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所有人其實都聽到了,或許神明跟無數天選也都聽到了。
關于虬髯等人,他們都很震驚,因為他們從未想過秦魚有這樣的過去。
其實關于任務,他們都經歷過許多困難,也必然要用到很多手段,比如妃鳶也不介意這類,但她隱約覺得秦魚當時的處境跟手段可能跟做任務截然不同。
那是她真正經歷過的人生。
慘烈的人生。
奚景有些愣神,她看著秦魚,好像在看一個很遙遠的人。
那個人曾活在另一個世界,比任何人都艱難痛苦。
蘇挽墨的眼里情緒最重,卻無法表達。
“這件事成了,我若死,你必會為我覺醒另一面,以你的力量,足夠摧毀那個我曾傾盡一切想去報復卻始終不能成功的人”
妖僧問她:“若你覺得這是你為惡之事,那你可曾后悔?”
“可后悔?這像是正派主角每次結局時問反派的問題。”
“后悔”秦魚眉眼無半點悔意,只有冷漠,她微微仰面,沐浴了下風,望了下天空跟遠方,清眸微闔。
“從未。”
這幅姿態讓蘇挽墨等人越發覺得她冷漠,比邪選更邪選。
兩個字而已,道盡她心中冷冽。
似刀。
她說:“我只好奇。”
好奇什么?
她表情冷酷,微微笑著:“畢竟男女之事,風花雪月,手段而已,既然是手段,必要講究收益。”
“如此長久歲月里,自我想起這些舊事,我始終想問你”
問什么呢?
“我舍了一切所謀之事,成了嗎?”
妖僧沉默片刻,道:“算是成了吧。”
于是他左手伸出,手腕緩緩一劃。
地球小位面屏障撕裂開一條巨大的口子,眾人這才看清后面的云霧到底有什么。
扭曲的臉。
一張張扭曲的臉,大部分是人的,其中也有貓狗虎豹等生靈的。
他們的臉孔扭曲,體型幻變,乍一看恐怖無邊,卻又直觀給人一種感覺——他們已非生靈體,而是亡靈。
軒羅白的黃金壁似乎震驚。
——天啊,這是什么!
黃金屋中的軒羅白舉手表現,“我我我,我知道這是什么,這是亡靈!我爹爹說過,一般完全淪陷被邪惡占領的位面,里面生靈不是被統治者奴役成傀儡,褫奪靈魂,比如喪尸不死人僵尸傀儡玩偶什么的,要么就是被褫奪軀體,熬練成亡靈。”
——我還能不知道這個?
——我是在震驚這些亡靈的數量!
數量有多少?
一個位面。
跟大位面接壤的一整個地球直徑接壤切面屏障之后全都是亡靈,密密麻麻。
這一幕連遠在中轉站中的邪選天選跟神明們都嚇到了。
天吶,這個人莫非是將整個位面的人都屠戮熬練成亡靈?
降臨者們感覺遠沒有本土天選者們復雜,比如蘇挽墨,她怔怔看著這滿天空的無限亡靈。
它們像是碾壓下來的亡靈天幕。
無處不在,隱要破界而來。
這妖僧要開始攻擊大位面了嗎?所有神明所有天選以及在戰場之中的所有人,他們都驚恐了。
狐思宇眼神瞄過秦魚。
他跟此人接觸的時間跟虬髯沒差多少,私以為他對秦魚是有深刻判斷的,奸商算計本質,但如今看來,又覺得哪里不同。
但秦魚這個人最大的特質就是每每你以為你判斷失誤她另有隱藏另一面的時候,其實這一面也非真的。
猜不透。
當然了,這個妖僧好像也跟她勢均力敵,這兩個妖人面對面,插著一把劍,一個輕描淡寫說舊事,一個云淡風輕祭了一界亡靈。
要開戰?
倒也不是,妖僧劃開了一道口子,指尖如刀,手腕一擺,那裂口之后云霧無風自動,像是妖風陣陣,裹挾著恐怖的亡靈浩浩蕩蕩飄浮進大位面。
最終還是進來了。
但它們好像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亡靈托棺。
一不大不小但氣息恐怖的青冥棺。
浩然長空,一詭秘且縈繞著森森魂氣的青冥棺就那么被亡靈懸浮托于其上。
它那樣詭秘,又那么可怖。
秦魚的眉眼沉沉頓了頓,看著這些亡靈跟那青冥棺,有些失神。
這不是她想要的嗎?為何表情跟眼神會這般恍惚。
而妖僧卻散了之前的溫潤跟淡靜,“你所謀,自然成了。”
他撫摸著佛珠,低垂著眼。
“你走后,我找你,但凡相關,無一放過,一路追著你的行蹤,可那時好傻,如一個蠢貨,于是我走投無路,終于找了墨墨幫忙,她幫我了。”
“但那時已過了一月。”
“那深山老林,風景似很美,在林中,我推開石塊,挖掘泥土,一鐵鍬下去帶上來的土里卻有腐爛的血肉,頭皮帶發,腥濃刺鼻。那味道,仿佛當時那些人燉煮我妹妹頭顱時發出的,明明很不一樣,但于我仿佛重演。”
“我放下了鐵鍬,徒手去挖,一寸寸,小心翼翼,直到把你整個人挖解出來,你站在那,一動不動,雙手抱著肚子。那時我在想,你站在那兒的時候會在想些什么,是后悔,是怨憎?”
“但沒關系,無論是后悔還是怨憎,都是這世人負你,我都會做一件事。”
他雙手合十,抱著佛珠,面露微笑,說了一句話。
“拿一界生靈以命祭你。”
縱然一佛珠,一微笑。
他卻妖邪徹底,那眉眼都漆黑無光,而眾人也才留意到他手里的佛珠其實顆顆漆黑,縈繞著滲人的黑氣。
他早已入邪。
所以戮一界生靈,熬練一界亡靈。
他所言,是一舊事,是過去,秦魚聽著卻很安靜,好像他所說的并不是自己。
她有在回憶嗎?
沒有吧,因為當時她已經死了,能知道什么呢?
所以她也無法想象自己死后一個月被挖出是何等景象。
而猖狂妖邪極致的妖僧卻招招手,那青冥棺飛落下來,緩緩落在他身邊,他伸手輕輕撫摸,像是在觸及自己柔軟的心臟。
“人間紅塵,血肉枯骨,其實都在這里。”
“邪佛之人,一生的劫跟道也都在這里。”
“非你想見我,我也想見你,想問一個問題。”
他轉過臉,看著秦魚,“當時,你到底在想什么?”
秦魚靜靜看著那青冥棺一會,忽然生戾氣,長劍突兀插入妖僧心臟深處,從后背破出。
這殺機來得讓人措不及防。
刺劍后,她眼眶帶紅澀,瞳中帶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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