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岳匆匆地走了,若非真有急事,他也想坐下來,和趙永勝,甚至是將劉同請來,一起磋商聯盟組建的事宜。不過這件事情,必須要往后挪了。不是他臨陣退縮了,而是快要過年了。
快要過年了,民間組織的審批自然會擱置到來年。
快要過年了,學校就要臨近期末考。
當然最主要的,鐘岳還是在這一晚,接到了出乎意料而又在情理之內的主線任務!
雖然自主權把握在鐘岳手上,是否完成系統內發布的任務是鐘岳自己決定的,但是鐘岳還是會按照系統頒布的任務順序來,不是省事簡單,而是這個任務,對于他來說,錯過了這次機會,可能是一輩子的遺憾!
以書入畫。
他一直在渴求的境界,如今成為了主線任務。那意味著什么?意味著系統認為他已經可以走到這個地步了!
對于鐘岳來說,這是一場及時雨。如今無論是書道還是治印,都遇到了瓶頸,如果能以書入畫,那么從畫上尋找到突破,可能就是一個質的飛躍了。
國賽落下尾聲,明年的三國書法生青年交流又還沒有聲音。曹丹青因為鐘岳“千里”呈送的墨竹放松了對他的緊逼,但是鐘岳自己這根弦,始終沒有放松。對于他而言,比賽僅僅是個檢驗的形式,而書道上的進步,才是重中之重。
無論在寫意還是工筆上,鐘岳如今的水準遠遠是不夠看的。他尋求的突破,不僅是以書入畫,更是將他所學融會貫通。
我們的祖先創造漢字,不正是從象形圖案中得到啟發和靈感?
書畫不分家,并不是一句玩笑話。
這次大雪,南方多個省市都有覆蓋。徽州迎來了今年第二場雪。
鐘岳敲了敲門,這里,他還是第一次過來。
門開了,鐘岳抬頭望向帶著老花眼鏡的柳梢娥,“柳先生。”
“你來了啊,進來吧。”
柳梢娥幫了他很多次,而這里,是鐘岳頭一次過來拜訪,而且這次過來,鐘岳并沒有帶什么禮過來,一下車,鐘岳就提著行李過來的。
他站在門口,將身上的浮雪撣了,才跨上木質地板上。屋里開著空調,暖洋洋的。柳梢娥拎著熱水瓶,和當初那個穿著旗袍,在文化館里的那個大家形象判若兩人。
“受柳先生幾番照顧,這若是不過來拜訪,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剛剛從臨安回來,還沒來得及回家,便過來了。”
柳梢娥笑了笑,“喝花茶還是鐵觀音?”
“哦,隨便。鐵觀音好了。”鐘岳從皮匣里拿出兩塊墨錠來,“來得匆忙,也想不出買什么禮,這兩塊墨錠,送給柳先生。”
柳梢娥放下熱水瓶,看著桌上的兩塊還沒包裝的墨錠,笑道:“何必這么客氣。你們一點漆產的金樽啊,我都用上咯。”
鐘岳微微一笑,“這次我送您的,您肯定沒用過,不妨一試。”
“怎么?又是什么新產品嗎?”
“也是老方子了。之前金樽系列,墨色濃厚,適宜大楷、行草,當然,多添些清水,也能對付用,這次送您的,是手造一萬杵,都是人工錘煉煉制而成,墨色清亮適宜,非常適合日常小楷行文,我自己也是很喜歡用,這在臨安市的時候收到黃老寄來的毛邊紙,激動不已,所以這才一下車,就過來答謝您。”
柳梢娥握著瓷杯,“滬上吃住還習慣?”
“都好。”
“你是我最擔心的學生了。”
鐘岳直起背來,不敢貼在沙發上,“讓您擔心牽掛了。”
柳梢娥笑道:“倒不是擔心你其他的,就是擔心你把自己壓得喘不過氣來,所以才讓明川將你的作品寄給你。想想,這才多少時日?你真的讓我刮目相看,書法上的進步,我只能用厚積薄發來解釋你這近一年來的表現了。”
鐘岳淡淡一笑,他所經歷的東西,說出來恐怕沒人會信。
“這次回來之前,我在臨安提了一提青年書畫家聯盟的事情,您覺得恰當嗎?”
