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鳴有些猶豫。
這本來不是他的風格。
既然是書記碰頭會上形成的意見,那就應該不折不扣的推進下去,但是不得不承認,陰朝鳳的觀點打動了很多人的心。
事實上在書記碰頭會上,馮士章、唐華和孟子輝三人的態度都不太明朗。
三個人都認同必須要改制,也歡迎段庸銘團隊接手無線電廠,但是也在關于市政府剝離多少債務和保留多少股權上有異議。
真正態度最堅決的是鐘廣標,甚至在林春鳴本人也覺得剝離債務過多,而保留股權太大,只是本身這一改制方案是鐘廣標堅決推動之下拿出來的,所以林春鳴給予了支持。
在書記碰頭會上無論是唐華還是孟子輝都就股權是否保留太多市政府承受債務太重的原因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認為可以考慮剝離1000萬左右債務,保留8左右的股權。
馮士章的觀點是剝離500萬債務,保留5股權,但最終林春鳴還是支持了鐘廣標的意見,而其他三位最后還是認可了鐘廣標的方案。
但沒想到在這一問題上會在常委會上引發這么大的波瀾。
林春鳴覺得自己還是小覷了陰朝鳳的能量,另外他也意識到自己雖然通過這一年的工作逐漸掌握了工作主動,威信逐漸建立,但是在經濟工作上長期以來形成的不自信仍然深深的存在于市里邊這些領導當中。
他們對幾大企業給市財政的巨大傷害印象太深了,只想著趕緊把這些包袱丟出去,市里邊不要再被這些麻煩事兒所困擾就好,至于其他,他們懶得想太多。
現在這種僵局是林春鳴始料未及的,他為自己的大意感到自責,但走到這一步,他需要表明態度,這是作為市高官的一份擔待。
“老陰的擔心,我覺得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我個人認為對這個問題不能單從某一方面來看待。”林春鳴雙肘撐在桌案上,左手拿著2B鉛筆,右手食指豎起比劃著,加強氣勢:“這個方案之前老鐘他們已經經過了充分的研究和論政,我認為不必對這個方案有過多的擔心,我們市政府從前年以來已經為無線電廠承擔了接近三千萬的債務,只要能擺脫這個包袱,我們市財政就可以輕裝上陣。”
“我們剝離債務,不能僅僅只考慮我們自己解脫,同時也要考慮我們的合作伙伴的心態,我們市政府仍然保留一定股份,甚至也是大股東之一,能夠在心理上予以合作伙伴的極大支持和穩定,這會在很大程度上幫助他們乃至幾千職工重塑信心,這種心理上的鼓舞激勵不可小覷。”
“至于說老陰擔心的問題,合作伙伴是不是缺乏信心,或者底氣不足,我想無論是段庸銘團隊投入的2000萬現金,還是香港華泰投入的2000萬,都是真金白銀,我們市里也會派出監督審計人員隨時關注,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吹來的,我相信段庸銘也好,香港華泰方面也好,都會對自己的投入負責,在這一點上,我們沒有必要庸人自擾。”
“既然大家在這個問題上仍然有疑慮,我覺得還是通過民主集中的方式來決定更妥當,…”
林春鳴之前并沒有單獨就這個問題和其他常委們溝通,但他堅信自己可以說服大家。
不出所料,表決結果,林春鳴、馮士章、唐華、鐘廣標、孟子輝、葉和泰、王挺、明永昌、錢正均投了贊同票,而陰朝鳳投了反對票,徐守信棄權。
市政府常務會議重演了市委常委會的一幕,仍然是順利通過了這一方案。
“雖然順利通過,但是我感覺得到好幾個常委里還是有些擔心的。”
鐘廣標雖然態度很堅定,但是面對如此多的人擔心,要說心里沒有一點擔憂,也是假話,他是對沙正陽有信心,尤其是沙正陽提出了關于VCD影碟機產業發展方案有信心。
“我覺得這可以理解,事實上如果市政府真的堅決要求全部退出也沒有多大關系,我可以說服段庸銘和雷霆他們各自多接受一部分股權,甚至也還可以讓其他企業來入股,不影響大局。”沙正陽顯得很輕松,“誰也沒有絕對把握保證企業未來就能紅火,但是市政府這樣保留部分股份的確能夠給合作者和職工們帶來一份安心,也許以后還會給自己帶來一筆豐厚的回報。”
“你有信心就好,段庸銘他們在霸王電子干得很出色,但是淮南為橘淮北為枳的事情也不少見,無線電廠可經不起這樣的折騰啊。”鐘廣標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
沙正陽笑了起來,“鐘書記,我還以為你真的一點兒都不擔心,比我都還有信心呢。”
“滾!”鐘廣標笑罵,“這是我牽頭的,我能不擔心?”
