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乘騎白蹄烏駒,緊跟在蘇塵的青鬃馬后面,在穹窿山腳下的羊腸小道一路狂奔。
她小臉都嚇煞白,緊張的問道:“蘇公子,青河道長是寒山道觀的代觀主,還是寒山真人的大弟子。我們將他殺了,會不會被寒山道觀發現,遭到整個江湖中人的追殺啊?”
“除了你,沒其他人親眼看到是我出的手。想知道是誰殺的,沒那么容易。”
蘇塵搖頭。
殺了青河道長,他并不太在意。
早先將寒山道觀一卷仙書都竊走了,逼得青河老道被他師父寒山真人懲罰斬斷一臂。又隱藏了三年,寒山道觀至今也追查不出來。
現在他又豈會在乎殺了這青河老道。
“但那水匪怎么辦?他看到過我們,還逃到太湖里去了!”
“看到了也不能證明什么,他既不知道你叫什么,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只知道我藥王幫雜役而已。
況且,他早就潛入太湖回巨鯨幫總舵,并未看到青河老道是怎么死的。況且,他走的時候一副信心滿滿,覺得我們在青河老道的手里必死無疑。
青河道長的死訊,必然也只能是別人告訴他。那水匪,他會相信,是我們殺了青河道長?”
“只怕...那水匪也未必信吧。”
阿奴被問的愣住。
如果她沒有親眼見到,哪怕別人說蘇塵殺了青河道長,她也是斷然不信。
她只知道蘇塵是一流高手。
可青河道長更是江湖成名已久,一流資深的前輩高手。要是這么容易被殺,豈有今天這般高的江湖地位。
那水匪丁十三走的早,也沒親眼看到青河道長是怎么死。他如果聽到青河道長的死訊,只怕比她還更錯愕發懵,無法理解這是為什么。
因為整個“兇殺大案”,有一個最關鍵的地方,那就是誰有這么大的本事,殺得了青河道長?!
阿奴親眼看到了,卻還是不明白蘇塵是怎么做到的。
今天在穹窿山狩獵的江湖中人數千上萬之眾,路過此處小樹林的可絕不僅僅他們兩人。又沒有親眼目睹的人證,想要知道誰下手殺了青河道長,必須要有一個足夠說服力的證據。
如果解釋不清楚“誰有這個本事殺死青河道長”,那么所有的說法都成了流言蜚語,根本沒有說服力。
“這水匪自己都不信青河道長會死,只能靠著別人告訴他青河道長的死訊,別人反而還會倒過來信他的說法?再說,他是黑道水匪,白道上根本不會有人信他。
他一個黑道上的水匪,得先讓白道上的人信他的說法。
想要查,還得先從藥王幫上下查一遍,耗費至少半個月。
先不管他,今晚上吳郡首屆江湖大會,胥口鎮肯定很熱鬧。過了今晚,回頭我便去找機會去追殺他,消除這個隱患。”
蘇塵淡道。
...
僅僅在蘇塵和阿奴策馬離去,過了十數個呼吸的功夫之后,只見六七道江湖高手,快馬疾馳,一陣“轟隆隆!”馬蹄聲,從小樹林邊緣飛奔而過。
這六七位大豪客,在吳郡江湖上頗有名氣,都是前輩高手。
來自丹徒縣的“奔雷腿”丁大腳,以一雙比常人粗三號的大腳聞名江湖,修煉奔雷腿法,腿上功夫異常了得。
余杭三怪方氏三兄弟,性情古怪,但非常豪爽,在江湖結交甚廣。
陽羨縣霹靂門門主雷渤,是吳郡一個數百人小幫派的首領,自然頗有名望。
錢塘縣衙資深捕快大班頭秦天,綽號“飛天捕快”,是縣衙班頭之中罕見的一流高手,跟江湖中人結交甚廣。
他們這一群大豪客,隨便一人亮出來,在吳郡江湖也是鼎鼎有名的前輩,一流高手。
他們準備前往太湖邊的小鎮胥口鎮,赴今晚的吳郡首屆江湖大會,正策馬飛奔過小樹林的時候,突然看到樹林邊緣血跡,有一名青衣大袍的高瘦老道士斜靠著大樹,倒在血泊中。
他們不由臉色驚變,紛紛急忙勒馬停住。
“不好,是青河道長!”
奔雷腿丁大腳看到青河道長身邊,地上的那淌血跡,頓時知道出了大事,跳下馬來,快步上去摸青河道長的鼻息。
死了!
“他咽喉部有一道切口,被人一刀封喉!這是誰如此大膽,居然敢殺寒山道觀的青河道長?!”
丁大腳駭然嚇的倒退數步,難以置信。
青河道長可不是什么江湖上的小人物。
身為寒山道觀的代觀主,在姑蘇縣城的百姓之中,那是有著極大的民望。
在吳郡江湖上,那可是跺一跺腳便能震動一方的大人物,江湖威望在他們這六七人之上。
這些都還不算什么。
最可怕的是,青河道長還有一位強大的令人窒息的師尊,那可是整個吳郡江湖第一世外高人,是吳郡數萬江湖弟子的精神領袖。
這青河道長突然莫名其妙的橫死在穹窿山腳下的小樹林,只怕整個吳郡江湖都會大為震動。
“青河道長出事,這是江湖大變之兆啊!”
