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貝老師,你對這些軍工企業如果搬遷到市里的發展前景怎么看?”
三線軍工企業搬遷到宛州市區這一大方針已經確定下來了,這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所以沙正陽也就直接問了。
雖然還沒有向社會宣布,但是宛州市委常委會和市政府常務會議都已經研究過此事,并成立了搬遷工作領導小組。
由市委書記林春鳴為領導組長,市長馮士章、市委副書記鐘廣標、副市長呂彬奇為副組長,七廠二所的主要負責人以及市里職能部門的負責人為成員,鐘廣標兼任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呂彬奇為副主任。
沙正陽也掛了一個領導小組辦公室副主任的頭銜,把他放在了呂彬奇之后,不過無論是鐘廣標還是呂彬奇很顯然都不會來做具體工作,還得由他來牽頭。
可如此龐雜的一項工作,就是牽頭都得把他累死,除非他把市委辦和市委政研室這邊的工作全部丟手。
這是一個極其龐大的系統工程,前前后后恐怕需要五到十年才能徹底完成搬遷。
沙正陽自己也粗略的估測了一下,從現在開始,爭取三年內完成主體搬遷,也就是企業的主廠房和職工宿舍完成搬遷和建設,力爭三到四年內在宛州實現新的開工生產,而后續的各種問題爭取在四到六年內陸續解決處理好。
當然這只是一個理想狀態下的設想,事實上這樣大規模的搬遷會牽扯到各方利益,同時涉及到的工作問題矛盾非常多,很多都要在搬遷中才慢慢暴露出來,八年內能把大部分為解決好都算是不錯了。
所以沙正陽急需人手來搭手幫忙,貝一河無疑是一個最合適的人選,當然貝一河一個人都還不夠,但可以讓貝一河來牽頭聯系,直接對自己負責,而自己直接對鐘廣標負責。
“沙主任,你是說這些企業搬遷到市里之后的如何生存么?”貝一河敏銳的覺察到了沙正陽話語的含義,“你不看好這些軍工企業軍轉民的前景?”
“也不是不看好,中央肯定會給一些政策扶持,包括訂貨,但是企業走市場化道路這是大趨勢,未來國防軍工產品對科技含量的要求會越來越高,不會因為你是原來一個體系出來的就太偏向于你,而且我也認為單單抱國防軍工產品的大腿難以維系長久。”
沙正陽毫不隱晦自己的觀點。
“中央讓你軍轉民其實也就看到了這個問題,你就得要把主要精力放在民用市場上,從機制到產品導向甚至營銷,都得要徹底市場化,在市場經濟中去贏得生存,才是長久之道。”
貝一河略微有些吃驚,顯然對沙正陽有些“偏激”的觀點還有點兒不能接受,對方話里話外流露出的意思都有些不太樂觀的味道。
“可是軍轉民也需要也給過程,畢竟這些企業那家都是上千職工,多則五六千,最少也有一千多職工,隨便哪家企業要想馬上轉變機制,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貝一河皺著眉頭道。
“所以這個任務更緊迫,就是要借著搬遷這個契機同時對企業機制進行轉換,否則錯失這個機會,以后再要來轉型,難度會更大,付出代價也會更大。”沙正陽道:“他們搬遷過來,市里會把他們辦的社會那一塊全部接過來,減輕他們的負擔,讓他們輕裝上陣,市里在這一塊上也會承受不小的負擔和壓力,他們應該抓住這個機會。”
“這的確是一個契機,但是關鍵還是在企業自身,其能不能迅速融入到市場經濟中去,是決定企業能否順利轉型和生存的關鍵。”貝一河點頭,“而關鍵的關鍵,還是企業領導班子核心是否具有市場化理念和前瞻的思維,這一點很重要。”
沙正陽很贊同貝一河的觀點,還是班子核心的問題,但這不是他能解決的,他頂多也就能建議。
“嗯,說遠了,貝老師,不瞞你說,我…”沙正陽剛開口,就被門外的一個聲音打斷:“貝一河,你在不在?”
