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之后,清晨。
朝陽尚未越過城頭,九元城里邊卻已是人生鼎沸了,街道之上到處都是行人。
與往日的摩肩接踵行色匆匆不同,今日城內無論何處的行人,全都一副閑散模樣,或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交談,或零零散散靠在路邊。
這些人臉上都掛著些期盼神色,時不時地仰頭望向高空,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人群之中,一名相貌英俊的白衣少年,穿梭在人群中,朝著城內緩緩走去,耳中卻在聽著周圍人的議論。
他不是別人,正是以輪回殿黑色面具,改換了容貌氣息的韓立。
“聽說這次從中土仙域那邊來的仙使,架子極大,非但前呼后擁隨從無數,就連咱們金源仙宮的一宮之主也陪同而行,一路上可是賺足了眼球。”一個褐衣老者說道。
“畢竟是天庭的傳令仙使,身份可不同一般,否則哪值當咱們九元觀觀主純鈞真人親自迎接?再說了,人家這次可是來送‘菩提令’的,這可是多少大羅修士都眼紅的寶物,誰能不稀罕?誰能不把人家當做自家祖宗供起來?”另一名衣著華美的中年男子說道。
“那可是參加菩提宴的憑證啊,誰不想要?”又有一人艷羨不已道。
韓立只是聽著,既沒開口說話,也沒有停下來,一路朝著結尾處走了過去。
“呦…來了!”就在這時,一聲驚呼響起。
大街之上頓時一陣騷動,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談,抬起頭朝著高空望去。
那名白衣少年則也停了下來,站在街尾轉角的地方,仰頭朝著城頭高空上望去。
只見那邊好似驕陽初升,又像是天光乍泄,亮起一片耀眼金光。
光芒成發散狀,有如佛家寶光,周圍映有一圈七彩飛虹,更高遠的天幕上更是霞光萬丈,聚集來了大片五色彩云。
等了片刻,眾人脖子都仰得有些僵硬,雙眼也有些發澀,卻始終不見有人影出現。
有人剛想埋怨一句時,就聽一陣仙樂梵音忽然從高空中響起,緊接著一層彩色華光忽然從城外蔓延而至,直接跨過城頭,朝著城內延伸了過來。
城防的禁制法陣,主動為其打開了一條寬達百丈的通道,令那道華光剛好投射過來。
韓立目光一凝,就看到那彩色華光凝成的一條大道之上,浮現出一道道五彩蓮花虛影,當中氤氳出芬芳香氣,幾乎將整座城池籠罩。
“轟隆隆”
伴隨著一陣陣雷鳴般的聲響傳來,高空中的花團錦簇的五彩大道上,八頭金甲麒麟四蹄狂奔而來,渾身金光熠熠,落蹄聲如驚雷。
其后拖曳著一架造型夸張的巨大鑾駕,上面雕梁畫棟鑲珠嵌玉,看起來就像是一座華麗至極的金色閣樓。
鑾駕后方,還跟著長長的一對人馬,當中既有成隊列的金甲騎兵,也有各擎法寶的仙家修士,數量雖然不及之前人們口中傳聞那般夸張,但也十分。
鑾駕前有白玉橫欄,欄后站著一位頭戴金色高冠,身著天官服飾的高大男子,其面容方正,眉眼細長,鼻梁高挺,嘴唇纖薄,臉上滿是自傲神色。
韓立只是瞥了一眼,便覺得此人神情令人不喜,本欲就此轉身離去,可當他的目光落在那人身后兩人身上時,神色不禁微微一變。
只見其中一名男子,身材中等,容貌普通,臉上神情也頗為祥和,看起來一副平平無常的樣子,若非身在那個位置,身上又穿著仙宮服飾,便很難讓人將其和大金源仙域的仙宮宮主陸川風聯系起來。
而站在他身側的一名紅裙女子就顯得耀眼許多,其不僅容貌絕美,身材更是婀娜多姿,瞬間就將城內大半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赤夢,怎么是此女?”韓立眉頭微皺,有些意外。
他正驚訝間,城內上空亦有光芒亮起,十數道身影裹挾在霞光中,落在了五彩花影大道上。
相比于仙使的陣仗,這些人看起來就顯得平淡太多了,可就是他們一出場,整個九元城都幾乎沸騰了起來,到處都響起山呼海嘯般的喝彩之聲。
韓立定睛望去,就見為首一人,身著墨綠道袍,頭戴蓮花寶冠,生得一張中規中矩的國字臉,五官并不出彩,臉上卻是容光煥發,看起來身姿挺拔,儀容甚偉。
故而不用多猜,韓立便也知道,此人多半就是九元觀觀主純鈞真人了。