余杭三怪方氏老大艱難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秦兄,你可是錢塘縣衙頂尖的辦案老手,經驗最豐富。你仔細看看,能否出什么名堂?”
奔雷腿丁大腳朝秦天道。
錢塘縣衙捕快班頭秦天,面色沉重的點了點頭,繞著青河道長的這尊尸體,仔細勘驗了一番青河道長的傷口、瞳孔。
“尸體沒有搬動的痕跡,周圍地面的樹葉、血跡干凈,無拖曳跡象。這里是第一兇案現場!”
“咽喉部位傷口長三寸,深一寸,切斷了氣管和血管,一刀斃命!從傷口上,無法判斷具體的兵器,應該是很小的兵刃切出來的。”
“傷口還在汩血,體溫還是熱的,如常人,顯然是剛死不久,在一炷香時間之內。”
“瞳孔大張,死前很驚愕。額頭、臉頰沒有汗液跡象,顯然是根本沒有激烈拼殺。極短時間內斃命,很可能也就一兩招!”
“他的清風長劍出鞘,掉落在身邊,又是咽喉部位。這證明他不是被什么人偷襲所殺,而是正面強行被殺。這出手之人,定然很出乎他的意料,才會如此驚愕!”
“現場留下的痕跡太少,無從判斷是誰殺的。青河道長乃是我吳郡赫赫有名的一流高手,唯一能斷定的只有一點,那就是可以在一兩招之內擊殺青河道長,唯有一代宗師能辦到!抓住這點,追查下去,才能知道真兇。”
秦天勘驗完尸體之后,臉色反而變得更加沉重。
以他數十年的捕快捉拿兇殺大案的經驗,也感到無比的棘手。
官府當然不會去管這江湖上的兇殺大案,江湖上的事情,只能江湖上自行解決。
能一刀封喉,瞬間殺死一流資深高手青河道長的,無疑是一位大宗師。
這是很簡單的推理。
但問題來了,吳郡江湖上有七大宗師,究竟是哪一位干的?這種兇殺血案,涉及到宗師高手,絕對是驚天動地的大案。想查宗師?哪有這么容易。
當然,還有其它次一級別的線索。
比如小樹林邊緣的馬蹄印什么的,只是吳郡內馬匹何止數千之眾,挨個去查驗對比,得查到什么時候。
但那些江湖大豪客,大幫派的最高層,甚至宗師高手的坐騎馬匹,也不是誰想查就能查的。
而且這些都是佐證,不是直接的殺人證據,沒有足夠的說服力。
因為完全可能是之前路過,留下來的。
“青河道長,是被宗師所殺?”
在場的其余眾人,面面相覷,無不露出震驚之色。
眾高手們不禁心中生出一股森嚴的寒意,涼透心扉。
要知道,今晚就在胥口鎮召開吳郡江湖大會,由寒山真人和王縣令親自主持,這是江湖影響力極大的盛會。
可是,卻在這個節骨眼上,寒山真人的首徒卻被殺了。
這不是趕著給寒山真人一個下馬威嗎!?
是哪一位宗師,在跟寒山真人暗中較勁,鏟除其門下大弟子?
“吳郡內哪一位宗師會殺青河道長?”
“吳郡四大幫主?可能性很小,他們都是白道上宗師,跟寒山道觀同屬于白道,沒有地盤利益之爭,井水不犯河水,不會去輕易得罪寒山真人!”
“白蓮教茅子元教主?白蓮教和寒山道觀,屬于不同的教派,有些沖突。但他幾乎不離開婁縣的淀山湖白蓮教總堂,只是守著婁縣,也不卷入江湖是非,犯不著去殺青河道長。”
“難道是黑道巨鯨幫幫主白面書生劉洪,他殺了青河道長,借此向吳郡白道上的江湖領袖寒山真人示威?他有這份實力,也有這個動機,在江湖大會之前公然挑釁寒山真人!”
“巨鯨幫是吳郡第一大幫派,幫內弟子和水匪數千近萬,橫霸各條水系大運河和千里太湖,勢力極大。不久之前更是悍然洗劫了數十條官府糧船,囤積了大批的糧草,已經有氣吞山河,稱霸吳郡之勢。現在連吳郡太守府,各縣衙門都招惹不起他們了。”
“寒山真人是吳郡第一宗師境高手,吳郡江湖無可置疑的威望領袖,此時召開這吳郡江湖大會,顯然有領袖吳郡江湖群雄的意圖。
這黑白兩大派系定然起沖突,要是劇烈廝殺起來,吳郡內將會血流成河,殍尸滿地!”
在場的六七位江湖前輩高手,想到此處,無不膽寒心懼。
只怕,今晚胥口鎮的江湖大會,會生出驚人的大變數。
吳郡風云變幻,要變天了。
青河道長只是喪命在最前面,大變前夕的一個小征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