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2月19日,陳子邇從學校廣播中聽到新聞:一位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與世長辭。
最令陳子邇感到悲痛的是他沒能等到7月1號香江回歸的那一天。
遠在中海的中大反應迅速,各個學院都組織學生進行悼念儀式。
鄧爺爺在陳子邇一輩人中的威望很高,陳子邇78年出生,可以說是跟著共和國一起成長,見證了這短短十幾年、幾十年的巨大變化。
309的其他幾人覺得心中悲涼,剛開學就發生這種事,大家心里都不舒服。
但活著的人還是得努力的生活。
陳子邇的課又開始了,受教于上學期最后的高數復習實在痛苦,陳子邇決定這學期從第一節課就要認真聽。
他又不是智商有問題,只是不感興趣。
為此,唯獨這節課陳子邇脫離309的團體,一個人坐在最后排當個安靜的美男子,好好聽課,反正他視力極好,老師在黑板上寫啥他都看得見。
交通工程是個只有十幾個人小班級,因此像高數這種公共課都是和別的專業合起來上。
這學期,與他們一起上高數課的專業換掉了。
陳子邇是認出一個姑娘才發現的,是他第一次來中海見到的賣豆腐腦的女孩兒。
姑娘當然不會突然的沖他撲過來,不過她個頭不矮,所以坐的也很靠后,就在陳子邇的前面一排。
讓陳子邇沒有想到的是,第一小節下課的時候,她竟然自己跑到后面做到陳子邇旁邊的空位上。
陳子邇自己都覺得有點恍如隔世,他茫然的左看看右看看,哪里發生了什么特別的事嗎?
沒有。
干什么玩意兒?老子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認真聽高數課,你給我來這么一出?老天爺這是考驗我?
她過來坐下的時候,陳子邇把放自己過界的本子摟回來。
因為這個動作,她還沖陳子邇友好的微笑了一下。
“謝謝。”她輕聲的說。
陳子邇說:“不客氣。”
上課后,她忽然問陳子邇,說:“你…叫陳子邇我知道。”
今天得遭遇…更奇怪了。
陳子邇偏過頭看著她那深黑的瞳孔,她有些躲閃,但不是譚婉兮那樣的臉色羞紅。
她一點都看不出害羞,更像是害怕里帶著一些抗拒。
“為什么會知道我的名字?”陳子邇疑惑。
但姑娘卻說:“我叫盛淺予。”
陳子邇心想:名字是很好聽,但跟我的問題好像沒啥關系啊。
不過無所謂,別人表示善意,陳子邇當然也笑臉相迎。
“你是有什么事吧?”他可不信,人姑娘是暗戀他所以才關注他的。
果然,她抿著嘴唇猶豫的點頭,“嗯,可能有點唐突。”
“沒關系,只要力所能及我都樂意效勞。”
陳子邇聊的開心,卻不知道自己要倒霉了。
這學期的高數老師換成了歲數比較大的老學究,要求非常嚴格,陳子邇還不熟悉他的風格,在課堂上還表情豐富的講悄悄話。
老師當然不會體罰他,但他被叫上黑板去解題。
陳子邇一看就知道壞了,新課新知識,他不會啊!
這么大歲數了,還要丟這個人!
“這怎么做啊?”陳子邇咧著個嘴,小聲向盛淺予求助。
盛淺予幾秒鐘的時間也說不清楚,就只能簡單提醒:“用泰勒公式,e的x次方那個特殊形式,帶那個公式進去。”
陳子邇都沒聽全,就算聽全了,泰勒公式他也記不住。
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粉筆一拿裝作思考的樣子,然后馬上就實話實說:“老師,不好意思,這道題不會解。”
大學的老師一般很少花大量的語言教訓你,所以老學究也只是說:“不會那下去好好聽。”
陳子邇想吐血。
這堂課結束,兩人都沒再講話。陳子邇倒不是在意被老師抓著,他是一直在想…人姑娘看一眼就會的題,他做不上…
有點失去了男人的風采。
下課后還要換到別的教室繼續上課,所以陳子邇始終不知道這姑娘到底找自己什么事。
中午蔡一峰回到宿舍的時候,聯合劉成兩人給他貼了個負心漢的標簽,尤其是蔡一峰可能跟周梓君同病相憐,感受強烈,一直批評陳子邇看到漂亮姑娘就忘了周梓君。
還沒等到下一周的高數課開始,周梓君就來了。
蔡一峰透露的,這小子努力了很久終于讓譚婉兮和他正常交流了,代價就是這邊有任何事,譚婉兮都會很早的知道。因為他總是想盡辦法找話題和譚婉兮聊天,至于兄弟什么的,已經被他放在了腦后。
周梓君在食堂找到的陳子邇,他當時正在吃晚飯。
她一屁股坐在陳子邇的對面,氣鼓鼓的。
陳子邇覺得他幾乎不會和這個姑娘有什么可能,總是藕斷絲連的,是對人家的不負責。
因此他不打算解釋,或是安慰,而是狠心說:“你不應該總是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周梓君一聽氣不打一處來,“我樂意!”