“鐘書記,放心吧,段庸銘他們也不傻,幾乎每個人都投入了幾十上百萬元,如果沒有一點把握和信心,他們怎么可能這么做?”沙正陽很沉穩的道:“事實上如果市里邊真的要打算放棄這部分股權,以后一樣也有機會,三個月或者半年后,都可以,不信我們可以見證。”
“你的意思是未來如果市里邊轉讓這筆股權,會遠高于現在付出的2500萬?”鐘廣標敏銳的捕捉到沙正陽話語中的意思。
“我認為是如此。”沙正陽很肯定的回答。
“林書記都沒有這么大的信心,他更多的還是從市里邊持股可以穩定段庸銘團隊和香港華泰方面以及廣大職工們的信心著想,畢竟職工們剛剛脫離國企職工身份,肯定情緒有波動,市里邊仍然持有部分股權,會讓他們心中稍許放寬心一些。”
沙正陽不認同鐘廣標的觀點,“其實沒有必要這么多顧慮,看到宛州華峰和若斯電器的表現以及職工們收入狀況,他們就應該放心了。”
“但時間還是短了一些,誰能保證明年也是如此?”鐘廣標搖頭。
“國有企業也不是鐵飯碗,這個觀念要扭轉,企業經營不善,什么都可能發生。”沙正陽沒有解釋太多,“鐘書記,無線電廠改制成功之后,我可就算是可以脫手了,我的工作重心就要放在經開區那邊去了。”
“哪有那么簡單?”鐘廣標撇撇嘴,“扶上馬送一程的道理你難道不明白?段庸銘他們團隊很有能力,但是他們畢竟初來,對于宛州情況以及無線電廠情況都不熟悉,還有一個過程,我和林書記、馮市長以及老錢都說了,你還需要有一個半年的過渡協調期,幫助段庸銘他們適應,而且你原來提到的那些,要付諸實施,難道不需要好生運作一番么?”
沙正陽一時間沒有回應這個問題。
沙正陽相信段庸銘他們團隊可以迅速適應無線電廠。
他們團隊多達數十人,遍布企業各個環節,也是做了充分準備的,而且之前沙正陽和貝一河也專門甄選物設了一批原廠思想較為開放的干部來配合他們,所以這一點他并不擔心。
但是,如果新企業要不想只是復制一個霸王電子,那么就必須要有更長遠的考慮,聯想內亂已經端倪初現,如果沒有外力介入,聯海微電子中心勢必煙消云散,這是機會。
同樣VCD影碟機產業一旦興起,那么涉及到機芯和解碼芯片這兩塊巨大的肥肉,誰能無視?
機芯沙正陽暫時還不敢奢望,但是MPEG解碼芯片卻是可以嘗試突破的,沒有理由放著聯海微電子中心這一塊巨大的人力和技術資源不利用起來。
而且像MPEG解碼芯片的技術難度遠不及電腦芯片,只要找對路子,沙正陽認為是完全可以在較短時間內實現突破的。
事實上前世中億世(ESS)公司也只是用了一年時間就研發出了MPEG2代解碼芯片技術,而且還繞過了斯高柏(CCube)MPEG1代技術專利,解碼清晰度更高,糾錯能力更強,而在此之前陳兆良的億世(ESS)公司雖然在電腦聲音解決方案上有所造詣,但是在VCD解碼芯片上還是一個新手。
如果把聯海微電子中心掌握在手里,在有針對性的對這方面進行技術研發,沙正陽相信聯海微電子中心甚至還要不到一年時間也許就能在解碼芯片上有所突破。
如果真的有困難,哪怕到美國那邊高薪聘請或者挖角,也值得。
要知道前世中,斯高柏(CCube)的MPEG1代解碼芯片一度賣到了65美元每片,哪怕是億世公司打破了斯高柏壟斷之后MPEG解碼芯片價格降到了15美元每片,其利潤仍然高達每片8美元以上。
前世中僅僅是96年斯高柏賣出500萬套MPEG1代解碼芯片,就為斯高柏帶去了2億多美元的純利潤,這讓無數國內整機生產廠商為之汗顏。
而到后期,可憐的VCD影碟機整機生產廠家每臺影碟機的利潤甚至連二十元人民幣都不到。
沙正陽絕不會容忍這樣的局面出現,機芯技術或許他無力解決,但是MPEG解碼芯片技術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他不能容忍這樣龐大一筆利潤被斯高柏和億世這兩家美國公司賺走。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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