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岳也是破罐子破摔了,這個中秋節活動太坑了。如果這個什么使者NPC不給筆墨的話,鐘岳也就不玩了,你們自己玩去吧,大爺我不伺候了。他還想著,晚上的時候,和張來福一起喝幾杯呢。老人家時日無多,能陪一天是一天。
“你又有何事?”道庭“黑無常”走至鐘岳面前,一副氣不打一處來的模樣,見到鐘岳衣扣扣齊了,才按捺住心中的怒意,娓娓而道。
鐘岳有些不好意思,這會兒也稍加謙遜地作揖一拜,“使者在上,晚生出門時匆忙,未曾帶筆墨,還請使者借晚生筆墨。”
此話一出,周圍窸窣傳來輕笑。就連稍遠處喝得酩酊大醉的顏正卿顏小胖子,都醉眼惺忪地爬起來,咯咯地笑著。
“身為書道之人,連安身立命之本都忘了,談何書頌?你不寫也罷!”
“別啊,是真忘了。”
一旁的孫過庭再次展現好人模式,說道:“使者,他是真的喝醉了,方才連身上的圓袍都被人扒了去,想來攜帶的筆墨被人偷走了吧,還請寬恕。這衣裳,還是此間侍女送來遮羞的呢。”
周圍又是一陣笑聲。
使者搖頭,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貪口舌之快,連筆墨都被取走了,罷了。”
“黑無常”袖袍一揮,桌上出現了一副筆墨,這筆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質做成的,通體黑亮,看上去和架在下邊的硯石融為了一體。
“借人筆墨,本就是書家不恥之舉,今日正值中秋佳節,我也就不記你一過了,待會兒若是拿不出什么好的作品來,明年今日,你就莫要過來了!”
明年今日?明年今日老子再過來就是你孫子!
一旁的孫過庭看到道庭的使者走了,也是大松了一口氣,繼續將注意力轉到自己的文卷上。鐘岳拿起這支筆。
鐘岳覺得有些奇怪,是自己真的剛剛喝酒喝多了?為什么這筆沒有什么分量的?
他在文氏書亭行筆,在瑯琊王氏臨書,都是完全百分百與外界相仿的體驗感覺,怎么這支筆居然沒有絲毫的分量?
就在鐘岳拿著筆若有所思的時候,回到道場中央的道庭使者也是笑意漸濃。借筆?那得看你拿得動拿不動!
這邊覺得鐘岳拿不動,然而鐘岳實在思考,這筆是怎么做到輕如鴻毛的。
“不管了,先完成文卷再說。”
畢竟進入活動場景,已經是將得到的那個天干地支號令作為押寶門票了,如果任務失敗,對了,什么才叫任務失敗呢?
系統的聲音這時候才從腦海中響起:“文卷若不能鳴金,則視為失敗。”
“鳴金?”鐘岳又糊涂了,這又是什么意思?
然而就在鐘岳稀里糊涂的時候,前邊站著的道庭使者聲音嚴肅地說道:“限時過半!”
這么快?
鐘岳拋開別的不去想了,沉思了片刻,既然是書頌中秋,總得寫點和中秋節有關的內容吧,古人的書法作品,并不是為了書法而書的,往往都是溢于書表之后,呈現在了作品之上。
既然這樣…
鐘岳落筆。
行楷之所以為人青睞,正是行筆快速。雖然鐘岳的行楷還未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但是臨摹了蘭亭集序不少時日之后,加上神人九勢、永字八法的加持,自然是登堂入室了。
抬頭望向這輪已經升到當空的明月。
此情此景,他在這里,有何嘗不是一個異鄉客呢?
看著這滿座書生,有些已經停筆飲酒了,此等場景,鐘岳心里不免生出些感慨來。
“庭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
低頭思故鄉。”
不知道這個時代,可曾有詩仙李白,但是鐘岳的筆,已經不由自主地寫下了這首他們這個時代五歲孩童都會背誦的唐詩。背是都會背,但是這種異鄉情節,又有多少人有體會呢?鐘岳為什么要趕在中秋節的時候回家,不就是這種情節所羈絆?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自古以來,大道至簡。這么通俗易懂的一句詩,包含的情感,確實情深意重,何嘗不是每一個異鄉客,心頭那揮之不去的羈絆呢?
鐘岳的筆在最后寫下了落款,《中秋靜夜思》。
行楷畢竟不同于行草或者狂草,雖說行筆快,但是字與字之間,瑯琊王氏的家傳筆法之中,還是分得很明朗的。只是筆意連帶勾絲,而非字體連動交錯,所以看鐘岳文卷上的字,都是字字珠璣,清楚明朗,又不顯呆板。
如此氛圍之下,鐘岳還是覺得這樣的節日活動還是有助于鐘岳的書法進步的。在現實生活了,書法已經成為一種高雅藝術,真說要切磋比試,也都局限于書法比賽之中,而書法當成比賽的一種形式,本身味道就已經變了。
這樣的場景虛擬,比起鐘岳自己上山采風,醞釀情感,自然要來得方便些。
“限時到!停筆!”
道庭的使者高唱一聲,還在奮筆疾書的人紛紛停下筆來,仿佛再不停下來就要當成違規處理一樣,當然也有些人,壓根就是來看熱鬧騙酒喝的,根本就沒動過筆,譬如顏小胖子和柳公權,在那里一直偷酒喝著。
“請道臺,頌中秋!”
底下自從收筆之后,窸窸窣窣的交流聲也大了,鐘岳挪過去,坐在孫過庭邊上,問道:“兄臺,這請道臺,有什么意思?”
孫過庭合上文卷,好像有些怕鐘岳看到的意思,說道:“看來鐘兄是第一次來吧。看到那方使者前面的方臺沒有?”
鐘岳看過去,確實有個小臺面,上邊黑漆描金,很精致。
“咱們的文卷放在上邊,若是書藝達到一定水準,就會鳴金投影出來,你看著,這歐陽詢要上去了,看完他的,你便知道什么叫做一鳴驚人了。”
一鳴驚人?
合著這個成語就是這么來的?
鐘岳一想,一定是系統胡謅出來的而已。看到歐陽詢白衣款款,一副瀟灑淡定的樣子,鐘岳料想他也是胸有成竹了。
文卷落在道臺之上,眾人矚目望過去。
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道場半空之上,漸漸浮現出那欹側險峻的歐體正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