陳子邇覺得再講下去可能會吵架,所以二話不說,端著飯盤子就走了。
周梓君想拉,可是不敢,她第一次看著陳子邇這個樣子。
吃完飯陳子邇去澡堂洗了澡,晚上回到宿舍拿了劉成的小霸王,玩了兩個小時的弱智游戲。
兒女情長的事情讓他心煩,這學校的日子也讓他覺得折磨,每天就是上課上課,上著以后他肯定用不著的課!
第二天陳子邇逃了課,去看了一下布丁便利店的裝修情況,店面孫宏已經租了下來,相關的合同也簽了。
孫宏為陳子邇找了個普通的室內設計師,他想一想其實他不需要多么厲害的設計師,因為他看過很多非常棒的便利店布局,他只需要一個能幫他畫出來的人。
離開便利店之后,陳子邇也沒有回學校去上課,他去了天音培訓班,找了韓茜。
今天是工作日,她這里反而清閑,因為學生都要到學校上課。
“韓姐,我又蹭飯來了。”
韓茜正在店里無所事事,看到陳子邇來了也很開心。
陳子邇喜歡跟這個鋼琴老師相處,因為他不用裝的像十八九歲一樣。
韓茜還沒開始煮,陳子邇就幫著她一起撿菜。
搞藝術的人心思多少都更加細膩一點,陳子邇不可能無緣無故的真來蹭飯吃,況且她也看得出陳子邇有些心煩。
“學校的日子過的不順心嘛?”
“不能講不順心吧。只是跟我想的有些不同。”
“你想的是什么樣?”
陳子邇也不怕她笑話自己的‘理想’,全都如實說出:“我原來的想法是,上個大學,在陽光的午后讀一些自己喜歡的書,懷里擁抱著自己愛的,也愛我的姑娘。我可以掙到足夠多的錢,帶她一起感受生活的美妙,等大學畢業以后,我們可以馬上結婚,然后一起去歐洲,去北美,去東南亞,去世界上各個地方旅游。”
“我要她完全不用擔心生計的問題,我們每天一起貪婪的享受沙灘的陽光,自然的壯麗。我們可以在國內養一只貓和一條哈士奇,回家的時候有落地窗那樣的海景房可以住,有幾個關系過硬的朋友可以邀請過來,一起歡樂。不用定著鬧鐘怕上班遲到,不要看著賬戶余額怕錢不夠用,這才是我想象中的生活。”
韓茜聽的一開始是震驚,后來忍不住笑了起來,“我怎么感覺像是紈绔子弟的理想?完全沒有人生追求啊!”
陳子邇不服:“什么叫沒有追求,我覺得這追求特別好。”
韓茜白了他一眼,對此表示不屑。又問:“那你不是已經掙了一大筆錢,正在往這個目標邁進么。現在怎么不開心了?”
陳子邇自己也說不清楚:“我覺得我被什么東西束縛住了…嗯…周梓君說她喜歡我,我拒絕了。”
韓茜‘喔’了一聲,“其實我有一點看出來,但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也不知道過問合不合適,所以就沒多過問。”
陳子邇咧嘴一笑:“我們年輕人?啊哈?說的你歲數很大似的。”
韓茜也不在意年齡的問題,她說出自己的推測,“所以,你覺得對梓君有些愧疚又無法補償是不是?”
陳子邇點頭,嘆氣說:“我原來的計劃里可沒有想過這種事會發生。”
韓茜調笑他:“說實話吧,我覺得當個出家人可能適合你,你是完全不想去理會塵世的煩惱,這可能嗎?”
陳子邇無奈,“說說怎么辦,我不是讓你來打擊我的。”
韓茜正色說:“我記得我從鋼琴學校畢業的時候,我的導師勸我們心懷藝術也要面對生活現實時,說過一句話。”
“什么話?”
“他說,世間事,無俗事,無非俗事。”
陳子邇陷入沉思。
“他希望我們在追求高雅藝術的過程中,免去俗氣,卻能夠不脫離生活。對于你來說,不要總想著不管塵世過著沒有俗事困擾的仙人日子,那不可能。”
“至于你問我有什么辦法,我覺得你只能去面對,你想躲?可這些俗事你一件也躲不掉。因為你是這個世界的參與者,不是觀看者。”
這最后一句話如雷重擊,震得陳子邇呼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