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不帶腦子的鐘岳見過不少,但是這么無腦的,確實少見。
作畫助興?自己帶畫筆紙張了嗎?就算帶了,這種輕佻的語氣,跟耍猴子逗小孩似的,是應該從一個二十歲,法定上已經是成年人口中說出來的?
鐘岳一句反嘲諷,心知肚明的人已經聽出來了,很明顯是對章子超有點不爽了,不過這傻缺還以為鐘岳是在刻意挑釁他,便說道:“鐘岳,你這話什么意思?翻跟頭,你當耍猴呢?”
章子超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那你什么意思?作畫助興,你當我賣藝嗎?要是賣藝,章大爺,你給錢嗎?”
“呵,你想要多少?”
鐘岳還真沒想到這傻缺會問這么蠢的問題,也懶得鳥他,說道:“咱們繼續吃飯。”
葉小倩攔著章子超,低聲道:“阿超,算了。你沒聽出來鐘岳實在給你臺階下啊。這里沒筆沒顏料,紙都沒有,你讓人家怎么畫?說話也不帶點腦子?”
“是啊,超哥,算了算了。”
“對啊,畢竟同學一場,說說玩笑話也就過去了。”
章子超甩開葉小倩的手,冷冷道:“你說我沒腦子?呵,好!服務員,買單!”
穿著西裝,十分敬業的服務員走了過來。
“今天各買各的!”章子超西裝一甩,十分沒品地冷眼掃過來,想看某些沒錢蹭飯的同學如何收場,“想吃霸王餐的,你自己看著辦!”
一些原本說好了章子超請客,身上沒帶多少錢的同學嚇得花容失色,準備打電話,準備讓家里人送錢過來。
服務員微笑道:“這位先生,剛剛這位姓鐘的先生已經全部買單結清了,這是單據,鐘先生,您收好。”
鐘岳拿著單據,三桌,一共六千多的收據,也是有些狐疑。
自己沒付錢啊。
見了個鬼,是程老師付的?
大家目光朝鐘岳望過來。以前那個在他們眼里只會讀書的鐘岳,早已經變了。
書畫、家世、修養、財力。
這都是短時間內能改變的?
還是說鐘岳這小子高中三年都太過低調,以至于大家都沒有發覺到這些?
這餐飯吃到現在,已經是沒什么意思了。
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那個,鐘岳,班長,我先走了。”
“哦,我家也有事,我也走了。”
一群人見到鐘岳已經買了單,氣氛有這么尷尬,都紛紛離去了。鐘岳也覺得沒什么意思了,就起身要走了。葉小倩走出包廂的門,追了上來,說道:“鐘岳,實在對不起。子超他今天可能有點喝過頭了。”
“沒事。大家同學一場,開心就好。”
“你別介意啊。今天真是子超喝多了,本來說好了是我們來買單的,結果還讓你付錢了。等明天子超酒醒了,我讓他把錢打給你。”
鐘岳笑道:“算了。他是喝多了,你進去照顧他吧,我也先走了。”
葉小倩還想再說些什么,不過鐘岳已經朝電梯口走過去了。看著那個背影,曾經愛慕的那個人,不管什么時候,都是如此優秀文雅,只可惜,在最單純的學生時代都無法相戀,如今更加沒有這個機會了,現實,讓她收回了目光,轉身走進包廂,去照顧那個不停灌酒的章子超。
“你說,這小子裝什么逼?他有我有錢嗎?他有我帥啊?為什么,一個個的都要和我作對!”
“別鬧了,阿超,你喝醉了…”
“我沒醉!混蛋!”
街道上空氣清新,鐘岳喝了點酒,也稍微清醒了一些。
這種無聊的聚會,如果不是老程他們要過來,他都懶得過來。還有這種發酒瘋的傻缺,真是好笑。
只是這收據…
鐘岳拿起手中的賬單,眉頭一皺,“誰買的單?”
“這種無聊的聚會,一定很頭疼吧?”
鐘岳朝一旁看去,“你買的單?”
“世紀城是爺爺的產業,你覺得需要我買單嗎?”
鐘岳一想,問道:“那之前你爺爺做壽還去遠華飯店?”
“老人家都念舊。”黃幼薇走了過來,在夜里,她更像是一個幽靈,沒有溫度的幽靈,“這么干站著聊?”
鐘岳回頭望過去,看到街角的咖啡店,便說道:“請吧。”
上島咖啡,沿街對出去便是古塘。
臨街的兩面都是落地窗,復古式的掛壁式街燈,有一種獨特的美感。這是鐘岳覺得,縣里街道上唯一有格調的地方,也是不少小情侶喜歡來談情說愛的場所。
店內不像星巴克那般擁擠,暗綠色的軟皮沙發,大理石的吧臺,將座位隔成一間間的私密小空間,難怪會有這么多情侶喜歡來這里消磨時間。
鐘岳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和黃幼薇坐下。
從德宣齋出來時,鐘岳死活要龐軍收下那三千塊,只帶了七千出來,現在這錢還沒焐熱,看到賬單上六千多的消費金額,又得大出血一把…
“你數數,六千六,不用找了。”
黃幼薇盯著鐘岳,“我說了,不需要你買單。”
“那是你不需要,與我無關。”這個便宜,鐘岳即便是占著,心里也不會舒服到哪里去的。黃幼薇明顯是在幫他,如果欣然接受,這個人情,到時候又得還,這就因小失大了。
張來福和李德明的話,鐘岳一直記在心頭,黃三笠,敬而遠之。
既然不想過多牽扯,首先就得做到別占黃家人便宜。
“這是你應得的。爺爺最近很開心,所以我幫你這種微不足道的事情,也沒什么。”
鐘岳喝了口剛端上來的咖啡,酒已經醒了大半,他本來就沒喝太多,只是在包廂里氣氛影響下頭有些昏沉而已。
“哦。和黃老先生說,最近就別去小荷山了。”
“為什么?”
“我要啟程去華東美院了,所以不在家。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這樣啊…”黃幼薇臉上略帶失望。
鐘岳杯中的咖啡喝了過半。一般這就是他感覺可以起身離去的恰當時候了,一口不喝,總顯得有些敷衍,“如果沒什么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錢你收好了,這么一大疊錢,走夜路小心點。”然而當他側過頭,余光不經意瞄到窗外古塘岸邊,靠著汽車抽煙的花頭雕爺時,知道自己說了一句屁話。
黃幼薇將錢推了回去。
“那你幫我畫一幅畫,這是酬勞。”
“畫畫?”
“嗯。”黃幼薇將一張泛黃的照片從駝色錢夾里拿出來,“畫這個人。”
鐘岳眉頭一皺,“真是不好意思了。我除了工筆山水畫之外,不會其他畫了,黃小姐另請高明吧。”
咖啡廳音樂悠揚,鐘岳推門離去…
留下黃幼薇,有些不解地看著離去的背影。
“是因為男人那點可憐的自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