催促道。
“就是,上個馬而已,你們兩人要磨蹭到什么時候,我們可都等你半天了!”王詩語好笑地看著二人蠢笨的樣子。
“呵呵,年哥哥,你還是減減肥吧,我為這野馬王駝著你們二人感到默哀。”成晴晴捂嘴笑道。
“別急,先坐穩,比賽而矣,勝敗乃兵家常事。”
見到焦急不已的公輸年,羋凰有一絲身有同感,當年上書房被人嘲笑不知如何上馬的自己也是這般吧,遂又對他說道,“委屈你要坐我身后了,不然我不好控馬!”
“一切依公主所言即可,只要公輸年不拖累公主就好。”
公輸年雖然不是第一次騎馬,可是絕對是第一次和一個女子共乘一騎,還是如此身份高貴美麗端方的女子。
心臟在碰碰跳,眼神卻不知道往哪里放。這個背影好纖細,她如何有這么強大的自信能載的動他們二人,還反過來安慰他,其實輸贏對他真的不重要,反正他被笑話慣了,但是對于她恐怕才是意義不同?
一個又輸了,又技不如人的長公主。
還敢自稱“戰神公主”?
太不自量力了!
明明就是當年那個吊車尾的長公主嗎,真當打贏庸國是她的功勞嗎?
還不是我楚國軍事強大的結果,她不過是撿了個現成的。
想必所有人都會這樣想吧?
“呵呵,如果別的馬可能沒這個自信,凰雪可是自信滿滿,對吧。”
喜愛地摸了摸了凰雪的大頭,女子輕松一拉韁繩,同時囑咐公輸年也同她一樣夾緊馬腹,然后左腳一踢馬腹,奔跑起來,隨著凰雪從最初的不適應身背二人,漸漸到舉重若輕地放開四蹄撒歡地奔馳,不過片刻。
葉相如在一旁忍不住看的眼紅,“果然野馬王就是野馬王!”他身下的土佐寶馬只是土佐人人工培育的寶馬,除了耐力還有可比性,其他速度力量還是遜色一籌。
若敖子琰將公輸年那不自在的眼神盡收眼底。
一雙劍眉越收越緊。
就連握著韁繩的大手也是。
不知道何時打馬走近的趙明邪惡一笑,“看來某人這壇醋要一直喝到比賽方才罷休了。成嘉,不若等正式比賽了,我們公輸年多制造點可趁之機,不然如何能有機會贏了若敖子琰那驕傲的家伙。”
坐在趙明身后的成嘉,一雙修長細眸,輕輕含笑,搖頭說道,“你啊你,總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實非智者所為。”
“哈哈!”趙明大笑,“若都如你一般,假裝兩耳不聞窗外聲,難道人生就能真正清凈了?”
被反問的成嘉,仍是輕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