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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鏡湖之下,是火山

  市實驗中學教導樓、五樓中段。

  一間標注著‘校長辦公室’的深紅木門,矗立走廊內,與其他木門相同,但這一標注卻令這道木門顯得與眾不同。

  “校長辦公室。”

  韓東深深吸了口氣,走到門口,輕輕敲門。

  過了一會兒,一位穿戴整齊西裝的中年男子,打開木門,疑惑地看著韓東…剎那間,他臉色一板,沉聲道:“你是哪班的學生?”

  話語之間,隱涵不滿。

  一個穿著藍白校服的學生,來到校長辦公室門口敲門?這成何體統?

  韓東輕聲道:“我是高三七班的學生,我想轉成武術生,希望能得到校長的簽字。”

  他很清楚,眼前這位開門的中年男子并非校長,估計是校長助理亦或學校辦公人員…而他需要的是校長簽字、市實驗中學俞校長的親筆簽字。

  下一刻。

  中年男子皺眉呵斥道:“七班的學生?你們班主任李明是吧?我下午就問問她,你這是怎么回事!立刻回去上課!”

  “什么武術生?”

  “簡直胡鬧!”

  他一把關上深紅木門,將韓東擋在門外。

  什么?

  韓東面色微變,心里咯噔一下…頓時知曉自己遇到了最糟糕的情況。

  “我前世參加工作,就知道最難相處的…不是真正的領導,而是一些所謂的‘小領導’!這些人倚仗一點權利,就恨不得昭顯自己的威嚴,凡事皆以自己的想法進行判斷,根本容不得辨明。”

  “這樣的小領導,不多。”

  韓東咬牙,后退了數步,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深吸了口氣:“可我竟然在如此關鍵時刻——碰到這等情況!”

  其實這只是一件小事,至少對校長而言乃是一件小事。

  但倘若他不能進入校長辦公室,也就不能與校長當面闡述自己的想法,難以獲得校長簽字。

  怎么辦?

  韓東緩緩吐出一口氣。

  他不能強行推門進入,那將造成俞校長的惡劣印象。他更不能回到教室…一旦他想轉成武術生的事情,被李老師或是高三年級主任知曉,可能就要通知家長!

  他的老爸老媽皆會知道!

  可他暫時還不能告訴爸媽。至少得等到武術品級達到七品以上,才能坦白轉成武術生的事實。

  “嘿,與那些妖魔鬼怪相比,這么一點點刁難,算得了什么?”韓東眼眸漸漸冷靜,嘴角抿著:“若是這點困難,我都承載不了,干脆直接跳下教學樓!”

  一聲輕響。

  韓東靠在冰冷墻壁上,凝視眼前的深紅木門,靜靜等待。后背的冰寒感覺與內心的熾烈情感,仿若兩重世界。

  他要做的,就是等!

  等到有老師幫他進去說一聲,或是等俞校長出門!

  “我韓東重生歸來,不是為了俯首任命,更不能自甘退縮!在找到幫助之前,決不放棄!”

  “今天這武術生,我轉定了!”

  韓東后背挨著冰涼墻壁,但內心卻熾烈如火。

  時間漸漸流逝。

  半個小時…一個小時…中間也有看似老師的人,匆匆走過,但根本懶得看韓東,更不可能駐留等待韓東的道出請求。

  可這一切,盡皆遏制不了韓東的堅定。

  兩個小時后。

  咯嗒。

  標注‘校長辦公室’的深紅木門,忽然打開。

  一位身穿黑色正裝、系著淺灰領帶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他鬢角微微發白,但目光炯炯有神,顯得雷厲風行且威嚴頗深。

  “恩?”

  他看向背靠墻壁的韓東。

  “俞校長您好,我是高三七班的韓東,想轉成武術生,希望能得到您的允許。”韓東急忙上前兩步,輕聲道。

  俞校長一怔,瞧了眼韓東,點點頭:“你先在這等會,我去一下洗手間。”

  韓東連道:“俞校長,我也去洗手間。”

  “恩。”

  俞校長頷首。

  啪嗒。

  啪嗒。

  韓東跟在俞校長的側后方,一同走向洗手間。俞校長龍行虎步,隨意問道:“怎么想要轉成武術生?”