柳梢娥淡淡笑著,“既然做了,就別畏首畏尾。有些事情,沒有人可以告訴你正確的答案,因為沒有人有這個資格。”
“您說得太夸張了。”
柳梢娥并不解釋,問道:“只是你擱筆不書,想要尋求突破,這個才是我所擔心的一點。鐘岳,不要對自己太嚴苛了,我送你的四個字,希望你能好好揣摩理解。”
“恩,我會的。所以我這次放下了所有擔子,安安心心回來過個年。”鐘岳說這話的時候,露出了一個燦爛而又勉強的笑容。
柳梢娥寫了一輩子書,看了一輩子俗世,自然看得出這個微笑下是一顆倔強的少年之心。她側過頭看向窗外,“今年下了第二場雪了,真是少見。”
鐘岳一愣,接著話茬說道:“是啊。記事起印象里就沒有幾場雪。這樣,柳先生,我先回去了,再晚些大雪封路,怕雪天路滑出事故。”
“嗯,那你慢慢走,路上注意安全。”
鐘岳與柳梢娥寒暄了幾句,拿起皮匣,撐起傘,鉆入到漫天的大雪之中。柳梢娥擦去了窗上的霧氣,看著離去的身影,眼眸里是祖母般的慈愛,“這孩子,下次再見,又會是怎樣一個高度呢?”
老龍鳳銀樓 即便是大雪封路,都抵擋不住中國大媽們買黃金的熱情。
這幾天的消息,老美華爾街要做空黃金,導致國際金價大幅度走低,國內的黃金價格,自然也是受到了波動,這才到底不少大媽們出手買黃金。
鐘岳拎著皮匣走進店里,看著熱情高漲的購買狂潮,都愣了好一會兒,這…這是在搞促銷么?
店員看到鐘岳有些發呆的樣子,便笑道:“這位先生,請問您是來挑首飾的嗎?”
“哦,我想賣點黃金。”
“是黃金首飾?”
鐘岳掃了眼柜臺里,說道:“就是買黃金。”
雖然黃金俗了點,但是架不住老齊喜歡,真金白銀,說糞土的,那只有兩種人。一種是真的多得當糞土了,另一種人則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哦,您這里請。我們老龍鳳銀樓的黃金都是純金鑄造,所有的金磚都是有鑒定證書,黃金價格都在這里。”
鐘岳掃了眼柜子里的金磚,問道:“你知道民國時候的大黃魚,大致是多重的分量嗎?”
店員是個小姑娘,聽到這樣的問題,頓時懵了。大黃魚?還有這種稱呼的?
“那個先生,我們這里有50克、100克還有…”
鐘岳也不知道給老齊的束脩備下什么樣的“黃魚”。
邊上的大媽看到鐘岳猶豫不決的樣子,說道:“小伙子買黃金啊,黃金好,保值!那群米國佬真是秀逗了,做空黃金?這么好的機會,多買點,以后趕不上這樣的機會了。”
鐘岳淡淡一笑,“大媽,你知道大黃魚嗎?”
“大黃魚啊,十盎司的叫大黃魚,一盎司的叫小黃魚,你這小伙子居然知道解放前的叫法,看來是老買主了啊。”
鐘岳訕訕一笑,十盎司…三百多克啊!這老財迷的學費可不便宜!!!
“先生…先生?”
鐘岳回過神來,“啊,怎么了?”
一旁的老大媽笑道:“年輕人,賣個一盎司的行了,這十盎司的啊,沒實力的人買不起的!”
鐘岳眼睛掃過去,淡淡說道:“來六條大黃魚。”
店員愣住了。
大媽穿著羽絨服,也是一臉懵逼地看著鐘岳,“小伙子,沒錢別亂喊啊。”
鐘岳平靜地說道:“六塊十盎司的黃金,快一點,我趕時間。”
為了捕獲老財迷的心,鐘岳這一回化身中國大媽,也是豁出去了!
老龍鳳的銷售經理路過柜臺,眼睛掃過去,忽然看到柜子里十盎司的金條被掃蕩一空,嚇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小倩,小倩。金…金條呢?”
“經理,剛剛賣了。”
“騙誰啊,這十盎司的,一下子都賣了?”
小倩也是很為難地說道:“是啊,一個大客戶,直接買了六十盎司,刷卡消費的。”
經理瞪大了眼睛,雖然最近炒得火熱的中國大媽很行,但是也僅僅是買一些黃金首飾,對于整體金價和儲量來講,還是走低的。當看到確實開出了六十盎司的大發票,他賣了一輩子首飾,還只見過一二回,這…太生猛了!何方神圣啊?
大屏鄉里,也是后知后覺地收到了些鐘岳的消息。
大雪封路,鄉里人在家里燒著爐子,準備著過冬用的年貨。
“鐘家的娃子出息了,也不知道過年回不回家來,讓他寫個對聯。”
“嘁,人家是要當書法家的料,還給你寫對聯?你一年到頭賺得錢,都不夠給人叫潤金的。”
“咱們當初都是供他讀書的,寫個對聯咋了?難為他了?”
天色漸晚,大雪封路。
一輛車安安靜靜地從鄉道駛往小荷山。
人說衣錦好還鄉,鐘岳悄無聲息地錦衣夜行…
下一回,等他再出山之時,提筆走龍蛇,會是何等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