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峻還沒想出主意來,就聽門口一個學子叫了一聲:“夫子來了。”
教舍里這才安靜了一點,圍在一起的人都各自找位置坐了下來。
緊接著,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兒走了進來。
這位夫子姓覃,是教時文的。
他環顧了一下教舍,眉頭皺了皺,轉頭示意齋夫磨墨鋪紙。待墨磨好后,他在紙上寫了一行大字,讓齋夫拿著那張紙在教舍里走了一圈,對大家道:“一炷香的時間,寫一篇文章交給我。”
教舍里剛才還有些嘈雜,這會子見要寫文章,立刻安靜下來。大家看到齋夫把那炷并不長的香點燃,趕緊磨墨鋪紙,準備寫文章。
杜錦寧見了,倒是對這個白胡子老頭兒心生佩服。
她慢慢地磨著墨,打著腹稿,琢磨著要寫的文章。
當初在桂省時,因為她比祁思煜出色,就鬧出了許多事。現在太學的情況復雜,絕大多數學子出身顯赫,這些人都比較自傲,瞧不起鄉下來的寒門子弟這種毛病,可不只是蘇峻才有。
如果她一開學就以一個寒門學子的身份壓在同窗們的頭上,大家都會對她心生反感。如此一來,她就等于被孤立了。
杜錦寧雖不畏權貴,也自認有能力不讓人欺負自己,但還有大半年就會試了,她的目的就是在會試中考出好成績。這個時候,她沒必要招惹麻煩。
所以這第一節課,她并不打算出風頭。
當然,她也不會一直藏拙。想要在太學里結交人脈,可不能做一個無能者。她的才能,她會慢慢顯露出來。等到大家都成了朋友或是熟人,她這才壓倒別人成為太學學子中的翹楚,那時就不容易太過惹人反感了。
當然,也許京城里出色的學子很多,她就算拿出自己最好的水平來也不一定取得頭魁,但這不防礙她把一切情況思量進去。再說,以入學考試那日馮學正看了她的文章后的表現,她相信自己在太學里,至少在這外舍,文章寫得還是很優秀的。
心里打定了主意,她提起筆,慢慢寫起文章來。
寫文章的速度她也有意放慢,跟入學考試那日用時差不多。等她起身交文章的時候,那炷香燃得差不多了。
齊慕遠早早就寫完了,關嘉澤寫文章的速度倒跟杜錦寧差不多。此時見杜錦寧寫完了,大家一起交了上去便出了教舍。
覃夫子說了,今天早上的課就是寫文章,寫完就可以走了。今天第一天上課,書院沒把課程安排得太緊。
蘇峻是在杜錦寧和關嘉澤交文章前就交了,不過他沒走,而是坐在那里等著他的那兩位朋友。待杜錦寧三人出門,他立刻催著兩個朋友把文章交了,跟在后面從教舍里出來。
他的朋友常安被蘇峻催著交了文章,心里不大樂意,見狀忍不住問道:“你那表弟又不理你,你跟著他干嘛。”
蘇峻聽了,一腳就踢到了常安的小腿上,表情猙獰。
另一個朋友羅維方連忙拉了蘇峻一把:“行了行了,他的性子你也知道,一向口無遮擋的。”說著又給常安使眼色。
常安握緊了拳頭,可還是照著羅維方的暗示給蘇峻道了歉:“對不起,蘇峻,我剛剛不該那樣說。”
蘇峻這才罷休。
等他轉過頭去向齊慕遠離去的方向看去時,就看到不知什么時候,齊慕遠三人被兩個人攔在了那里。
他瞇著眼睛看了一下,發現并不認識那兩人,不由偏著頭問羅維方:“那兩人是誰?”
羅維方的父親不過是翰林院的編修,官職品級是高,但手里沒有一點實權。而且他的父親就是小地方考上進士后留在京中做官的,沒什么背景。后來他在原來的書院里認識了世家子蘇峻,就一直跟在了他的身后。
他之所以能忍蘇峻,也是因為蘇峻跟齊伯昆是姻親。如果能借著蘇峻搭上齊家的關系,與齊慕遠交好,不說他自己,便是他父親的官職就有可能變動一下。
羅維方善于鉆營,京中子弟他認識不少。這會子他仔細辨認了一下,輕聲對蘇峻道:“他們都是上舍的。穿石青色衣衫的是禮部右侍郎公子吳潿,穿寶藍色衣衫的是新任禮部尚書公子關嘉興。”
“關嘉興?”蘇峻眉頭一皺,“跟齊慕遠在一起的那個是叫關嘉澤吧?他跟關嘉興是什么關系?”
蘇峻與齊家走得近也不過是想巴結齊伯昆,并不是真心關心齊慕遠這個表弟,所以對于他在桂省時的事并不了解,更不清楚齊慕遠身邊有什么朋友。關嘉澤雖上京了兩年,原先跟蘇峻也不是一個書院的,彼此并不認識。
羅維方道:“對,剛才聽你表弟是這么喚他的。從名字來看,他們不是兄弟,也應該是堂兄弟。”
蘇峻就站在那里,看著那邊兩拔人說話。
他們雖然站得遠,聽不見那兩拔人說什么,但看他們彼此的臉色不好看,蘇峻就知道他們的談話并不愉快。
蘇峻的臉上露出笑容來:“看樣子,關家兄弟倆的關系并不好啊。”說著,他摸了摸下巴,眼里閃過一抹精光。
而杜錦寧那頭,不過是關嘉興看到關嘉澤,諷刺兩句,關嘉澤不甘示弱地回了幾句話。不過這里終是書院,關嘉澤顧忌著自己的名聲,關嘉澤是才入太學,都不想讓人看到他們兄弟不睦而留下壞印象,互懟了兩句就分開了。
關嘉興帶著吳潿往前走,只走了一小段路,吳潿就被人叫住了:“吳潿兄,真是你啊,我還以為認錯人了。”
吳潿轉過頭來,發現并不認識對方,不由茫然道:“你是…”
“我是羅維方啊,翰林院羅翰林家的大兒子,上次在馬老太爺生辰禮上見過您一次。”羅維方笑容滿面地道。
吳潿眨了眨眼,仍然想不起自己見過對方。
不過他仍抬手拱了拱,笑道:“原來是羅兄。”
這邊蘇峻和關嘉興搭上了關系,那邊杜錦寧安撫了關嘉澤幾句,出了太學大門就分開了。
家里才搬了新宅子,莊越又新弄了鋪子,謝氏還跟他們合伙開點心鋪子,事情挺多,所以杜錦寧最近一小段時間都打算走讀,等把家里的這些瑣事安頓妥當了才住校。
她不住校,關嘉澤自然也不住。他雖跟母親和妹妹住在外祖家,但孔家宅子大,外祖父和外祖母對他們都好,他在孔家住的還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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