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時候,陳子邇有些睡不著,借著堂姐的問題,他理了些關于盛世的思路,反而對秦業說的人在意了起來。
陳子勝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三樓,到了他的身后。
“盛世集團到了這樣的規模,我覺得那個叫趙由之的,應該不會做什么愚蠢的事。”
陳子邇聽到腳步聲卻沒想到會是他,“我不是在擔心他。”
陳子勝走過來,“那哥你怎么睡不著?”
沒有回答他,而是說道:“其他事。不過這個趙由之,也不能不管,千里之堤,潰于蟻穴,雖然盛世比趙由之強大很多,但我通常不會因此而瞧不上他,死于自大和輕敵的大人物太多了。”
“他有…哪里讓你擔心的地方嗎?”
“有一句熱血到狗血的話,”迎著晚風陳子邇悠悠的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趙由之至少很年輕不是嗎?他的未來有無限可能,我干嘛等著他慢慢變強呢?”
自己的大哥看著溫和淡雅,但實際上那顆心早就硬了起來。
“那我們怎么做?”
因為薛博華提醒過他,有人提醒還不重視,那也太自大了。
“他一切正常?”
陳子勝搖頭,“至少表現出來的部分,沒有太過冒險的行為。”
“我不管他老實不老實,反正我們該做的還是要做。”陳子邇還有一個考慮。
這樣的人,忍耐、克制、又有心機搞的不好就容易瘋狂,所以最好得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再出手,一擊致命。
“他是個表現欲強的人,歲數又小,跟我差不多,所以能理解一點,這樣的人一定會比較激進,”陳子勝的聲音不大,“遠大會一直盯著復盛,我相信他一定會給我們這個完美的時機。”
“之前不是說有股東意見分歧的問題么?”
“去年,有一段時間復盛的確很缺資金,不過后來我沒有行動。”
陳子邇瞇了瞇眼,“因為馬小尹?”
“那段日子,鬧的比較兇,確實沒有精力。”
“嗯,我可能也不夠重視。我最近剛認識這人,看來是度過了危機所以有閑工夫活動了。”
陳子勝講:“我記得,復盛和客友好像還有業務關聯。”
“不必打草驚蛇。而且…其實我覺得你說的也對,換位思考,即使我也不喜歡某個人,但是不會輕易招惹強敵,除非對方鐵了心要我們的命,所以,他的狀態也一定很糾結,而我們不要幫他下決定。”
陳子勝咧嘴笑道:“也對,其實以他的能耐想要對你造成傷害,我想不起來要用什么方法。”
“有方法的。”陳子邇說。
“有?什么?”
“道德。”
在男女關系上,他做的不符合社會普遍的道德觀。
“好了,睡覺去吧。”陳子邇沒有多做解釋。
趙由之現在的確是糾結。
他不能做什么不理智的決定,其實真的多加注意了,史央清經常在陳子邇的家徹夜不歸這件事并不難掌握。
而他的朋友們也都知道其實還有個叫盛淺予的姑娘。
雖然這不犯法,但曝出來的話,陳子邇一定會面臨輿論的譴責。
問題是傳統媒體他沒有過得硬的關系,誰會跟著他去得罪陳子邇?通過互聯網渠道就更別想了,陳子邇是互聯網的金主,各個企業巴結還來不及。
而且這個人自己沒有互聯網企業,與各家都沒有競爭關系。
這一步就不太好辦。
秦韻寒最近有些無聊,他能多和她接觸一些。
一天,下了班他便去她長騎馬的馬場,姑娘大腿一甩熟練下馬,趙由之則伸手遞上飲料。
“你怎么來了?有什么事?”秦韻寒摘下帽子,一頭秀麗長發配上緊身運動裝,動感與美麗在此刻完美的結合。
趙由之雙手插著褲兜,“看出來你最近心情不佳,過來陪陪你。”
“真的假的?”秦韻寒斜著眼睛笑著,“那邊坐吧。”
兩人剛坐下,稍微有些沉默,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陳子邇回到中海了。”
“是嗎?你怎么知道?”
