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漆的產品,一夜之間進駐各大市場,仿佛就像是一盤提前布好的棋局,打得原本市場趨于穩定的古墨行業措手不及。
滬上的曹公素、京北的得一閣以及蒼煙室等著名墨業廠商,都在快速搜集著一點漆的各項指標、價格以及消費者群體。這些,在歐陽國青的管理下,都是有專業團隊負責生產、運輸、市場等各個環節,所以并不需要鐘岳這個甩手掌柜來干什么。
有些企業里的員工,甚至下意識地以為,他們的老總,就是歐陽國青。下午兩小時,從曹丹青的畫室出來,鐘岳收獲還是比較多的。現在曹丹青不不是教他構圖或者畫法,僅僅是教一些最基礎的技法。
比如勾皴石法,入門已是不易,要學到精髓更是不易。對于資質平平的人來說,這種教法無疑是行不通的。曹丹青最初也僅僅是嘗試性的,如果鐘岳學不到東西,他可能就要換一種教法了,結果沒想到鐘岳領悟得這么快,驚訝是驚訝到了,但是轉念一想,倒也釋然了。
人家書法底子了得,書畫互通,舉一反三,這本來就是當初選擇鐘岳原因,現在這個想法靈驗了,也就喜大于驚了。
從曹丹青的畫室回來,鐘岳也不回學校了。之前還偶有任課老師打電話,以學分、平時分的事情要求鐘岳回校上課,不過上次畫展交稿后,鐘岳收到了一條康敏的短信。
“你自己愛做什么做什么。”
這…應該算是散養式放生了吧。康敏之前壓不住那幫老教授,為了鐘岳的學業忙得焦頭爛額,現在因為這場畫展,華美的國畫系頓時變得風平浪靜了。
人家鐘岳,根本就不是新生這個級別的!
和這次畫展的其他化作比起來,鐘岳的《勾皴石圖》,是真的龍頭…至于其他的,就有點龍頭蛇尾的意思了。
鐘岳進入筆法系統。他現在每天從曹丹青那里回來,都要進入徐渭潑墨寫意畫法中去印證參詳一番。之前的筆法或者畫法系統,都是有一代大家親自傳授的,只是徐文長是個鬼才,而且留下的畫法系統也是鐘岳通過劇情任務得來的,有些奇葩特殊,這個大多情況下都是無聲的世界,結合曹丹青所講的一些技法,兩相結合,相得益彰,鐘岳也發現,才半個多月,熟練度就從百分之三提升到了百分之十六,雖然慢,但總比原地踏步要強得多。
畫法筆法一多,現在鐘岳愈發覺得時間不夠用了。以前跟金農學漆書、還是和文征明學習小楷,那都是每日兩小時必修的,現在…如果安排滿當,徐渭這里兩小時、鄭板橋那兒也是兩小時還有王珣這邊兩小時,一天六小時的高強度訓練,再加上觀摩永字八法,鐘岳感覺整個腦袋都快炸了。
一心多用,確實很累,所以鐘岳也調整了一下。去完曹丹青那兒,就花半個小時在徐渭潑墨畫法之中稍加鞏固印證,王珣行楷的修煉時間,也縮短到了一個小時,畢竟連續的兩小時,真的太耗心神了。
至于跟金農哥倆好的鄭燮那里,鐘岳只能說,隨緣了。心情好時的時候過去聽聽,覺得太累就不去了,因為自己的畫工還不是很成熟,除了工筆畫之外,其余的畫技都還在學習階段。
鄭燮擅長的蘭竹畫法,說白了,也僅僅局限于花鳥畫,他的山水還有人物并不出彩。
揚州的街巷熱鬧非凡。鐘岳這次過來,卻不見金農,只看到鄭燮背著個書簍,站在城門口,等著鐘岳的到來。
“板橋先生,這是去干嘛?”
鄭燮雙手插袖,笑道:“你跟我來。”
兩人走出城去,鐘岳之前還沒有和鄭燮學過畫竹,一來沒時間,二來基礎沒打好,本來鄭燮打算教他這些基礎的畫法,不過鐘岳既然有更好的師法,就自然擇善而從了。畢竟瘋人徐渭可以列入中國十大畫家,而鄭燮不能。
古代的城墻,并沒有電視劇里看到的那樣四角方方,整齊巍然。揚州已經算是江南富庶之地了,然而即便是這樣的大城市,鐘岳看到的城墻,都還是坑坑洼洼,不是那種澆筑出來的雄渾之感。
“板橋先生,我們要去的地方遠嗎?最好走快一些。”鐘岳也不知道鄭燮要帶他去哪里,但是兩小時都用來趕路,鐘岳覺得還是等他下次再登錄的時候,直接生成相應場景就好,免得趕路兩小時,還沒說上什么話,這次交流就結束了。
鄭燮說道:“不遠,馬上就到了。”
兩人走過灞橋,到了一片小丘陵上。
“這里我經常過來,今天帶你過來,就是教你,竹子該如何畫。”
“板橋先生宅子后也種著幾根竹,為何舍近求遠?”
鄭燮笑道:“宅后是家竹,林外是野竹,不一樣。”
鐘岳看著野生的竹林,像瘋了似的生長著。畫竹,除了心態之外,最難把握的其實是如何做到不亂。中國畫講究意境,很多東西,都是用言簡意賅的筆觸一帶而過,有點像西方的印象畫派,但又有詫異,然而畫竹不然,竹葉兩頭窄中間寬,畫竹最精髓的地方,也就是畫竹葉了。
“鐘岳,一片竹林里有多少竹葉?”
“這…板橋先生這是在刁難我胖虎。”
“胖虎?胖虎是何許人也?”
鐘岳哈哈一笑,“沒,胖虎是我小名罷了。”
鄭燮話鋒回來,說道:“是啊,沒人能知道這竹林間有多少竹葉,哪怕真的一片片去數,風吹而過,落下的,又該無從找尋了。我畫竹三四十年了,才悟出一個道理。”
“還請先生指點。”
“去繁化簡。”
鐘岳說道:“就是少畫點?”
鄭燮點了點頭,“是啊。”
鐘岳坐在石頭上,說道:“這很難嗎?”
“難。哪些該畫,哪些不該畫,這個問題,我思考了三十年。”
有些東西,說起來很容易,但是真的去實踐,就像鄭板橋畫竹一樣,一個問題,就困擾了他三十年。
冗繁削盡留清瘦,畫到生時是熟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