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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流言

  楚天鍺對蕭靜毓不軌,狂悖忤逆,放在本朝,已足可將其滿門抄斬,株連九族,縱是挫骨揚灰,也不能解父皇心頭憤恨分毫。

  可偏偏他身份不同。

  南越雖是小國,可到底在本朝邊境,沒有了姑蘇將軍和顧臻這兩員大將壓陣,莫說父皇不會輕舉妄動,就連年輕熱血如他,都不能肯定若起戰事,本朝必勝。

  那么,作為南越皇子的楚天鍺,作為代表南越出使本朝的使臣,父皇就不能隨意處置他。

  一怒之下將其下發天牢,可…這終究不是個長久的法子,總是要放他出來的。

  只父皇極好面子,若無人給他遞出臺階,他如何下的了這臺。

  思緒及此,蕭祎頓時恍然,這樣淺顯的道理,他怎么就沒有想到,換句話說,他根本就沒有想。

  這幾日,他滿心所想,皆是父皇對皇后幽禁一事。

  皇后乃一國之母,她母家勢力又著實強大,幽禁皇后又是稍有不慎便會觸及國之根本的大事,英明如父皇,究竟為何要這樣做。

  若說是為了扶慧貴妃上位,蕭祎絕絕不肯相信,父皇寵慧貴妃也并非一日,若要扶她,早扶了,何必等到如今。

  可,那又是為何!

  蕭祎百思不得其解。

  隱隱覺得與沉香閣一事脫不了干系,可千頭萬緒,又理不出來。

  思緒紛雜,擾擾憂憂,以至于他竟是忽略了這樣要緊的事,被駱志松此時提起,蕭祎頓時心頭一顫,可縱是要給父皇一個下來的臺階,這臺階也得是光明正大,堂而皇之。

  畢竟楚天鍺所為之事,天理難容,稍有不慎,他不僅不能以此得到父皇青眼,反倒會讓他那多疑的父皇覺得他與楚天鍺沆瀣一氣,得不償失。

  眉頭緊蹙,面色一瞬間陰郁下來,蕭祎捏著拳頭的手發出咯咯響聲,沉默片刻,抬眼去看駱志松,眼中閃著狡黠的微光,“先生輾轉一夜難眠,想來已經是有了完全的法子。”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這點好,無論你是否回答他的問題,他總能時刻體恤你的意思。

  駱志松聞言,嘴角微抿,露出一個薄笑,卻是沒有溫度,道:“以我愚見,陛下面前,殿下只需提出一點足矣。”

  蕭祎立刻眼中迸出亮光,帶了興奮的味道,身子向前探去,“哪一點?”

  “流言如川,難堵難防。”八個字,駱志松說的高深莫測。

  蕭祎擰眉凝著他,眼中亮光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如云沉重,波光微動,可見其腦中思緒滾滾。

  恰好小廝叩門,送了血燕茶進來。

  待小廝復又退下,駱志松目光瞥過那茶中殷紅一抹,眼光微瞇,瞳孔不禁一縮,這么多年過去,每每看到這樣的紅色,他總覺刺的眼疼,那抹殷紅,無論是何形狀,最終都會在他腦中化作一個女子的尸體。

  不禁渾身一顫,駱志松逃一般將目光倉皇挪開,額頭滲出一層細密密的汗珠,負在膝頭的手顫抖不能自己。

  好在蕭祎沉浸在駱志松那八個字中,沒有發現他的異樣,等到蕭祎眼底波光打顫,嚯的一亮,帶著興奮和激動的神色再看向駱志松時,他已經恢復平靜,仿若什么都沒有發生。

  “先生好計謀!”激動之下,蕭祎嚯的從椅子上騰然而起,轉出身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流言如川,這無骨的東西,果然是殺人的上好利器。

  楚天鍺此次入朝來使,旁的姑且不提,單單他與端王爺,就必定是有什么交易要達成。

  可他前腳入朝,后腳端王爺便被揭發不軌之心。

  南越朝廷能夠拉攏地位如端王爺這樣的人,實屬不易,折了他,猶如端了臂膀耳目,損失可謂慘重。

  若是此時有人將此事散布南越,說端王爺之事,乃楚天鍺一手為之…

  南越宮闈爭斗,絲毫不比本朝勢弱,只要流言散出,不消片刻便會被有心人利用,只怕楚天鍺的日子實在難好過。

  若是再能以此攪起南越內訌…

  蕭祎越想越激動,仿佛已經看到父皇聽聞他此番論述時滿意的表情。

  駱志松冷眼瞧著蕭祎,眼底冷光微閃,待蕭祎情緒稍稍平復,他不動聲色道:“此事非同小可,殿下還要再詳細謀之,若能運用得當,想必在陛下心中,殿下的分量又要加重不少。”

  蕭祎如鷹的眼底耀著不加遮掩的光澤,嘴角不自覺彎起弧度,“本王若登大統,先生就是本王的張良蕭何!”

  躊躇滿志的樣子,仿似已經黃袍加身。

  絲毫沒有意識到駱志松眼底的蔑視和不屑。

  待駱志松離開蕭祎書房,已經是天光大亮,日頭躍上樹梢,并不熱烈的陽光透過樹葉縫隙,斑斑駁駁照下來。

  行至樹下,駱志松抬頭朝那斑駁光影看去,不禁瞇了眼睛,眼底浮動著莫大的哀慟,催的他眼角一陣顫抖。

  恰有蕭祎心腹小廝路過,客氣笑道:“先生怎么立在這里,秋日的風雖不算寒,可此時到底還是清晨,風里掛著露氣,這里又是穿堂風的必經處,先生體弱,還是要注意些的好。”

  駱志松聞言,垂于腿邊的手緊緊捏成拳頭,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掩了眼底情緒,以至于他低頭轉向那小廝時,面色蒼白的仿似大病初愈。

  看他臉色,小廝不禁一怔,擔心道:“先生沒事吧?”

  駱志松含笑搖頭,“無事。”輕飄飄留下一句,轉身離開。

  望著他淡薄落寞的背影,小廝皺了皺眉,兀自嘀咕一句“怪人!”亦轉身,朝蕭祎書房走去。

  這個駱志松,分明很是得殿下賞識,卻總是這樣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也不知是真清高還是假清高!

  一路走向蕭祎的書房,小廝心底忽的升騰起一個促狹的念想,猛地頓住,轉頭看向駱志松離開的方向,嘴角露出一絲笑來,笑容陰森,竟是帶了幾分蕭祎的味道。

  而此時,赤南侯府的顧玉青也在吉祥如意的服侍下,洗漱完畢,用過早飯,前去花廳。

  這些日子,她的食欲,簡直一日好過一日,這飯量,堪比一個男人了,還是壯勞力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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