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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二章 矯若驚龍

  晉代的紙本,還沒有像現在這樣亮白。鐘岳從玉簡內看到的這篇蘭亭集序,紙質泛黃,看上去素潔淡雅。

  “這么小,怎么看得清啊…”

  即便是鐘岳視力再好,也不能隔著三四米遠,去細看一副長僅七十公分,寬僅二十多公分的作品。

  這么人性化?

  鐘岳試著想要挪近視線,果然,隨著他思維上的主觀操控,篇幅慢慢放大。

  如今世上被認為最貼近原跡的神龍本蘭亭集序,不斷有人題跋、觀款,由原來的七十公分,已經變成了一幅二米多長的書軸了。歷朝歷代,書法大家、收藏大家,帝王將相,都在上頭留有題跋、觀款,鈐鑒藏印。

  書法不能比肩書圣羲之,能夠可以和書圣大作同列一幅作品之上,流傳千古,那也是一件幸事。于是,原本一幅干干凈凈,靈動飄逸的神作,被無情地印上了一百八十多個印章。

  當中若說最不要臉的,自然就是錢龍了,字寫得不咋地,非得豬鼻子插大蔥,“晉唐心印”四個大字,比所有名家題跋都要顯眼,還裝裱在最開頭,大有一種我字寫得最大,我是天下第一的氣勢。

  但是鐘岳眼下的這幅作品則不一樣了。

  干凈、素潔。

  除了落款印章以及幾方閑章之外,卷面看起來非常舒心整潔,還沒看當中的字,就已經讓鐘岳覺得心曠神怡了。

  “永和九年,歲在癸丑,暮春之初,會于會稽山陰之蘭亭,修禊事也。群賢畢至,少長咸集…”

  鐘岳從開頭慢慢看下去,當中涂涂改改的痕跡非常自然,寫錯了就用筆一抹,絲毫沒有做作的痕跡。第一遍通篇的略觀,鐘岳看的是章法、布局。

  古人的紙上很多都是沒有方格、線條,然而一些侍作品,又往往不是當成懸掛于墻上的作品來創作的,就是普普通通的寫文章、寫詩的稿子,就是這樣的手稿,都能夠章法布局得當,富有藝術美感,這就是功底了。

  行云流水,鐘岳想象不出,用其他的詞語來表達他內心的震撼了。每一行字,都像是跳動的音符,富有韻律美感,還沒細看,就已經覺得是曠世之作了。

  行書講究的就是這種流暢感。之前老頭說鐘岳的行書太僵,確實有道理,單獨拎出一個字來看,確實,筋骨俱佳,但是摞成一行,就顯得很僵硬了。這就是所謂的筆法到家,章法、行文、結構未到家了。

  鐘岳看過流水曲觴,當年吟詩作賦的聚會盛景,也只有如此心境之下,才能寫出這般飄逸俊秀,宛如謫仙下凡的作品吧。恐怕讓書圣第二遍再來些蘭亭集序,也未能有第一遍的風采了。

  二十八行,看完之后,鐘岳深吸一口氣,再倒回去重頭看。這一回,他的視線挪得更近了。

  談論魏晉書畫藝術。人們總會將它與“形神之辯”的審美趣尚相聯系起來,從“形神兼備”發展到“離形神似”,講求自然。

  順乎神理,在藝術上這是形式表現和精神內涵的關系,既有道家的“飄逸”,又有儒家的“文質”。華美與質樸的相結合,由此產生中國傳統書畫藝術的“形神兼備”的藝術品格。

  鐘岳細看之下,更加覺得自己的字,真的還沒學到家。即便是神龍本的蘭亭集序摹本,都無法和這原跡影像相比。

  每一筆,鐘岳都感覺,稍挪動一絲一毫,就會影響整篇行文,簡直是神乎其技!書圣,難怪可以在書壇頂峰坐上千年了,無人可以超越。

  自然天成,和諧暢達。

  鐘岳看得眼睛有些發干了,才退出玉簡,坐在青青草地上,回味良久。

  以前他一直認為,由于王羲之是晉人,是先生之人,所以無論后世書家再有多大的成就,也無法與書圣比肩,然而看完了蘭亭集序的原本影印之后,鐘岳覺得,是他想錯了。將這篇曠世之作,放在哪一個朝代,都是最璀璨的明珠。

  再次看神人九勢的時候,鐘岳的心態就不一樣了。

  陰陽造化,他從蘭亭序之中看出了什么叫做和諧。仿佛筆劃多一分剛硬,就會失調,多一分柔筆,就會筋骨不佳。

  黑白,陰陽。

  鐘岳看著墨韻落在草地上,落地生根,百花燦爛。

  合乎陰陽,鐘岳閉目,仔細體會著神人九勢的筆韻。

  書法之道,鐘岳注定要在筆法失傳下,再創新天地!這條路,還很長,還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他起身,進入到瑯琊王氏的族聚之地。

  王珣看著鐘岳目光灼灼的樣子,有些驚訝道:“你…”

  “王尚書,我很好。”

  “嗯,去吧。”

  鐘岳腳步堅定地走過王氏宗祠,盤坐在木橋上觀起鵝來。

  合乎陰陽,矯若驚龍。

  鐘岳看著波蕩開來的水紋,愈發覺得有意思。

  他好像真的明白了什么。

滬上的摩天大廈  樓上風光旖旎,長江三角洲,城市的繁華,在此盡收眼底。

  “王先生,您請。”

  中年男子身穿長衫,一副與俗世格格不入的樣子。穿著長衫吃西餐,估計也只有這位小楷王如此,才不會被人取笑了。

  對面的妖艷女子微笑著,“王先生,聽說你前些日子,因為一個無名小輩差點和書協的人干起來?”

  “嗯。”

  “能講講嗎?”

  小楷王切下一塊牛肉,塞進嘴里細細嚼著,“我想收他做徒弟。”

  “真的?那真是那個小朋友的榮幸了!”女子一看就是有些身份地位之人,穿衣品味,氣質格調,都不是一般的胭脂俗粉可以比的。

  “牧妖精,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可提醒你,別動他。我王格要的人,你要是敢動,今后文化行業里,你們牧氏休想插足!”

  女子嬌嗔地笑道:“呦呦呦,小楷王要的人,我哪敢動啊。喂,你不會是有那種…那種癖好吧?”

  王格擦了擦嘴,“他的家世、天資還有進步,值得我這樣做。”

  “呵呵,那真是恭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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