“那樣的大人物,不太藏得住。”
“那過兩天我約他好了,等他忙完。”
好像又有一陣的沉默。
關于這個,趙由之有很多話,可自身性格讓他都藏在了心里,他只默默的判斷著秦韻寒對陳子邇的在乎程度。
“香江那邊又傳來好消息,據說spod很受歡迎,當天就賣出了八千多臺。”
秦韻寒稍稍疑惑,“你好像…對他和他的事情都很關注啊?總是提到這個做什么?”
“是怕你喜歡他,所以總想通過些細節來找到答案。”他看著遠方,說的很深情的樣子。
這話比較露骨了。
秦韻寒眼睛躲閃。
趙由之知道這個理由完全能說服她,讓她不會再多想,轉過頭來又笑了笑,“據說,這是喜歡者不可避免的心理,沒什么辦法。”
“我們回去吧。”
“那韻寒你怎么看他?”
秦韻寒停住,背對著他說:“我不太理解你說的那種喜歡者的心理。從我的角度來說,這是兩個完全不相關的問題,我當然可以說‘我不喜歡他’,這樣你能好受一些,而我可以化解一些尷尬,但我不覺得這是個好的回答,”
“因為它給你一種偏向好的感覺,違背了我說的‘不相關’。我反而有些奇怪,難道我對他的看法會決定我與你的關系嗎?”
趙由之拳頭握的緊了些,“所以你是喜歡他還是不喜歡?”
這個男人股子里有不少的倔強,與生俱來。換句話說,就叫頭鐵。
秦韻寒抬腳欲走。
趙由之好像有些不甘心,他追了兩步,“韻寒,我只是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都不可以嗎?”
姑娘轉過身,“如果你僅僅只是一名八卦愛好者,我都會回答這個問題,可很遺憾你不是,所以我不能接受這樣的質問,從你的語氣里我感覺到好像我如果喜歡了他就是做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一樣,這是沒道理的,而且…而且,如果你總是覺得他是個很重要的因素的話,你或許應該注意你對我說那樣話的背后原因。”
趙由之問:“什么意思?”
“你只是為了贏,而不是為了愛。”
如果只是趙由之今天簡單的兩句話,她這么說是過分的。
但是,秦韻寒了解他。
也正是因為他勝負、得失心比較重,所以她才一直對這個人沒什么感覺,就像她的父親一樣,一輩子都在爭勝,而她的母親卻在大多數時候無法擁有丈夫的陪伴。
但畢竟還是很久的朋友。
秦韻寒最后說:“對不起,我要先回去了。”
到最后,她還是沒回答,自己都說不清楚。
而留在原地的趙由之則陷入了喜歡者的另一種心理,因為太在乎,所以稍微一些不好的信號都會讓他止不住的去想:她好像是不喜歡我的,她是喜歡陳子邇的。
接下來,他該怎么辦?
不知道,今天秦韻寒的發飆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說的有什么問題嗎?很浪漫的隱晦表達,可這個女人為什么要這樣?
他可以理解為是秦韻寒最近的心情不好,這是很直接的因素,當然也可以理解為…
如果陳子邇知道,他一定會講你特么直接告訴她不完了嘛!
可惜,秦大小姐最近的心情確實不太好。
她憑什么要回答那個問題?
有些煩,于是喊薛博華出來和她喝頓酒,第二天又開車去了金陵找自己的小叔。
秦業正在打那個五十多歲的哥倫比亞MBA的主意。
此人的名字叫肖安林,祖籍在光東,在香江長大,本人戴著大大的眼鏡,見他的任何時候都是西裝革履,站立端坐全都一絲不茍。
截胡這種事還是要低調一點,所以他直接去敲人家在酒店的房門,地毯走廊里空無一人,安靜的很,這種地方他常來,熟的很。
門里有人問:哪位?