是一個女聲,帶有點兒吳儂軟音的普通話,很好聽,估計在三十來歲。
語氣不太客氣,但也說不上多么難聽。
沙正陽訝然,看了一眼有些尷尬而又苦澀表情的貝一河,對方站起身來:“不好意思,是我前妻費璐。”
“哦?”沙正陽也起身,看了看表。
還不算太晚,九點半而已,因為顧湄長途跋涉,沙正陽怕對方太過疲倦,早早就把她送回了賓館,讓她早點兒休息。
“沒事兒,她可能來找我有點兒事情。”好不容易得到這樣一個機會,貝一河當然不愿意就此放棄。
費璐來找他干什么他也很清楚,無外乎就是要孩子的生活費,前幾個月因為母親生病住院,自己手里邊有些緊張,還專門和她說了一聲,孩子的生活費緩一緩,她也答應了,沒想到這才兩個月過去,就找上門來了。
貝一河起身打開門,其實們也沒關,只是半掩著。
沙正陽本來也是談興剛濃,卻被人打斷,也有些遺憾,見貝一河的模樣,也是想幾下就處理好,以便繼續話題,所以也就跟著起身出來。
門外站著兩個人,個頭都差不多。
臉色不太好看的女人約莫三十五六歲,不得不承認很漂亮,除了略微高點兒的顴骨和眼角有些尖讓人看上去感覺有點兒刻薄的味道外,其他各方面都絕對稱得上是一個美女,當然也是半老徐娘的美女。
精燙過的大波浪卷發,看上去就像是這個時代的電影明星,化過淡妝,高挺的鼻梁和很銳利好看的眼睛,穿著一件很隨意時尚的黑色寬幅t恤,一個就像是芭蕾舞形象的藝術體“舞”字印在胸前,格外醒目,下邊是一條黑色緊身寬腿的運動健美舞蹈褲,把這個女人的身材最優美的一面暴露無遺。
站在她背后的是一個小姑娘,應該是正處于長個頭的年齡,十五六歲,但已經不比她母親矮了,模樣和貝一河很掛相,應該說是集合了父母親的優點,小小年紀就有點兒小荷才露尖尖角的驚艷之色。
鵝蛋臉,一雙眼睛猶如浸潤在水中的紫葡萄,白里透紅的的面頰上絳唇初點,眉目如畫,和她母親一樣,也穿了一件小一號的“舞”字體恤衫,下身一條牛仔褲,素面淡雅中透露出勃勃的青春韻律。
“什么事?”貝一河表情有些復雜,但是看到前前妻背后的女兒,眼睛里還是露出柔和慈愛的神色,“婧蕾!”
“爸爸。”女孩抿著嘴,看了一眼自己強勢的母親,臉上露出笑容,走上前來,貝一河也上前摸了摸女兒的頭,看得出來父女的感情不錯。
“哼,你還知道女兒?”女子有些不耐煩,“什么事?你說什么事?”
“我不是和你說了么?我媽身體不好,住院了一段時間,現在還在靜養,我…”貝一河有些無奈,手也在褲包里摸索著。
“貝一河,你媽身體不好,我也帶婧蕾去看了你媽,可婧蕾現在正在長身體,需要營養,而且你也知道,暑期我還專門找人來教她鋼琴和芭蕾,那都要錢,我這點兒工資,你覺得呢?”
女子臉色很不好看,語氣也很不客氣,尤其是看到貝一河身后的沙正陽,臉上輕蔑之色更甚。
早就聽說自己前夫現在無心工作,醉心于下棋,還經常有人來家里找他下棋,看樣子這個小青年估計也是。
下棋有個屁用?又不能掙錢,哪怕你在街上去擺殘局也能掙幾個呢,當然費璐也知道自己丈夫不可能去街上擺殘局,那也太丟黨校老師的臉了。
貝一河苦笑,他這個前妻很有些勢利,但不得不說對包括自己女兒還是很盡心的,起碼比自己這個父親更盡職盡責。
沙正陽很是有趣的看著這對夫妻和孩子的對話。
“我這里只有五百塊,你先拿著,年底發了獎金,…”貝一河有些局促的從包里掏出五百塊錢,遞給自己前妻。
女人沒有客氣,接過錢,語氣依然冷冽。
“老貝,我不是圖你幾個錢,婧蕾現在暑期要練鋼琴和芭蕾,鋼琴錢我現在還欠了一半沒給,該你付,教芭蕾的是我一個朋友,人家還是打了一半折扣的,但一個暑期也得要五百,這馬上又要開學了,婧蕾學校又要做新校服,…,算了,我不和你多說了。”
女人有如凝脂般的臉龐上浮起一抹感傷,“你自己也注意身體,別一天和社會上不三不四的人混,下棋能讓你們黨校給你晉職晉級?婧蕾,給爸爸道別,我們走了。”
沙正陽懵了,不三不四的人?啥?我怎么就成了不三不四的人?下棋?自己雖然也很愿意和貝一河交流一下棋藝,但今天是在談正事兒啊。
再說了,就算是交流棋藝,也不至于就把自己視為不三不四的人吧?“杰眾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