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學府、綠蔭操場。
秋初時節的滂沱之雨,帶有涼意。良久之后,這場雨終于止住了垂落,而軍訓匯演也終究結束。
天空灰蒙蒙的,空氣潮濕卻清新。
大地殘留雨水,偶爾有燕雀低飛。
甚至在綠蔭操場上的塑膠仿草,仍有凝結水滴,緩緩滴落…隨著一雙雙鞋面的踐踏,圍繞操場的學生老師們,三三兩兩的離開。
沉默。
絕大多數的人,皆在沉默。
即使那抹深藍已經離開許久,即使軍訓匯演的首名已經宣布,即使章校長發表的總結感言,鏗鏘有力…但這些通通無用。
擋不住。
永遠無法遮擋那抹深藍的寧靜絢爛。
于波瀾不驚之處,升騰壯闊。于風雨瀟瀟之時,湛耀膽魄。于全場希聲之際,篤定悠悠。
他們惆悵的大口喘息,面面相覷,難過自己難能如此,欣喜今日欣遇此景。
她們羨慕的心靈悸動,醞釀贊佩,向往此時此刻此情,景仰世上真有此事。
“你說。”
“這世上怎么會有這等自由人。”
伴隨著一聲似乎唏噓不真實的輕嘆,一個個離開綠蔭操場,而有些人卻止不住好奇,目光時而瞄向站在終點布篷下的方隊。
何人,
竟能得此相伴。
主席臺。
殘留雨滴,沿著遮沿向下滴落。
這些以學生會部門、武術生為主的學生們,也俱皆坐在原位,茫然四顧之間有如彷徨,怔怔出神之時似乎震撼。
“蓋世之名,名副其實!”
“武術生第一人,當之無愧!”
一位位本應好整以暇的武術生,互相低語,直至眼下仍然處于動容神態,根本不能輕易恢復平靜。
饒是他們,也斷然不敢想。
孫浩信左臂綁著條條繃帶,面色復雜。
昨日韓東打出的南征千里行,打的他手臂筋骨差點松掉,若非手下留情,怕是他手臂已經廢掉。
“我真的沒想到。”
“原本以為只是單純傲視世間的你,竟有如此超然之態,或許這才是你真正的面貌…蓋世韓東!”
孫浩信低聲喃喃。
他摸了兩下即將痊愈的左臂,眼里漸漸重泛狂傲之色:“任他東西南北風,我自信念照心間。”
親眼目睹這一幕,實在有心靈沖擊。
自己仍滯足于炫耀名聲的方面,韓東卻早已凌駕這些。
旁邊座椅上。
另一高位武者境湯岳函,卻皺著眉,哪怕內心已經折服于這等氣貫長虹的氣概,但仍然不認可韓東的行為。
“規章制度,就該遵守。”
“即便沒有明文條例,也不可如此僭越。”湯岳函搖搖腦袋,低聲道了一句。
這一道聲音,引來其他武術生的注目。
但可惜。
沒人出聲質問,湯岳函確實頗有威信力。
剎那間——唰啦!
孫浩信捂著左臂,登時站了起來,瞥了眼湯岳函:“這是當今蓋世的氣概,你可以不學,可以無視,但你沒資格質疑!”
“你?”湯岳函怔住了。
慘敗韓東掌下的孫浩信,反而替韓東說話?
“這就是你不如我的原因。”孫浩信哼了一聲,捂著左臂,徑直躍下主席臺,龍行虎步的離開。
他只是覺得,
敗給蓋世韓東,值得認可,不必氣餒。
在場的武術生們,相互看了兩三眼,也皆是搖頭議論,面有悵然的離去。
至于剛剛想要阻止韓東的一部分學生會成員們,臉色青紅交加,既有迷惘茫然,也有忿忿不甘,千言萬語止在嘴邊,竟是干脆不知該說些什么。
“副主席,咱們就這么算了?”一個干部,緊緊皺眉。
在他看來,
這是公然挑戰學生會的管理威信,任韓東乃是武術生,也萬萬不能睥睨一切。
但那位學生會副主席,沒開口。
他仍然沉浸于剛剛那道熾若星芒的淡然目光之內,腦海仿似有翻天覆地的海嘯,蕩漾思維,鎮壓恪守觀念。
“副主席?”那干部追問道。
“啊?恩。”學生會副主席掃了眼神態各異的成員,苦笑道:“章校長已經開口了…那位同學值得贊揚,讓我們悉心學習。”
什么!?
學習!?
所有學生會盡數愣住了。
恍惚間,似有一道尊威顯赫的雷霆,劈裂一切心思,比普通學生想得更多的他們,自然明白這是什么概念。
沉默。
一股悄然希聲的詭異靜默,籠罩全場,彌漫心靈。
此時此地,校領導們早已離場,武術生們也全數離去,只剩以學生會部門為主的眾多學生,相視無言,駐足原地。
不知怎么地。
他們總感覺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倏然間。
一道震撼萬分的驚呼聲,響徹全場:“軍訓匯演的首名——正是那位女生所在的方隊!”
陰云天空露出一抹陽光,渲染暖意。
綠蔭操場的布篷附近,絕大多數的軍訓方隊,正在與各自所屬的教官進行告別。
男生倒還好,任是情感真摯,也能勉強克制。但許多女生卻全都已經灑淚當場,實在有些舍不得艱苦磨礪的軍訓日子,只覺得內心悵然若失。
“教,教官,咱們還能再見嗎…”
一個女生扯住管理自己方隊的女教官,淚灑衣襟,情真意切,甚至感染了周圍學生,紛紛上前安慰。
約有四五米遠處。
渾身有點濕漉漉的李紫薇,臉蛋毫無惋惜,僅有莫名復雜。
嘀嗒。
一滴殘留雨水,滴落在她的掌心。
李紫薇手掌漸漸傾斜,直直盯著滑落直下的水珠,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那是韓東。”
“我看的真切,是他,就是他。”
想起之前高中時代的種種想法,總是自詡正途的評價,著實幼稚的可笑,她吸了口氣,揉了揉火燒似得發燙臉頰。
至于第十七方隊。
取得了匯演首名,皆是心有雀躍。
她們一邊歡聲笑語的談論首名,一邊與女教官告別,而在這之間卻全都偷偷瞄著身體虛弱的張朦,目光流露出艷羨向往之情,劇烈的穿透空氣,火熱的灼燒濕意。
“他叫什么,你知道么?”
“我曉得,她是會計三班的張朦。”
“不…我問的不是張朦,是他!他叫什么名字?”
她們低聲談論,眼底時而閃過渴望之色,憧憬那抹深藍,只覺得自己仿佛在白日做夢,有幸親身經歷這一幕。
估計。
用不上第二天,今天的學校論壇…即將徹底沸騰!
咕咚。
十七方隊里的許葭薇勉強咽了口唾沫,花容復雜,似喜悅似嫉妒似落寞,不由自主的摘下軍帽,甩了兩下濕透的帽子,甩出點點殘留雨水。
緊跟著。
她走到張朦身旁,情不自禁的問道:“我,我能問下,你現在是什么感覺嗎?”
唿唿。
雨后微風,泛著涼意,輕輕吹過。
俏臉虛弱發白、但臉蛋卻仍有酡紅的張朦,歪著腦袋,唇角勾勒一絲秀氣靈動的淺笑:“困了…想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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