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府之內,上午時分。
此刻的太陽頗為炎熱,照的有些耀眼,渲染出了一股蒸籠似得悶熱感,此乃罕見的回溫現象。
甚至。
平時常見的小貓小狗,盡皆縮在樹蔭下,沒有叫喊的力氣。
“這也太熱了吧。”
“昨天還蠻清涼的,今天卻忽然升溫,我穿短袖短褲都在流汗,真是讓人受不了。”
兩個男生并肩而行,埋怨著天氣。
他們抱著一摞書本,滿頭冒汗,急匆匆的走向自習教室,與牛仔褲襠部差點撕裂的韓東,擦肩而過。
“唔。”
“很熱么。”
韓東只覺得溫度尚可,搖了搖腦袋。
剛剛從健體樓離開的他,正在漫無目的的閑逛,路過學府里的一個人工小湖泊,沿著樹蔭道路,一路直行。
這些日子以來,他還沒有逛過這座占地面積廣闊的江南學府。
但沒日沒夜的練武,終有收獲——
他已經晉級武者境,橫掃江南學府的所有武術生,便是辛勤練武的最佳詮釋。
至于健體樓的練武場地里,有何殘余風波,或是誰會議論他的蓋世武力,韓東并不在意,只想悠悠浮生半日閑,給自己放松一下。
那么。
現在去哪兒?
韓東眨了眨眼睛,心有愜意,繼續打量綠化繁多的學府環境。
驀然間。
有兩三個女生迎面走來,正在高談闊論著準備吃什么,究竟是椒鹽香脆小餛飩,還是黃燜雞米飯…但三人目光,卻不約而同的瞥了眼韓東。
臉色古怪。
她們止住言語,急匆匆的離開。
韓東暗暗沉吟,難道隨著武力變強,自己的長相也變得更為驚天動地?
他看向下半身的牛仔褲,嘆了口氣。
估計問題出在這兒…自己剛剛施展南征千里行之術,令深色牛仔褲崩裂出了一條條顯眼的撕裂處,約有七八道。
“哼。”
“據說撕裂破洞的牛仔褲,反而比完好牛仔褲更貴些。”
沉吟片刻,韓東索性仔細整理了一番牛仔褲的撕裂處,讓其顯得更為勻稱一些。
“好。”
“大功告成。”
韓東嘴角勾勒笑意,繼續溜達。
自入學以來,他幾乎沒有片刻的歇息…站樁,練術,已經占據了韓東的全部時間。
咔咔。
他一邊散步,一邊攥緊手掌。
清晰可查,體內力量雖然處于磨合期,但已是凝霧形態,而且在磨合過程當中,似乎發生了一點微妙絕倫的變化。
或許。
他的武者境,當有呈液內力。
“不過。”
“即使有呈液內力,我也仍是武者境。畢竟凝血屬于滴水穿石的熬煉過程,殊為漫長。”
武者境的凝血,至關重要。
這是人體開始轉化的第一階段,正式踏入玄奇的武術道路。因為凝血可以讓血液如鉛如汞,包括動脈,靜脈,直至最后的圓融全身,血流如同溪河。
凝血完成后,便已是超越人體范疇。
簡而言之。
武術三境,旨在不斷增強人體,通過一點點的轉變,超越人類身體的上限范疇,最后達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武術,確實匪夷所思。”
“人體好比一個封閉式器皿,其內蘊涵龐大無比的水流。若是器皿太過孱弱,恐怕水流輕易即可崩塌器皿。”
器皿即身體素質。
水流則是體內力量、凝合之力、內力。
譬如一位武將境,呈液內力無匹強悍,但身體素質若是不夠,恐怕剛剛催動內力,便要渾身崩裂,且不提武力強弱,單單怎么活著就是一個難題。
“怪不得。”
“武者境凝血,武將境洗髓,皆是強化體內構成的一部分,間接增強身體素質。”韓東目光閃過了然之色。
凝血之時,血管自然而然的強化。
甚至不止是血管,包括其周圍的細胞組織,也會不約而同的更為堅固,這也是武者境可以承載凝霧內力的原因。
但韓東與之不同。
經過灰白氣流的全方位強化,他的身體素質遠超同境,尤其是體表肌膚的堅韌程度,簡直有點超越想象。
啪嗒。
啪嗒。
他暗暗沉吟,一直步行,很快就走到了一條樹蔭道路。
此處通往綠蔭操場,再經過操場,就是韓東所住的宿舍區域,而眼下這條道路上,正有三四個軍訓方隊練習正步。
“咦。”
“大一學生的軍訓。”
韓東輕咦一聲,瞇著眼睛。
他目光敏銳如同鷹眸,掃視之間,隱約間望到了正在踢正步的李紫薇,隨即想起自己的好朋友…張朦同學。
“她正值不適期間…”
“這么炎熱悶沉的天氣,估計張朦肯定比較難受。”念頭轉動,韓東登時沉默。
他總覺得,
這才是屬于自己的真正人生。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前世記憶愈發模糊不清。
韓東皺了皺眉。
仔細沉吟,他才恍然覺悟,無論前世記憶是否存在問題,自己最為真摯的感情,始終傾注在了這一世…換而言之,上一世的自己還是此生的自己嗎?
至少。
他沒能感覺到前世記憶里的太多情感。唯一印象深刻的,即是對妖魔鬼怪的不甘與憤怒。
“不對!”
