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達嶺長城的最高處,山高風急,出了一身汗,在山風的吹拂下,清涼愜意。遙想幾百年前這里烽火狼煙,鐵甲錚錚,一股豪邁由心而生。
二十多年前,也有一個馬嘴村人站在同樣的位置,威武的身軀迎風而立,仰天大笑盡顯風流。
馬嘴村、江州、天京,他沿著他的路一步步走來,雖然沒有他的瀟灑風流和豪邁英姿,也算是轟轟烈烈歷經曲折。
這條路是對是錯已經不重要,走到這一步已經沒有任何退路,容不得半點猶疑,唯有走下去,堅定不移的走下去,至于結果如何也同樣不重要。
韓瑤無意間瞥見陸山民的眼神,不禁產生一陣好奇和驚訝,眼前的男人頂多二十四五歲,比她也大不了多少,但是他的眼神卻很復雜,有種歷經滄海的滄桑,有種一覽眾山小的豪邁,有種不屈不撓的堅毅,完全超越了他這個年紀本該有的純粹。這種眼神雖然在同齡人中從沒見過,但是家里的長輩,她的爸爸、爺爺、叔叔伯伯都或多或少有這樣的眼神,但是他們都是身居高位多年養成,而他,還這么的年輕。
陸山民轉頭朝她笑了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看上去有些憨傻敦厚。
韓瑤揉了揉眼,又覺得他的笑容有些猥瑣。
“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
陸山民轉過頭,“你讓我想起了一個朋友”。
“女的”?韓瑤鬼使神差的問道。
“對”。
“很漂亮”?或許是出于女人的本能,韓瑤下意識問道。
“不能用漂亮來形容她”。
韓瑤切了一聲,“故弄玄虛”。
陸山民笑了笑,拿出手機遞給韓瑤。
韓瑤皺了皺眉,“干嘛”?
“給我拍張照吧,第一次爬長城值得留戀”。
韓瑤伸手拿過手機,輕蔑的鄙視了一眼陸山民,“土鱉”。
韓瑤拿著手機退后了幾步,從攝像頭里看著面帶微笑的陸山民,突然發現這人的笑容很干凈,干凈得像清澈見底的溪水,她有些不明白,一個人的表情怎么可能變幻得這么快,時而像個輕浮的浪蕩子,時而像個會當凌絕頂的英雄,時而像不染塵埃的山中孩童,比變色龍變得還快。
“看夠了沒有”?陸山民打趣的問道。
韓瑤咬著下嘴唇瞪了陸山民一眼,任你表演得再好,也是個渣男。迅速按下快門把手機扔給了陸山民。
陸山民伸手抓住,在手機上摁了幾下。
韓瑤的手機隨即叮的響了一聲,拿出手機一看,是陸山民給她發的一條彩信,正是剛拍的那張照片。
“誰要你的照片”!
陸山民把手機揣進兜里,緩步朝下面走去,“留著吧,或許這張照片會成為你一生難忘的記憶”。
“渣男,自大狂”。韓瑤迅速點開刪除鍵,余光看到陸山民的背影,猶豫了一會兒終究沒有摁下去。
陸山民望著漫山的紅葉,不禁又響起那年的紅葉,喃喃道,“要是她在的話,一定又要讓我作詩”。
韓瑤不信的癟了癟嘴,“就你這樣子還會寫詩”。
陸山民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對于寫詩其實我還有點心得,詩歌是用來表達內心世界的喜怒哀樂,表達這世間所有事務的美丑,所以寫詩并不是詩人的專屬,是人都可以寫”。
韓瑤輕哼了一聲,“聽你說得頭頭是道,那你來一首聽聽”。
陸山民深吸一口氣,仰起頭,微微張開雙臂,感應著天之大地之厚,放眼連綿不絕的長城,漫山遍野的楓葉。
“啊,長長的長城,好長好長”!“啊,紅紅的紅葉,好紅好紅”!
正拿起礦泉水瓶喝水的韓瑤一口噴了出來,劇烈咳嗽,嗆得眼淚直流。
“你、你、、”。
陸山民沒有回身,仿佛沉浸在詩的意境之中,喃喃道:“長到了地的盡頭,紅到了天的邊緣”。
韓瑤本想破口大罵,但聽到最后兩句,下意識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紅色中,長城蜿蜒伸展于其中,在地的盡頭天的邊緣交融一線,分不清天上地下。這首算不得詩的詩,卻頗有幾分意境,有一種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孤遠滄桑。
忽然間她有一種錯覺,這家伙還真是個詩人,即便沒有寫詩的才華,也有詩人的情懷。
陸山民轉頭看著嗆得滿臉的淚水,驚訝道:“咦?感動得哭了”?
韓瑤從詩的意境中猛然驚醒,“你這也叫詩,連大白話都不如”。
陸山民無奈的搖了搖頭,“好吧,我只有小學畢業證,我承認不會寫詩”。
“騙子”!韓瑤擦了把眼眶,氣呼呼的朝下面走去。
“我真的是小學畢業生”。
二人原路返回,從長城上下來比爬山去要輕松許多。來的時候不覺得,現在往下看,來來往往的游人密密麻麻,占據了長城階梯的每一個位置。
在下方人群中,有兩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一左一右站在城墻階梯的兩側,兩人身上絲毫沒有爬長城展現出的疲憊感,雙目有神身材魁梧,陸山民并不擔心有人刺殺他,不管是誰,想在這樣的環境中對他一擊必殺都是不可能的事情,這兩個人在來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應該是韓家暗地里派給韓瑤的保鏢。
韓瑤穿梭在人群中,顯然對這兩個暗樁保鏢并不知情。
陸山民假裝沒有發現,和韓瑤一起越過兩人,朝長城下方走去,后面兩個中年男子沒有立刻跟上,遠遠的混在人群中,裝作欣賞風景。
剛走下長城,一顆熟悉的錚亮光頭就出現在了視野中,廖勇帶著三四個人正站在長城腳下。
陸山民朝身后努了努嘴,一把拉住韓瑤的手腕加快步子朝不遠處的車站走去。
韓瑤本能的想擺脫,陸山民壓低聲音說道,“有壞人跟蹤我們”。
話音剛落,身后傳來廖勇幾人的打罵聲以及游客們的吵鬧聲,長城的上下出入口處亂做一片,堵得上下的人寸步難行。
韓瑤回頭看了一眼,半信半疑。
陸山民拉著韓瑤迅速來到大巴車站,躲在車站的廣告牌之后。
韓瑤擺脫陸山民的大手,“渣男,你就是想占我便宜,哪有什么壞人跟蹤,你就是那個壞人”。
“噓”,陸山民伸出食指放在韓瑤嘴唇上示意她不要說話,兩個中年男子飛速的跑入了大巴車站,攔住一輛已經啟動的大巴車跑了上去。
等那輛大巴車開走之后,陸山民才拉著韓瑤的手上了另外一輛大巴車。
“看見了吧,我沒騙你,我早就發現那兩人一直在看你”。
坐在車上,韓瑤一陣后怕,“他們,他們為什么要跟蹤我,我,我又沒得罪過什么人”。
陸山民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嘆了口氣,“誰叫你長得漂亮呢,昨天我才剛看到一則新聞,一個女大學生始終,后來在下水道找到了她的尸體,身無寸縷渾身淤青,那個慘啊”。
韓瑤嘴唇顫抖了一下,臉色煞白,眼中充滿了恐懼。
陸山民安慰的笑了笑,“別害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