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聽著,心頭一嘆,抬手撫著慧貴妃的肩頭,讓她面頰貼在自己的胸膛上,幽幽說道:“靜毓今日之事,還不都是皇后造的孽,若非皇后處心積慮的害你,又怎么會讓她橫遭此非難。”
言畢,立刻感覺的胸前慧貴妃渾身一顫,皇上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你那樣聰慧,難道看不出?”
慧貴妃以手撐床,坐起身來,黑白分明的眼睛閃著碎鉆石一般的光澤,三千青絲如瀑披散肩頭,越發襯托著她的絕代風華,只眼中蓄著的震驚,濃的無法散去。
緩緩搖頭,喃喃說道:“虎毒尚不食子,臣妾雖心下有疑惑,可到底公主是皇后娘娘親生,臣妾怎么敢做這樣的猜想。”
皇上翻了個身,側身而躺,與慧貴妃面對面,握了她的手在掌心,嘆一口氣,沉著臉說道:“是啊,虎毒尚不食子,你歹毒至極,竟是連牲畜都不如。”
提起皇后,皇上恨得咬牙切齒。
慧貴妃蝶翼般的羽睫微垂,遮住眼底情緒,床榻邊的小桌上,燭火灼灼,跳躍在她的面上,照著她臉頰側的五根手指印,觸目驚心,不自覺,慧貴妃抬手輕撫面頰。
這一不經意的動作,惹得皇上直心疼,柔聲道:“還疼吧?”
慧貴妃含笑搖頭,掩了眼底情緒,抬眼,閃著滿眼光輝,道:“都過去這么久,哪里會疼,不過是這印子一時半刻不肯散去罷了,憑白留在臉上,惹陛下心疼。”
皇上聽著,心下一軟,“噗”的就笑了。
隨著皇上一聲笑,室內氣氛登時舒緩了不少,慧貴妃眼底波光微動,與皇上握著她手掌的手,十指相扣,柔柔說道:“陛下,上次煜兒說要求娶赤南侯的嫡女,今兒他又催問臣妾,陛下到底是不是應允。”
提起蕭煜,皇上登時“哼”了一聲,只是對于這個被他溺愛著長大的孩子,皇上到底動不起氣來,縱是佯做發怒,也是干巴巴的毫不走心。“他還有臉說!”
慧貴妃聞言,聽著話里有話,立刻心下一驚,慌張問道:“煜兒又惹禍了?”
瞧著慧貴妃緊張害怕的模樣,皇上干脆連那干巴巴的惱怒也懶得再裝,只嘆一口氣,說道:“他哪日不惹禍!”
慧貴妃嘴角一顫…
“倒不是別的什么,只今日在宴席大殿上說的那些話,你可還記得?”皇上說道。
慧貴妃偏頭略一思忖,嘴邊漾出苦笑,“皇上是說他在講述遇上怪事時提及的打兔子捉野?”
皇上鼻間當即又是一“哼”,“成何體統!當著滿朝文武,還有官宦家眷,他到說的心安理得,打兔子,捉野雞,這是一個皇子該做的事?”皇上氣的心尖打顫,簡直日日為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操碎了心,偏偏這個兒子又不爭氣,整日只知玩樂。
慧貴妃眼見皇上如此,不禁“噗嗤”一笑,心下松了一口氣,陛下一向多疑,煜兒能把陛下氣的如此,只怕他這不學無術不求上進的形象,越發深入人心了。
想到這些,心中不免有些酸澀。
誰不愿自己的兒子人前風光,誰又愿意被人指指點點說不學無術放蕩不羈,可…皇上對煜兒的寵愛,雖是愛,卻是害,自己母家勢力又實在是弱的扶不起墻,好在煜兒聰慧,懂得遮掩鋒芒。
否則,他縱是如貓,有九條命,也經不住蕭鐸蕭祎的虎視眈眈。
慧貴妃的心思,皇上自然不知,見她竟是笑了出來,登時橫她一眼,道:“你還笑得出來,他再這么胡鬧下去,縱是朕有心,也無力了!你也勸勸他,這么大的人了,怎么能成天做那些事,朕的臉都被他丟盡了。”
慧貴妃就苦笑,“陛下的話他都當耳旁風,更何況臣妾。”直接忽略皇上前半句話中的一語雙關。
這樣敏感的話題,她向來不在皇上面前正面提起。
“陛下,煜兒和顧玉青提起那件怪事,陛下可是信?臣妾聽著都覺得玄玄乎乎的。”借著方才的話題,慧貴妃不露痕跡的轉了話頭。
皇上心頭的某一根神經,頓時一松。
方才的話,說到底,他還是不由自主含了試探的成分。
慧貴妃…他很滿意。
“你說那經年不變容顏的人?”議及這個話題,皇上眼中泛出幽冷如冰針的光芒,眼睛微瞇,上位者特有的殺氣登時涌上,“兩個孩子倒是沒有說錯,的確是有那樣的人。”
那害的他折損猛將的怪人,從看到蕭祎給他卷宗的那一刻起,他就發誓,必將除之后快。
只是可恨一點,明知那童子軍是南越之物,可對天牢里關著的那個楚天鍺,他卻是除了將他羈押在牢,竟就再也不能做其他。
可又不能就這么一直將他關著…
想及此,皇上眉心涌上一股愁緒,慧貴妃眼波微動,思緒亦縹緲起來。
一夜無話,翌日一早,送了皇上去早朝,慧貴妃并沒有如往常般再補眠,招了心腹宮女,詢問道:“昨夜的事,究竟怎么樣,查出是誰做的了嗎?”
掌事宮女身子略略向前一探,俯首在慧貴妃耳邊輕言幾句。
慧貴妃聞言,登時面色一驚,詫異轉頭,“他?”
掌事宮女已經站直,篤定點頭,“奴婢昨夜連夜帶了幾個人去盤查,在事發地的草叢邊,發現了這個。”
說著,她從衣袖間取出一縷絲線,石青色的錦緞毛邊線,慧貴妃只一瞥便認出它源自何處。
掌事宮女道:“想來是昨夜行事時被一旁的荊棘草掛到了衣擺,留下的。”
凝著那石青色的絲線,慧貴妃的思緒卻是飄蕩回到昨日沉香閣中。
蕭恪說,他之所以留下,是煜兒擔心董策一人獨獨留下太過突兀,才指了他留下作陪。
煜兒對此說法,點頭認同。
可知子莫若母,她心里卻是明白,蕭恪與煜兒,誰都沒有說真話。
那么,蕭恪又是為何要留下呢?煜兒為何又要幫他圓謊呢?
還有,沉香閣中,蕭恪撞楚天鍺的那一下,竟是那樣的巧妙,只怕除了她因為站的位置恰到好處,看的真切,是蕭恪從背后推了楚天鍺,在旁人眼中,皆以為是楚天鍺踉蹌后退撞上了正好在他身后的蕭恪!
要巧不巧,楚天鍺懷里就落下那足以說明一切的香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