秦業只是敲門。
肖安林沒讓他等多久,
“秦先生,是你啊,有事?”中年男人有一絲疑惑,之前他們在一個飯局上遇見過,點頭之交,沒想到他會找到自己住的地方。
論年紀,總是托大的秦業比人家還小二十歲的。
“肖先生你好,我是有些事,之前沒說是因為想要等個合適的場所。”
因為見過一面,所以他的防備心理沒那么強,說道:“好,那請進來說吧。”
“好。”
到屋里沙發上坐下。
肖安林問:“秦先生特意過來找我,不知道是什么要緊的事?原諒我年紀大了些,完全不太記得。”
秦業點點頭,“我是為了肖先生的發展平臺而來。”
他這一開口就是特大的詞,忽悠本事和陳子邇相差無幾了。
肖安林老江湖,完全過濾著聽,“不好意思,秦先生,麻煩你能說的更具體一些嗎?沒關系,你可以直接講。”
“那我先問個問題吧,肖先生和中凰國際的接洽應該不是百分百滿意吧?”
肖安林等著他繼續。
“這家集團和地方政府還有產權問題沒有解決,上一任總經理就是因為和地方政府的關系沒有處理好而離職。您真的覺得,這樣一個地方是你的下一站嗎?”
有夠直接。
“我想,秦先生您可以把重點的那句話告訴我。”
“你認為我的母公司盛世集團怎么樣?”
“行,您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是這樣,我這邊和這一家正在接觸中,我知道這么說可能您會笑我迂腐,不過我做事向來是善始善終,不是說盛世集團不好,而是我有我自己的原則。不好意思我可能措辭不好,可能是我習慣了追求高效率,但我并無冒犯之意。”
他的反應與態度不如秦業預料中的那樣熱烈。
“肖先生在做選擇,而我給您加一個選項,我不覺得這和原則有沖突。”
“謝謝,真的。”肖安林雙手合十,“秦先生,首先,我非常感謝您的信任與欣賞,不過一來我確實和中凰有了進展,雖然還沒簽合同,也有些問題還存疑,但是這邊接觸我最早,也向我展示了誠意。二來,我知道盛世集團,你們的陳總,我聽說過,真的,但是貴集團我畢竟了解的不深,所以我看不如這樣好不好,你給我點時間,我兩天后給你答復。”
秦業有些不高興,跟陳子邇通電話的時候露了些‘二代’的小傲嬌。
“陳總,我之前是沒發現,這人有點書呆子,不知變通,我給他一個好機會,他跟我提什么原則,選工作嘛,本來就是幾個里挑一個,跟原則有個屁關系,我都親自上門了,他還跟我說什么對盛世集團了解不深,我這么個內部人士就站在你面前,不了解你問啊!”
與他的略微不爽不同。
陳子邇倒覺得人家很得體。
“你不必生氣,我覺得人家講的有情有理,第一,跟你不熟,換位思考一下,一個第二次見你面的人開口叫你跟他走,你不考慮考慮拎包就走?”
秦業說:“可我是盛世集團假不了吧?”
陳子邇說:“就和追女孩子一樣,總有人不走程序,上來就想帶進賓館,有些更過分連安保設備都不帶。他什么條件都還沒聽到,也不知道你說的幾成真,你只是開個口說我們那兒要你,人家就跟你走?”
“那接下來呢?”
“再去,這次談些具體的條件,職位、年薪、住房,他要是問到我,你就說我可以和他見面。”
秦業說:“陳總,你脾氣真好。”
“誰都有脾氣,只是我會控制它。”
“所以說你是老板。”秦業也開懷了一些。
其實,他是有自信。
如果肖安林沒有立即拒絕。
那么,盛世一定會是更好的選擇。
“我有自信,他會向你點頭,不止是對盛世的前景,還有對我本人。”陳子邇的語氣充滿堅定。
這一切的意氣風發之外,
2001年3月6日,忽然有一個噩耗傳來。
當他聽到的那一瞬間,甚至都有些不太敢相信。
還記得剛剛坐上火車,第一次走出老家奔向1996年的中海時,火車上有個小女孩,圓臉,稚嫩。
那日上午蔡一峰給他打得電話,
陳子邇正在處理文件,拿起來直接說:“喂,老蔡,什么事兒?”
他沒想到聽到的是蔡一峰低沉的抽泣聲。
“老陳,婉兮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