  韓東道:“因為自己的特殊原因…我寫了一張申請轉成武術生的書面請求,希望您稍后有時間可以看下。”

  “哦?”

  俞校長輕輕頷首,淡淡道:“你怎么不敲門。”

  韓東輕笑道:“剛剛敲門了,有位老師不允許,讓我回去上課。所以在門前稍微等一會。”

  啪嗒。

  俞校長腳步微頓,眼里閃過一絲異色,瞥了眼韓東,沉吟著點了點頭。

  五分鐘后、校長辦公室內。

  那位早前給方成開門的中年男子,臉色難看,盯著站在俞校長辦公桌前、穿著藍白校服的學生韓東。

  他暗暗冷哼一聲,繼續整理手里文件。

  而站在辦公桌前的韓東,則是從容遞出自己的申請書,輕放在深紅顏色的桌面之上。

  須臾后。

  面容嚴肅的俞校長整理了一番辦公桌,右掌拿起韓東的申請書,上下掃視了一番,沉吟道:“韓東同學是吧,這下面是你父親的簽字。”

  韓東連道:“是的。”

  唰啦。

  俞校長將申請書擱在面前,抬首看向韓東,沉聲道:“回去以后好好練習字跡,高考對字跡標整也有要求。”

  言罷。

  咔——他拔開精致鋼筆,在申請書最下方簽下一行字:同意該學生轉成武術生、俞浩丞。

  高三七班的教室內。

  負責武術理論課的姜老師,站在講臺上,強調著一個個知識點。

  講臺下的座椅分布,則是略有調整…每兩列桌椅,向靠窗方向挪動位置。原本位于教室左側、靠窗邊緣的一列,則是變成了教室右側、靠墻壁的一列。

  這時。

  面色僵硬的谷元亮,正坐在靠墻一列的第三排。

  剛剛搬動桌椅位置時,正是他幫韓東挪動…他也一直在疑惑韓東怎么還沒回來,可內心的疑惑——全數轉為難受壓抑!

  因為他后桌本應是‘許楚冉與馮闈琦’,可此時卻是‘許楚冉與高揚’。

  “可惡!”

  “這節課不重要,所以高揚與馮闈琦暫時換了一下座位!高揚坐在許楚冉的身邊!”谷元亮有些難受。但也限制不了其他人的自由。

  高揚要求換座位,馮闈琦也答應,許楚冉也愿意。他僅是許楚冉的前桌、一個普通朋友而已…怎么阻止?有什么理由阻止?

  講臺上姜老師的聲音,漸漸消散。

  后桌的嬉笑歡樂聲音,占據腦海。

  谷元亮也不知自己為什么要難受,但心情就是壓抑極了,仿佛心愛的東西被高揚活生生搶走,有些煎熬。

  他抬頭看了眼掛在黑板上方的時鐘。

  他也不清楚…這節課怎么如此漫長,焦灼許久,居然僅僅過去了半堂課!

  正當此時。

  “高揚,你應該坐哪個座位?”講臺上的姜老師,怒視靠墻壁的第四排外側,拍了拍講臺:“你暫時換座位也行,但你公然講話是不是太放肆了?是我講還是你講?”

  “恩?”

  “高揚,坐回你的座位!”

  姜老師沉聲呵斥道。他心生憤怒,倘若高揚暫時換座、安靜一些也就算了!可高揚的低笑聲音,站在講臺上的他都能輕易聽見,這已是擾亂課堂秩序。

  即使這節武術理論課不重要,但他要為班級同學負責。

  不聽講,趴桌睡覺,可以。

  暫時換座位,偶爾閑談一下,也可以。

  但如同高揚這般,肆無忌憚地嬉笑打鬧,就太過分!這已經超出了姜老師的容忍限度。

  高揚安然如素地坐在座位上,渾不在意地笑道:“姜老師,肯定是你講啊。我小點聲就是了,你可別生氣。”

  姜老師一怔,雪白鬢發都在顫抖,斥責道:“高揚,你是不是太肆無忌憚了?這是課堂!臨時換座,老師不管你,所以你就可以大聲講話?”