“不對勁兒!”韓東倏然愣在道邊,任由熱風吹拂:“前世記憶給了我刻骨銘心的信念…似乎不是親情,也不是惋惜,而是強烈至極的不甘!”
呼哧。
韓東喘了口氣,繼續剖析內心。
自高三那堂武術理論課以來,先是重溫海帶排骨湯,愈加回味親情的可貴——
緊跟著感悟到爸爸韓聞志的偉岸父愛,初次激發瘋魔態…因至親遭到威脅徹底暴怒,再次激發瘋魔態…因村莊滅絕而悲傷,第三次啟動真正瘋魔態。
“這些情感,源于此世。”
“而在前世記憶里,我能品味到的只有不甘。”
韓東心里一顫,驀然察覺到己身信念…其實正是自己這一世,在不知不覺與潛移默化之間,鑄造而成,銘刻在心。
那么。
前世記憶究竟是什么?
韓東心跳略微加速,思維高速運轉,可思考許久也無有結果,僅能將困惑深深藏在心底。
但他有一股預感。
倘若可以理清楚灰白氣流的真相,便能知曉腦海里的前世記憶的真正情況。
“也罷。”
“剛剛晉級武者境,這些卻是不能著急。終有一日,我定能查清楚這些疑團。”韓東眨了眨眼睛,大步流星的走向綠蔭操場。
眼下。
還是先探望一下自己的好朋友吧。
于是。
韓東路過李紫薇所在的軍訓方隊,走到綠蔭操場邊緣,眼眸閃爍猶如精芒,掃視全場,嘴角勾勒一絲淡笑。
“咳咳。”
“這么悠悠然的出現在張朦面前,會不會引起她的強烈不滿。畢竟她們都在苦兮兮的軍訓,而我卻在溜達。”
可是。
誰讓他是武術生呢。
由于有些軍訓方隊,正背對著韓東,所以他繞著操場站了半圈,才終于找了面色白皙的張朦。
“恩?”
韓東瞳孔緊緊收縮,望了過去。
沉默。
繼續沉默。
“她可是我的好朋友…你膽子這么大,你媽媽知道嗎。”他面無表情的走向那里。
靠近操場邊緣的一個方隊。
由于這兒有樹木遮擋火熱陽光,因此女生們皆在樹陰底下、站著軍姿。但有兩人不同,正是張朦與許葭薇。
她們站在暴曬陽光之下,大概是罰站。
陽光愈加熾烈,空氣彌漫著悶熱濕氣。
咳咳。
許葭薇低聲咳嗽,面帶愧疚歉意:“小朦…對不起啊,我真是連累你了。”
“沒事。”張朦低聲道。
她軍帽垂著帽檐,看不清臉色。
旁邊的許葭薇嘆了口氣,愈加悔恨自己的張揚,闖出禍了卻讓張朦與自己一起罰站,只覺得內疚無比。
但與此同時。
許葭薇也感到腦袋暈沉沉的,曬得極其難受,苦不堪言,僅能低聲道了一句:“你沒事吧。”
“恩。”張朦輕聲道。
她知曉自己舍友的性格,經常性的炫耀,縱情肆意,這也是許葭薇的無心之失,張朦沒有埋怨。
她只是覺得,
渾身上下暖洋洋的。
另外體重似乎輕了些,仿佛一陣熱風,就能借風而起…張朦呆呆的想到。
驀然間。
一道聲音響起:“張朦。”
穿著湛藍短袖、潮流牛仔褲的韓東,皺著眉,面色有些難看,走向張朦與許葭薇的罰站位置。
張朦緩緩抬起臉蛋,茫然望著韓東。
視野時不時的晃動,暈乎乎的,自己怕不是在做夢吧…怎么又看到了韓東呢。
“你虛弱成這樣?”
韓東面色登時變了。
只見張朦的細膩臉蛋全無血色,粉致秀唇也有點發白,涔涔汗水流淌著,打濕了烏黑秀發。
張朦茫然地看了看韓東,沒說出話。
大約過了兩三秒,她連續眨巴兩下眼睛,仍然有點小迷惘,咳嗽了一聲:“韓東,你怎么來啦。”
“你嗓子都啞了,感冒了?”韓東皺眉。
“不知道哎,也許昨天著涼了吧。”張朦呆呆答道。
太陽暴曬,悶熱席卷,這兩句話雖然短暫,卻顯得慢悠悠的。
“行了。”
韓東拉住張朦胳膊,走向樹蔭下方:“你先歇會。”
這一刻,他只感到身旁張朦的嬌軀,軟綿綿的,時而靠著自己,令他感到火燙的溫度,時而并肩步行,實在有些虛弱。
大概走了七八步。
韓東右腳一勾,拿起擱在操場邊緣的凳子,擱在地上,急忙讓張朦坐下。
“韓東?”
張朦發出疑惑的小聲音。
直到此刻,脫離暴曬的熾烈日光,進入清涼區域,她才有點反應過來,原來自己不是在做夢。
方隊里一個女教官走了出來,喝問道:“你干嘛呢?誰讓她休息了?”
韓東抬頭,認真看了眼女教官。
此地不宜動手,還是講道理吧,自己向來以德服人,包括武術生們都非常認可…于是他的清朗聲音,鏗鏘有力,回蕩此地。
“我讓她休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