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非和玉陽在殿外等了很久,才見一個小內侍走出來:“玄非仙長,陛下有請。”
玉陽搶先問道:“圣沒說見我嗎?”
小內侍含笑:“陛下沒有吩咐,請玉陽仙長在此稍等。”
玉陽只能眼睜睜看著玄非進去了。
聽說皇帝先見自己,玄非一顆心定了。
皇帝愿意見他,說明肯給機會解釋。
這夠了。這場吵架,他沒輸。
“小道玄非,叩見圣。”
皇帝坐在正,似乎在喝藥。玄非輕輕嗅了嗅,心微微一沉。這藥似乎是治頭風的,皇帝有頭風嗎?
喝完了藥,皇帝才分神給他:“平身吧。”
“謝圣。”
皇帝擺擺手,拒絕了內侍的蜜餞,喝了一口白水,壓下藥味,才道:“觀長老已經表過態,支持你為觀主的多一些。朕也看得出來,你玉陽修為精深,為人也更穩重。”
玄非沒有接話,他知道后面還有。
果然,皇帝看了他兩眼,續下去:“可你剛才這么做,這圣旨朕卻是不好發了。”
玄非聽了,面色如常。
他不傻,別人說什么聽什么。皇帝嘴這么說,不代表他之前真的會下旨。這只是說話的方式,以營造出更看重他的假象。
“怎么,不解釋嗎?”皇帝又問道。
玄非低下頭去:“圣肯給小道機會,那小道向您解釋。”
皇帝笑了笑:“朕是那種不讓人說話的皇帝嗎?你便說說,為什么一反常態,做出這樣的事吧!”
“是。”玄非頓了一下,先問了一個問題,“敢問圣,玉陽師兄先前是否向您表明,妖星可能是某一個人?”
皇帝不置可否:“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玄非回道:“圣這么說,看來是了。先前小道是發現這一點,震怒不已,才要找玉陽師兄說個清楚。”
“你們吵架的事朕聽說了。”皇帝淡淡道,“朕先見你,而不是見他,是給你機會。那些道理,不必在朕面前說了,關于此事,你也來表個態吧!”
聽得此言,玄非心一凜。
皇帝這意思,這才是選誰為觀主的真正試題。如果他答得好了,先前的事不會受影響。答不好了,觀主之位真的離他遠去了。
玄非在心略加思忖,開口:“圣要問的,可是妖星的真正身份?依小道的意見,這個時候,不應該去管妖星。”
“哦?”
玄非道:“其一,觀星測命之術,在應驗之前,是無法確定身份的。看起來像,未必是。看起來八竿子打不著,說不準時候到了便顯露出來了。妖星現下還未現形,若是為此大動干戈,如同女主代唐的預言,殺的人無關緊要,放過的才是真正應命的人。”
他緩了口氣,繼續說下去:“其二,只要國勢昌盛,便是妖星顯露出來了,鏟除它不過圣一句話。那個時候動手,名正言順。”
他停頓了一下,說了最后一個理由:“其三,既然沾了這個妖字,便應該我們玄門來動手。這是我們的職責范圍,不該叫圣勞累。”
前面兩點,皇帝也聽聽。這些道理,他聽了不知道多少遍。最后一點,倒是讓他產生了一點興趣。
“你覺得妖星應在玄門?”
“是。”玄非答得斬釘截鐵,“若是應在朝堂,多半是殺星,但它卻是妖星。妖,旁門左道。這不應該讓圣動手,而是我們玄門的戰場。”
皇帝緩緩點頭,又問了一個問題:“如果朕這里有一個人,叫朕疑惑重重,你覺得應該怎么處置?”
玄非想都沒想:“圣大權獨攬,何須為臣下傷神?他的榮華富貴、高官厚祿,皆在圣一念之間,圣不喜,取回是。”
皇帝笑了:“你這說法,實在有違臣道。”
玄非道:“小道并非國臣,我們玄都觀,守護大齊國運,只聽從于皇位的人,別的與我們無關。”
聽得此言,皇帝笑得更深了。略加思索,他再次問道:“可朕說的這個人,卻是不好擺在明面的…”
玄非仍舊毫不猶豫:“既然不好擺在明面,圣何必理會?您看重,他才能張揚,您不看重,他什么也不是。”
皇帝微怔,默默將這句話想了兩遍,不確定地問了一句:“你可知玉陽說的是誰?”
“小道不知。不管是誰,小道都不贊同玉陽師兄所為。”
皇帝笑出聲來:“真是年輕氣盛,以往見你跟在國師身邊,甚是穩重,沒想到也有沉不住氣的時候。”
玄非低頭請罪:“叫圣失望了。”
皇帝卻不生氣,擺擺手:“好了,你回去吧。”
玄非怔了下:“圣,那此事…”
“朕心有數。”
玄非只得告退。
他出殿門,聽得玉陽問小內侍:“圣可要見我了?”
小內侍卻道:“陛下說了,玉陽仙長今日累了許久,還是回去歇著吧。這只是小事,不必掛在心。”
玉陽怔了下,一時捉摸不透什么意思,追著小內侍問:“公公,圣是想…”
玄非沒再聽了,舉步離開臨時寢殿。
他把自己的奏對從頭到尾想了一遍,覺得沒出問題,便安心回去睡覺。也不找明微說話,剛面圣完去找人說話,不是說明自己心虛么?
屋里,皇帝問萬大寶:“你覺得他說的對不對?”
萬大寶笑道:“奴婢哪里懂得這些大事。不過,圣仁慈,奴婢卻是知道的。”
皇帝點了點他,失笑:“你個只會耍嘴皮子的老貨!”
從后山回來,楊殊將她送到院外,回去了。
明微走到門口,卻停了停。
“先生?”
耳邊傳來“唔”的一聲,寧休的身影慢慢從夜色里浮現出來。
明微看著他:“您有話要說?”
寧休回視,且看得更認真,從頭到腳,看了好幾遍。
“先生?”明微納悶,他這樣子,有什么大事嗎?
終于,寧休開口了:“你方才問,他的真實八字?”
明微點頭。
寧休道:“他不知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