  “你這是耽誤其他同學的學習!”

  姜老師出離的憤怒了。

  但他年紀已有五十多,心有余而力不足,饒是怒氣沖沖的講話也顯得有些虛弱。

  “耽誤其他同學的學習?”高揚哈哈笑道:“老師,咱們班同學還有誰背不下來這些武術理論?我都能熟練背誦,班級同學也能輕易掌控這些知識點,要不你問問誰背不下來?”

  “恩?”

  “誰那么蠢,這么點理論知識都背不下來?有嗎?”高揚靠在椅子后背,好整以暇地環顧教室內,儼然一副優哉游哉的樣子。

  教室內一片安靜。

  即使有背不下來的同學,也難以當面回答…高揚的囂張態勢,很有威懾力,這只是一部分因素。

  最重要的是——

  誰若應聲,豈不就是承認自己很蠢。

  教室內的四十余位同學們,盡皆矚目高揚,更增添了高揚的得意情緒,讓他愈加猖狂。

  “姜老師,快講課吧。”

  高揚高聲道。

  姜老師則是氣的不行,渾身都在打顫,扶著自己的眼鏡,不斷呵斥著高揚,盡皆毫無作用。對于鐵了心‘證明自己威風’的高揚,再怎么嚴厲的呵責,也壓不住他的囂張。

  教室內的氛圍,宛若劍拔弩張,頗有些沉重陰郁。

  一位位同學,或是擔憂看向氣得渾身發抖的姜老師,或是不滿地瞄著毫不在意的高揚。

  仿佛有一團團陰霾烏云,漂浮教室上課,凝結著壓抑氛圍。

  “姜老師是態度最溫善的老師,平時對我們很好,這高揚…”

  一位臉蛋如若羊脂白玉的女生,皺著秀眉,心中焦急,但不知道該怎么解決這一場對峙。

  作為年級混混的高揚,不是她能勸誡的。

  “哎,你與一個老頭爭什么?”

  坐在高揚旁邊、谷元亮后桌的許楚冉,隨意把玩著粉色指甲,低聲嘀咕了一句。

  “可惡!可惡!”

  谷元亮攥緊雙拳,欲要回頭幫助姜老師叱責高揚。

  咯吱。

  教室門緩緩推開。

  穿著藍白校服的韓東,右手拿著一張黑字白紙,面帶微笑,朝著講臺上的姜老師,輕聲解釋道:“老師,我…”

  “關門!”

  高揚一聲低喝。

  韓東一怔,看了眼怒氣發酵、渾身打顫、鬢發全白、臉色通紅的姜老師,隨后掃視教室,看到一位位沉默不語的同學們…最后落在歪著腦袋,擰著嘴角、坐在靠墻第四排外側座位上的高揚。

  霎時間,韓東明悟了眼前的一切。

  高揚歪了歪脖頸,重重拍在課桌上,發出沉悶響音,暴喝一聲:“聾了啊?讓你關門!”

  他很煩。

  是的,他非常煩躁…被一個老頭訓斥了這么久,高揚早就想要證明自己,宣揚自己的威風,韓東僅是恰逢時機的一個不幸者。

  高揚重拍桌子的聲音,令教室內的同學們皆是狠狠嚇了一跳,有些習慣安靜的學生更是嚇出一身冷汗…姜老師眼睛通紅,忽然間鼻子有些發酸。

  值得么?

  他訓斥了這么久,值嗎?

  “唉。”

  韓東吸了口氣。

  驀然間,他眼里閃過一絲猙獰。

  自重生以來,他一直正常生活,好似溫和沉靜的正常人,絲毫看不出任何惶恐情緒、更是不曾透露出自己的壓抑絕望、迫切不甘、悲憤怒火。

  可有誰知道…鏡湖之下——是!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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