緊隨其后,還站著兩名道人,其中一個身形削瘦,顴骨高凸,頜下蓄有山羊胡須,一雙眸子卻是清亮無比,身上穿著一件看起來十分古舊的灰白道袍,身上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特別氣息,看著頗有世外高人的風范。
另一人看起來不過四十上下年紀,身形高大魁梧,身上穿著一件華麗至極的紫色道袍,頭頂只是梳了一個發髻,并未佩戴任何一種道家寶冠,其臉上棱角分明,板著的一張臉上沒有任何神情變化,看著就像是一尊天王雕像。
這兩人能跟在純鈞真人身后,身份自然也不難猜,多半便是九元觀的兩位副觀主了。
韓立對他們二人所知不多,只知道那個灰白道袍的老者道號陽鈞子,而紫色道袍的中年男子則被稱作雷鈞真人。
在這兩人身后,還站著十數人,一個個都是神色恭謹的樣子。
韓立在那些人中,一眼就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面孔,正是當初追殺過他的那位妙法仙尊。
此時,妙法的注意力卻已經越過了那位仙使,直直落在了后面的赤夢身上,后者也不甘示弱,瞪視了回去,兩人視線碰撞處,隱隱有火花閃現。
很顯然,因為上次追捕韓立一事,二女之間的仇怨算是徹底結下了。
“鳳天仙使大駕光臨,九元觀有失遠迎。”純鈞真人朗聲寒暄道。
“純鈞真人客氣了。”
韓立見雙方開始了互相寒暄,頓時沒了看下去的興致,在周圍眾人山呼海嘯般的聲浪中,一路擠了過去,回到了客棧中。
結果,才剛到走回他自己的院落,韓立就看到一名身形高大的青年男子,和一個身著白色勁裝,頭戴斗笠的年輕女子正站在小院門口,似乎正在等著他。
一看到兩人,韓立眉頭微微一蹙,看向兩人,沒有說話。
“龍五道友,不請我們進去喝杯茶嗎?”那名斗笠女子忽然嫣然一笑,說道。
“你是蛟三道友?”韓立試探著問道。
“天庭仙使已經到了,我也該告訴你此次任務的內容了。”斗笠女子說道。
“請進吧。”
韓立不再遲疑,走上前去,手掌一揮,打開了院門禁制,將兩人迎了進去。
三人進了屋內,圍著桌子坐了下來。
韓立注意到,那名高大青年男子,在他進入小院后,目光就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直勾勾地上下打量著他,絲毫沒有避諱的樣子。
“蛟三道友,敢問這位是?”韓立心中疑惑,問道。
“他是我們輪回殿幾位副殿主之一的武陽道友。”蛟三解釋道。
韓立一聽這個名字,神色不禁微微一變。
“看來,你果真是知道我的。”那名一直沉默的青年男子,開口說道。
“當年在真言門遺跡中見到過你的畫像,也聽熱火道友提起過。”韓立如此說道。
“熱火…是那廝的弟子?”武陽聞言,思量了一陣,臉上突然浮現出一抹怒意,說道。
“道友不必激動,那位熱火道友當年并未跟隨奇摩子一同反叛,況且他也已經隕落在灰界了。”韓立馬上說道。
“聽九真丫頭說,奇摩子也差點死在你手上?”武陽聽罷,這才神色一斂,說道。
韓立久未聽過甘九真這個名字,一時間沒與蛟三聯系上,遲疑了片刻才反應了過來,點了點頭,說道:“僥幸擊敗過他,可惜沒能殺得了。”
“這么說來,《大五行幻世訣》真的在你身上?”武陽忽然問道。
此問一出,屋內空氣頓時有些緊張起來了。
“你想要?我可以給你。”韓立先是眉頭一皺,沉默了許久,而后才開口說道。
武陽聽聞此言,神色微微一變,顯然沒想到韓立會這么干脆,反倒有些不敢相信。
“這功法本來就是真言門的,我只能算是彌羅老祖的半個弟子,你才是真言門的正統衣缽,傳給你也算還了老祖的傳法之恩。”韓立坦然說道。
武陽聞聽此言,眼底閃過一抹愧疚神色,半晌無語,良久之后,才開口說道:“這《大五行幻世訣》你好生收好,別讓它真的失傳了便是。”
“這是為何?”韓立疑惑道。
“當年除了叛徒之外,其余幾位師兄弟全都以身殉葬,只有我一人茍活,已經算是背叛師門了,況且這些年一直任由奇摩子那畜牲逍遙,未能替師門清理門戶,又有什么資格繼承這大五行幻世訣?”武陽苦笑一聲,說道。
韓立本想再行勸說,武陽卻是直接擺了擺手,又說道:“我意已決,你不用多言了。”
“既然如此,功法就先放在我這里,等日后你有心重建真言門的話,我再交還于你。”韓立只好作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