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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謠言

  其實方才,皇后語落,當即就后悔了。

  且不說一通脾氣會斷了她本就不怎么隆厚的君恩,單單方才那句話,用的那樣足的力氣,只怕此刻外面一眾大臣賓客都聽得清清楚楚了。

  特意在皇上面前一番說辭,讓這賓客們不合規矩的跟著一同前來沉香閣,為的就是給靜毓助勢,讓顧玉青的丑事鬧得人盡皆知,可眼下…

  什么叫苦水自飲,皇后可謂領悟。

  只悔的滿心滿肺像是浸在黃蓮汁子里。

  可開弓沒有回頭箭,若是再不能將今日的事多加利用一番,靜毓這罪,那才真真是白受了。

  陰翳的眼中氤氳著怨毒,皇后低垂的羽睫半遮半掩,投在眼底的陰影隨著睫毛的顫抖而晃動。

  待到皇上語畢,皇后抬起帕子掩面哽咽,“陛下,臣妾膝下只靜毓一人,素日疼她若珍寶,眼見她遭受如此橫禍,臣妾心中怎能不恨不憤,臣妾雖是國母,可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尋常母親。”

  皇后訴泣之聲凄絕,皇上再怎么盛怒,也不禁被這哭聲顫的動容,方才洶涌而來的狐疑便跟著淡了幾分。

  眼角余光一瞥,眼見皇上神色微動,皇后哽咽之聲愈發悲凄,“陛下,臣妾絕無攀扯誰的意思,與慧貴妃姐妹十幾年,臣妾素日待她如何,陛下又豈非不知,只是今日之事,實在不是臣妾妄言。”

  說著,皇后掩過眼底恨意,帶著巨大悲慟的眸子微閃,抬眼朝慧貴妃看過去,“我也只是就事論事,平心而論,公孫衍與平西王府小王爺,皆無可能是那狂徒,至于董策,無論身形還是年齡,與我們看到的狂徒背影,如出一轍,將心比心,若是明日受到傷害的是煜兒,難道你不會心焦心燥?難道你看到可能是真兇的人,就因為他是某個妃嬪的親人,就可以不假懷疑的放過?”

  一改方才的盛怒滔天,咆哮如雷,此刻皇后哽咽泣訴的聲音,反倒更有說服力,讓人聽著,心下思緒不由跟著她的思路而去。

  悲慟如她,轉頭看了蕭靜毓一眼,眼底的心疼鋪天蓋地,頭上一支步搖隨著她頭上的動作,左右搖擺,閃著奕奕光澤,黃金被陽光照射而發出的特有光澤,晃在她的側臉,愈發給她素白的面上憑添一份絕望的慟愴,讓人看了不免心頭發澀。

  瞧著多年發妻如此,皇上心頭那抹懷疑又淡了一分,吩咐道:“把董策留下,其余人皆且回宴席大廳等著。”

  真兇未有抓到之前,今日進宮的人,任誰也不能先行離開。

  隨著皇上的話音,皇后瞧著蕭靜毓的眼底,悲慟中就漫出一抹笑意,而慧貴妃捏著帕子的手指卻是倏地冰涼。

  果真,君恩似水,可滾燙可冰寒。

  且不說董策是否是真兇,此時此刻,皇上如此單單把他留下,端的是寧肯錯殺不可放過。

  只如此一來,置董策于何境地,置永寧侯府于何境地,更置她于何境地。

  更何況,煜兒與董策一貫要好,董策遭人詬病,又讓煜兒如何自處。

  皇上言畢,內侍公公立即領命轉身而去,剛剛邁步不過三四腳,聽得背后蕭煜的聲音響起,“兒臣去傳話吧。是否是真兇還有待查明,萬一是冤枉呢!若是就這樣直接把董策留下,讓人如何議論他。”

  語氣里,帶著氣急敗壞的惱怒和擔心。

  蕭煜與董策素日感情好,此時他維護董策,也是情理之中,皇上頷首同意,蕭煜提步就朝外而去。

  沉重的木門被他“吱呀”推開又合上,內侍站在廊下,看著蕭煜朝董策走去。

  一身玄色錦袍被風吹得衣角翻飛,眼見蕭煜走來,董策滿面焦灼,“怎么樣?”聲音壓得極低。

  可隨著蕭煜的出現,嘈切的人群早就落針可聞,他縱是將聲音壓低,四周豎起耳朵關注的人依舊聽得一清二楚,聞言,更是恨不得兩只耳朵都長到同一側來,好聽清蕭煜究竟如何回答。

  蕭煜面上沒了他以往的那副吊兒郎當不著調的樣子,神色頗為凝重,卻偏偏又牽強一笑,像是要遮掩什么一般,笑道:“沒事,靜毓好著呢,一點事沒有,別瞎操心。”

  他的聲音倒是沒有刻意的壓低,只是也不高,不過站在他周圍的人聽到罷了。

  可,足矣!

  說著話,蕭煜扯了董策朝一旁樹下而去,回頭以目示意內侍總管,內侍當即扯著他的嗓子通傳道:“陛下有令,讓各位大人帶著各自家眷且回宴席大殿等候。”

  說著,內侍緩了口氣,又道:“各位,散了吧,就不要守在這里了。”

  既是陛下口諭,誰敢不聽,當即一眾人三三兩兩朝外而去。

  蕭煜的那句話,卻是在人群中傳開。

  旁的不說,單單只是點了蕭靜毓的名,大家心頭的猜測便有了主題。

  若非公主出事,一貫沉穩端莊的皇后怎么會發出那樣的怒吼,而太醫院里品階最高的兩位御醫,從沉香閣中出來時,面上又怎么會有起死回生一樣的表情。

  這,分明就是,公主出事了。

  可,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男子倒也罷了,縱是心下驚駭疑惑,也不會當眾議論,可有些沉不住氣的女賓卻是交頭接耳起來。

  眾人漸漸離開,誰也沒注意,沉香閣院中古樹旁邊,董策與蕭煜并肩而立,并未一同出去,而他們不遠處,正隨著眾人抬腳離開的九皇子蕭恪,步子遲緩,不知不覺,走到最后隊尾。

  眼瞧著大家出了沉香閣的門,蕭恪卻是猝然止步,轉頭朝蕭煜定定看了一眼,提步走過去。

  “四皇兄,我也想留下。”蕭恪仰頭看蕭煜,眼底閃著祈求的亮光。

  蕭恪一向沉默寡言,更是甚少與人主動接觸,他的存在,只仿佛是這皇宮禁院內,飄蕩的一縷孤魂,絲毫不真實,可有可無的讓人根本想不起,還有這樣一位皇子。

  若非上次顧玉青被蕭靜毓綁架,蕭恪表現的極為不同尋常,蕭煜也不會在他身上多加注意。

  此時看著蕭恪的眉眼,蕭煜猛地心頭一顫。

  這雙眼睛,竟是像極了顧玉青,黑白分明的桃眼,讓人百看不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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