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娘和秦昭笑鬧著,想著李子期的話,四處了看了看,卻沒有看到沈珂和沈玉。
她心里咯噔一下,悄聲問沈琴:“姐姐可看到珂娘和玉娘了,她們怎么不在附近。”
沈琴剛喝了些酒釀,小臉兒紅撲撲的,行事也比往常大膽了些,只見她擺了擺手,笑道:“管她做甚?怕是隨著榮陽進宮去了吧。”
榮陽是公主,要帶人去東宮道喜,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來。
十八娘用手指輕敲桌子,忍不住皺起眉來,她總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沈珂和沈玉該不會想什么歪心思吧?
事實證明,十八娘的確有些烏鴉嘴的潛質。
沈珂身坐東宮小花廳,看著高談闊論的榮陽,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這里金碧輝煌,用來招待客人的,都是葡萄美酒夜光杯,鮑參翅肚金玉盤。
太子爺風姿綽約,又豈是孫連成那個草包能比的!最可恨的是,他竟然是一個斷袖。她,已在絕地。
她伸出手去,捻起玉盤里放著的一顆圓滾滾的荔枝,輕輕地放在嘴里。甜甜的汁水在唇齒間流淌,沈珂卻只覺得酸澀無比。
“姐姐,你怎么哭了?”沈玉和榮陽說著話,突然轉過頭來,看到淚流滿面的沈珂。
沈珂用手一抹,濕濕的,原來她真的哭了。
她看著一臉單純的沈玉,心中暗恨萬分,怎么可以有這樣的人,害了別人終生,還能一臉無辜的問,“姐姐,你怎么哭了。”
“無事,風太大,被沙子迷了眼了。”沈珂狀若無事的說道,摸了摸袖子里的小紙包。
沈玉搖了搖頭,大殿之中哪里就有風了!
磨蹭著這宴席總算是完事了。十八娘與秦昭告別,又約了下次一同游園,便和沈琴準備打道回府。
一出門,就見那天上烏云密布,春雷轟鳴,眼見的下起雨來。
都說春雨貴如油,今年春天的雨,下得卻實在是太多了。
沈庭坐在馬車口上,看到十八娘姐妹二人,抓起兩把油紙傘,就沖了過來。
“北流快給你家小姐撐傘,淋濕了可是要感染風寒的。”他最近心事重重,看起來竟然削瘦了一些。
十八娘上了馬車,從小柜里取出一條大帕子,替沈庭擦了擦頭發,“叫我們撐傘,自己跟個愣頭和尚似的,坐那兒淋雨,回去讓阿武給你煮姜茶吃。”
沈庭咧開嘴笑了笑,“我一個糙老爺們怕什么淋雨。對了,十八娘,外祖不日將歸京一趟,你去探他吧。他還沒有見過你呢。”
他們的外祖父是戰功彪炳的魯國公,魯氏滿門忠烈,如今只剩下這么個老頭子死守著邊關了。
十八娘點點頭,“自是應當上門拜見。不過此次,外祖父怕是要卸甲歸田了。”
魯國公功高震主,此番平定西域,短期之內邊關穩固,足夠天子換將守城了。天下只能有趙家軍,怎么可以有魯家軍呢?
沈庭一愣,不由得難過起來,十八娘說的話,總是沒有錯的。
見他情緒低落,十八娘眨了眨眼睛,笑道:“不久之后將有一個天大的驚喜降臨,你們且等著吧!”
沈耀已經能夠起身行走了,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只是他們二人性子單純,還不適合告訴他們。
“什么驚喜,莫不是你為琴娘尋到了一門好親?”沈庭驚喜的看向十八娘。
琴娘的婚事,已經是他的一塊心病了,他實在是怕,再出什么亂子。
沈琴俏臉一紅,說話像那蚊子聲一樣,“說我干甚?倒是哥哥年歲已經不小,是該給我們娶個嫂嫂了。”
沈庭聽到這里,卻是有些支支吾吾的說道:“我想讓我的第一個兒子姓魯,為魯家傳承香火。”
十八娘皺了皺眉,這事兒可不好辦。且不說沈氏宗族強勢,怎能容忍沈家子弟改姓?就是魯國公想要嗣子,也不是想想就能有的,這涉及到爵位問題,而且,天子不一定想要魯家傳承下去。
“先等你娶了嫂嫂再說吧!八字都沒有一撇呢,你就想到兒子去了。”
沈庭一聽,也是,撓了撓頭,大笑起來,真是杞人憂天了。
兄妹三人氣氛好,回到府中,卻是嚇了一大跳。
沈澤那常年帶著笑的狐貍臉,如今冷若冰霜,他看著坐在地上頭發凌亂的沈珂,像是看著一只螻蟻。
十八娘曾經在祖父的身上,看到過這種重如高山的壓迫感。沈珂發生什么事情了?
武氏跪在一旁,拿帕子擦了擦眼角,輕聲說道:“事已至此,大人就圓了珂娘的心思吧,她到底是你的女兒啊。如今她已經是太子的人,太子妃都已經同意她進門了。”
沈澤冷笑出聲:“無知蠢婦,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們今天的舉動,就是在王家人和孫家人的臉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東宮太子妃,良娣的位置都已經滿了,你女兒婚前失貞,要去給太子當良媛嗎?”
沈珂卻是涼涼一笑:“父親果然涼薄,只在乎臉面,不顧女兒死活。我也不想做出這等沒臉沒皮的事情,只不過,讓我嫁給孫連成,就是逼我守活寡,逼我去死!”
沈澤看著她的樣子,突然捂著頭,好似蒼老了好幾歲:“我真后悔,聽你娘的,將你們留在長安,沒有送回范陽,才養得你們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你們大概不知道吧,沈家絕對沒有當妾的女兒,就是庶出的,也不行。”
說完,沈澤環顧了一下在書房里的這些子女們,嚴厲的說道:“你們且謹記。”
說完袖子一甩,走出門去了。
武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神色緊張結結巴巴的說道:“十八娘,你告訴我,你父親的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沈家沒有當妾的女兒?有這個規矩嗎?王家女不也進宮當貴妃了嗎?”
王家日薄西山,連臉面都顧不得了,論規矩嚴苛,誰又比得過詩書傳家的范陽沈氏呢?
沈家女,是絕對不能當妾室的。妾,玩物爾,通買賣。也只有武歸,才是個特例。
就是天子,也要被罵一聲販夫走卒,何況是靠祖蔭的太子。那些宗老們打心眼里,就瞧不起,他們低賤的血。高貴的女兒家,怎能給他們做妾?
“珂姐姐可以如愿以償的入東宮了。只是,再也不是沈氏女了。”
沈珂聞言,突然大哭起來,這是要除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