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語落一瞬,皇上眼底一亮,“你剛剛說什么?”
蕭煜頓時一個滿面“啊?”看向皇上,“兒臣說,會不會是威遠侯府,妻妾斗法,威遠侯夫人讓她府上那個威遠侯的寵妾九姨娘給算計了,不然,威遠侯夫人既然從頭到尾在幫著威遠侯打理府上生意,可見也是個精明人,怎么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兒臣可是聽說,威遠侯夫人之前想要把映秀嫁給一個克死四五任正房的老頭!”
雖然一支金步搖,直接將亡故的慧貴妃卷到這個案件中來,可這步搖出現的,的確是突兀了些。
皇上一貫多疑,并且這疑心的寬泛度,簡直天馬行空。
若是他的疑心疑惑到威遠侯夫人為何要送了梅妃的步搖給麗妃,那他和顧玉青不是弄巧成拙。
“沒準是那位九姨娘記恨在心,買通了威遠侯夫人跟前的人,將威遠侯夫人原本要送給麗妃的金飾,給偷偷換了!嘖嘖,這可真是天意,她是想坑麗妃和甘氏一把,卻沒想到,倒是救了我母妃!只怕她更沒想到,威遠侯府私藏梅妃舊物的嚴重后果!說來倒去,還是一個蠢婦!”
蕭煜一條一條分析,皇上只覺他說的有理,不由點頭。
說著話,被皇上派到威遠侯府搜府救人的內侍總管推門回來,幾步行到皇上面前,行了個禮,回稟道:“陛下,威遠侯府,并無被綁架的幼童。”
蕭煜冷笑,“沒準兒在他家田莊呢!”
內侍總管搖頭,一臉復雜莫測的表情,眼底帶著陰郁,他這樣子,可并不常見,尤其是在御前。
皇上不由蹙眉,“怎么?”
內侍總管吸了口氣,道:“奴才搜府尋不到人,也同四殿下一般,想著這人沒準兒在哪出外宅或是田莊里,集合了威遠侯府所有的下人到前院,責令他們據實相告。”
威遠侯夫人要綁架兩個孩子,畢竟不會親自動手,這種事,在府里縱然不是什么人盡皆知的事,卻也不會刻意去隱瞞。
一個翠景,還不值得威遠侯夫人如履薄冰,不然,她也不敢綁架了。
“起先那些人什么都不肯說,奴才就命人在他們身上一盆一盆潑涼水,到底還是有人熬不住,說那一對小姐弟,讓威遠侯夫人給賣了,早就裝了貨船出海了!”
“出海?”皇上登時驚詫,“就算是賣了,怎么會裝到貨船里出海呢?”
京都附近,最靠近海的,也就是天津衛了。
猛地,腦中電光火石,皇上想起威遠侯夫人之前好像提過,威遠侯府的生意出了點岔子,威遠侯正在天津衛處理。
…會有這樣巧合的事?
疑心一旦生出,便會在皇上的心頭,如同藤蔓一般,飛快并且茁壯的長起來。
內侍總管覷了一眼皇上的神色,道:“奴才也覺奇怪,京都不乏人販子,就算威遠侯府做事一貫小心翼翼,也不至于要把人賣出到海外去,因著事干重大,奴才不敢擅自做主,便帶了那個熬不住涼水的小廝回來,陛下可親自問一問他。”
“快讓他進來!”皇上當即吩咐。
內侍總管得令,轉頭去帶人,不過眨眼,隨著御書房大門再次“咯吱”響起,內侍總管身后,跟了一個身形清瘦面色蒼白的年輕男子進來。
低垂的頭,皇上看不清他的五官,卻是被他白得嚇人的面色怔了一下。
及至皇上跟前,受內侍總管指點,那年輕人屈膝跪地,“奴才叩見陛下!”
盡管面色白得不像話,可聲音倒是不顫抖,比起方才那幾位掌柜來,他的聲音,堪稱鎮定。
“你說威遠侯夫人把那兩個孩子賣到海外,是怎么回事?”凝著眼前的小廝,皇上深邃的眼底,泛著如沼澤一樣的光。
小廝眼睫一顫,道:“前些日子,夫人命她跟前一個貼身嬤嬤帶了四五個人,將京南民宅里一對約莫四五歲的小姐弟綁回了府里,原本是關在柴房里的,這一點,府上上下,幾乎都是知道。”
“只是后來,不知為何,侯爺和夫人大吵一架,吵架的第二天,那一對小姐弟就不見了,一次侯爺醉酒,奴才隱約聽侯爺提及,那對小姐弟,似乎是被大船拉走了。”
他的聲音,紋絲不亂。
皇上震驚于他話里的內容,也一樣震驚他的從容,“你抬起頭來?”
小廝聞言,肩膀一滯,深吸一口氣,緩緩抬頭。
清秀的面容,端的是五官精致,尤其一雙眼睛,實在攝人心魄。
眼底似乎有海上的濃霧繚繞一般,縱然目光鋒利尖銳如皇上,也無法撥開這濃霧去看他眼底究竟蓄著何等的情緒。
“你不過一個小廝,如何得知的如此仔細,你可知道,誣陷家主,是何罪名?”審視著那小廝的神情,皇上涼涼說道。
威脅的語氣,濃郁十足。
那小廝卻是鎮定回答:“知道,死罪!”
一雙眼睛,按著皇上的要求,一瞬不瞬看向皇上,可皇上就是看不到他的任何神情。
“奴才因著年少時讀過書,寫的一手好字,又精通賬面上的事,故而被侯爺提拔為威遠侯府的賬房先生,侯爺外出辦事,時常要帶著奴才,只是,奴才到威遠侯府做事時間太短,還得不到侯爺的絕對信任,故而侯爺生意之事,奴才從未涉及。”
賬房先生,倒是有許多和主人接觸的機會,聽到威遠侯的酒后之言,也不足為奇。
壓下這一層疑惑,皇上冷笑道:“看來威遠侯對你毫無信任之心,倒是明知之舉!”
語氣頗有些譏諷的味道,畢竟,偌大一個侯府,小廝丫鬟成群,那些弱質女流都扛住了什么都不說,他卻是挨不住幾盆涼水。
那小廝聽得出皇上的言外之意,嘴角卻是淡然一笑,“奴才從小身子弱,經不得一點冷,幾盆冷水下去,與別人,不過是一場風寒,于奴才,就是喪命之事。奴才出來做事,為的不過糊口,家中有老有小,奴才命不當緊,可沒了奴才,她們就要餓死!”
蕭煜嗤的一笑,接話道:“你說你死不得,可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是你出賣了威遠侯,難道你覺得威遠侯能放過你?他能賣了那對小姐弟,沒準到時候連你也賣了!你一家上下,照樣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