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慧貴妃蓄滿震駭的目光,顧玉青道:“這個大夫,究竟如何,我也不全知道,許多都是傳聞猜測,娘娘且先安心,等九殿下就好,就是怕太后娘娘得了信兒心里惦念。”
一面說,一面目光似有若無朝著尚留在大殿內的滄瀾使臣一瞥,“小王爺也在太后娘娘那里,忽的被驚一下,不知會不會害怕,小王爺年紀小,最是經不得嚇。”
慧貴妃當即領會顧玉青的意思。
倘若墨燼當真串通韓朝恩欲要宮變,那太后必定會被他們控制甚至挾持。
顧玉青言落,慧貴妃略一頷首,轉頭對一側的滄瀾使臣道:“好好地宴席,鬧出這樣的事情來,實在掃了各位的興,只是韓太傅一直深得太后娘娘和陛下恩寵,此時他命懸一線,太后娘娘那里,不知要如何焦灼,各位且先稍坐,本宮去瞧瞧太后娘娘。”
慧貴妃語落便扶著宮婢起身,又朝平西王府世子妃道:“你同我一起去,看看松兒可是有事。”
平西王府世子妃聞言,雖不知顧玉青和慧貴妃葫蘆里到底賣著什么藥,可憑著她對慧貴妃的熟稔,心頭已經隱隱浮上不安,當即起身。
那幾個被留在大殿的滄瀾使臣登時眼底浮動幾絲慌亂。
剛剛九皇子突然離席,他們就措手不及沒有回過神及時作出反應,此時慧貴妃又要伙同平西王府世子妃一起離席…
幾個對視,及至慧貴妃已經繞出矮桌與平西王府世子妃結伴朝大門方向行去,一個滄瀾使臣當即起身,“說起來,也有許多年沒有向太后娘娘請安了,上次來入朝覲見,太后娘娘還賞了我一壇上品蜂蜜,當時走的匆忙,未來得及謝恩,這些年一直梗在心頭不能釋懷。我同娘娘一起去。”
那使臣說著話,亦朝大門方向而去。
慧貴妃聞言,不動聲色含笑點頭。
及至看著慧貴妃的身影離開大殿,顧玉青高懸在心的一口氣,終是略略松下幾分。
目前為止,她能做的,也唯有如此了。
希望慧貴妃能趕在墨燼的人之前到達太后寢宮,太后宮中有通往宮外的密道,只要太后和慧貴妃她們躲入密道,就平安無事了。
慧貴妃前腳離開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有一個面生的小內侍急急趕入大殿之內,一路直奔顧玉青面前,“陛下傳您去偏殿。”
顧玉青心口一凜,越發肯定,她的那些揣測就是事實,不然韓朝恩心梗,滿屋子太醫圍在那里,陛下這個時候傳了她去做什么。
深提一口氣,顧玉青偏頭看那小內侍,“公公是哪里當差的,怎么先前沒有見過公公?”
小內侍仿佛早就做好準備顧玉青要如是發問,躬身垂首,道:“奴才是新近被調到皇上跟前服侍筆墨的。”
小內侍語落,顧玉青便道:“難怪面生,原來是新調上來的。”一面說,一面起身,就在她繞過矮桌欲要走出來的時候,又道:“皇上前幾日喝茶不慎燙了手,手上一片灼傷好容易結痂,剛剛急急去偏殿瞧韓太傅,手上的傷無礙吧。”
小內侍聞言,聽得莫名其妙,一面低頭引著顧玉青朝外走,一面壓著心底的不耐煩,道:“無礙,沒事的。”
顧玉青嘴角就勾起一縷淺笑,目光劃過途徑的幾個朝中大臣凌亂訝異的眼神,提腳同那小內侍出去。
皇上的手并未被灼傷,也沒有什么所謂的結痂,小內侍自稱是新近調上來的筆墨太監,卻是連這個都不知道,就順著她的話隨口胡亂應下。
那些朝中重臣日日與皇上打照面,當然知道皇上無傷,必定會起疑心。
大家能在仕途摸爬滾打數年熬到今日的位置,誰都不是吃素的,許多事情,她是占著提前得到消息的先機,才能提前一步安排,而這些朝臣,一個個都是老狐貍一般的心性,此時更是一群老狐貍聚在一起。
只要撕開一個懷疑的口子,后面的,他們一定會連根帶泥,一起挖出。
一出宴席大殿,登時有凜冽的勁風呼嘯撲面而來,顧玉青不由縮了縮脖子,卻是轉頭看見守在一側回廊下的吉祥,登時一驚,吉祥竟是沒有同蕭恪一起離開。
驚訝過后,轉而心頭苦笑。
一定是蕭恪擔心她有危險,特意留了吉祥。
步子頓住,顧玉青對給她引路的小內侍道:“偏殿的地龍不及大殿里的旺,我身子一向畏寒,公公許我同婢女要一下大氅穿上再去見陛下,可好?”
為了不刺激到這個公公,更不引起他的懷疑,顧玉青竭力神態從容語調溫婉,指了立在回廊下的吉祥,“她就在那里,很快的,不耽誤公公的差事。”
將他回絕的話提前封死。
小內侍心頭急躁,可他們所處的位置又是大殿門口,容不得他對顧玉青態度不恭,更容不得他拒絕,只好不耐煩的點頭,“小姐快點。”
吉祥瞧見顧玉青招手,立刻急急奔來。
一面接過吉祥懷里的大氅,顧玉青一面道:“這個滄瀾國的嫡公主當真是個美人,一會有機會,你可要飽飽眼福。”
聽到顧玉青竟然同她的婢女說起這個,小內侍眼底泛出嘲蔑之光。
借著廊下燈光和皎皎月光,顧玉青將這份嘲蔑盡收眼底,使勁兒捏了捏吉祥的手,轉身朝偏殿而去。
一遠離了大殿的正門,小內侍對顧玉青的態度,當即變不恭起來,及至推開偏殿大門,幾乎是粗暴的一把將顧玉青推了進去。
偏殿的門檻極高,猛不防背后受他一推,顧玉青登時腳下踉蹌朝前跌跌撞撞飛撲過去,要不是順手扶住一側的屏風,險些摔倒。
不及站穩,就被殿內劍拔弩張的血腥氣氛催的脊背汗毛站立起來。
耳邊傳來皇上的怒吼聲,“韓朝恩,你竟然騙朕,枉朕這些年對你恩寵有加,你竟然是滄瀾的細作!”
嘶啞的吼聲里,帶著滔天的憤怒。
顧玉青氣息一顫,果然…
扶著屏風站穩,朝皇上看去,只見皇上怒目圓睜面色鐵青坐在桌案前,一左一右,是墨燼和墨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