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冷眼看著眼前這個他多年信任并委以重任的臣子,素日的看重和恩寵越多,此時皇上心中的怒火就越盛。
人不怕背叛,卻最怕被最信任的人背叛。
那種感覺,如同身陷無底懸崖。
皇上齜目咬牙說道:“你可有辯駁?”
鎮國公哆哆嗦嗦捏著手中宣紙,紙頁相觸,發出嗦嗦之聲,他似驚蟬一般諾諾無語。
紙上的字字句句,他都無從辯駁,可若要認下這罪,又著實不甘,“老臣冤枉,必是有奸人要害老臣,胡亂捏造。”聲音悲絕,凄凄而語,仿佛他真的受了多大的冤枉一般。
蕭祎冷笑一聲,望著鎮國公,幽幽說道:“鎮國公是想說,我是奸人嗎?”
鎮國公頓時愣怔,匪夷所思的朝蕭祎看過去。
他在湖州的時候,蕭祎曾屢屢派心腹之人到湖州與他密談,希望能得到他一臂之力,在拒絕了無數次后,他終于被蕭祎的誠心打動,親修密信一封發往京城,愿意與蕭祎并肩而戰。
怎么這信才發出不過七八日,蕭祎卻將他的罪狀搜羅起來遞到了皇上手中,他究竟何意!
鎮國公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眼下顯然不是思索這些的時候,“三皇子殿下可是對老臣有什么誤解嗎?老臣忠心耿耿效忠朝廷,日日殫精竭慮…”
鎮國公本欲想方提醒蕭祎,他已經同意與他結黨,他們已經是盟友,可蕭祎卻不待他說完便張口打斷,說道:“鎮國公是殫精竭慮如何暴征斂財如何欺壓永寧侯府吧。”再次把話題扯到永寧侯府上。
比起他遞上的那些滔天罪狀,似乎皇上更在意永寧侯府這件事,畢竟,這件事或多或少都牽扯到了皇家顏面,很容易讓皇上覺得,鎮國公府無視皇威。
一旦這樣的猜疑存于心間,便很難再拔除了。
蕭祎話音一落,皇上就冷哼問道:“你兒子要董家的三小姐做平妻,你可想過董家不愿意?難道你就不怕慧貴妃在朕面前告你一狀?”皇上的眼睛里迸射著寒光,眼睛微瞇,死死看著鎮國公。
鎮國公忙道:“董家是愿意的,就是董家提出的條件,要雪若姑娘進府做平妻!”
皇上頓時大怒,只覺得全身血液都在沸騰逆流,啪的一拍桌子,“放肆!”
此時皇上還不知道宋浙對董雪若做下的事,只當是宋浙強行要董雪若進府做妾,而鎮國公如是說,分明就是在戲弄他,豈能不怒,當即省去一切審問,直接下令將鎮國公即刻關押天牢,聽候發落。
赫赫威名的鎮國公,就這樣,鋃鐺入獄,動作快的讓人不住唏噓。
出了御書房,皇上心中郁郁難耐,踱步走到慧貴妃的宮院,牽了她的手行至內室,看著她依舊紅腫的眼睛,柔聲問道:“你怎么不與朕說?”
慧貴妃頓時身子一震,觸電般從皇上身側彈開,向后一挪,怔怔看著皇上,“陛下說什么,臣妾不懂。”
她越是如此,皇上心中越是絞痛難耐,“雪若的事,朕已經知道了。”
此言一出,慧貴妃微微一個愣怔,眼淚撲簌簌就直直落下來,以帕掩面,撲到皇上懷里,“皇上,臣妾無用,竟讓家中侄女受到那般侮辱。”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現在還不告訴朕嗎?”皇上捧了她的臉,柔情對視,替她擦去怎么都擦不干的眼淚。
慧貴妃抽抽搭搭哽哽咽咽說道:“是臣妾生辰那日的事,皇上未來之前,鎮國公府的老夫人與臣妾說,宋浙瞧上了臣妾跟前的一個宮女,想要討了去做妾室,臣妾自然不允。”
“宮里的女人,哪一個不是皇上的女人,除非外放民間,否則,莫說是臣妾跟前的宮女,縱是浣衣局的粗使婢子,也不是他能覬覦的,當時臣妾便沒有好臉色。”
“臣妾怎么也沒想到,就因此事,臣妾便狠狠的得罪了鎮國公府,當日散了宴席,皇上留臣妾娘家家眷晚飯,雪若身體不舒服便先行告退,宋浙竟就藏匿在她的馬車里,并在車里燃了催情合歡香。”
說及此,慧貴妃忽的聲音一頓,抬帕拭淚間眼角余光朝皇上瞥上一眼,只見皇上面色陰黑,雙目含怒,眼角的皺紋隨著他憤怒的心緒不住地顫抖,太陽穴處更是突突直跳。
催情合歡香何用,不用慧貴妃再多描述,皇上也能把當時的情形想個清楚。
“那個畜生!”皇上咬牙怒罵,又想到方才在御書房里鎮國公的一番詭言狡辯,覺得鎮國公從頭到尾都在欺瞞他,更是怒不可遏。
慧貴妃很是恰當的在皇上這把怒火上澆了一點油。
擦了眼淚,慧貴妃又道:“皇上是以為宋浙在馬車里對雪若動手腳了吧?”說著,慧貴妃面上露出一種巨大的悲慟,扯嘴苦笑,含淚搖頭,說道:“不是,他逼著雪若命車夫將馬車趕回鎮國公府,他抱了雪若下車,直直將她抱進雪儀的臥房里去。”
皇上聽著,只覺得四肢百骸,仿佛有嗜血的小蟲在他的血管里啃噬。
“事發之后,因著進宮不便,雪儀便托煜兒將此事告知臣妾,求臣妾做主,可…”慧貴妃又是拭淚,哽咽道:“鎮國公乃朝中重臣,臣妾怎么能因為娘家的事,就讓皇上對其懲罰,這不是寒了朝臣的心嘛,這樣有損皇上恩德的事情,臣妾斷不會做。”
“煜兒卻忍不下這口氣,出宮就讓人把宋浙打了一頓。”
皇上聞言,大喘一口氣,恨恨說道:“沒把那畜生打死,也是煜兒心慈!”
蕭煜什么性子,皇上自詡他再知道不過,就算是把宋浙打死,皇上都覺得不過分。
話音落下,室內除了慧貴妃的抽泣聲,一時間極是靜謐,沉半晌,皇上又道:“既是如此,怎么雪若又要到他家做平妻?”
慧貴妃聞言,長而卷翹的睫毛一顫,咬嘴說道:“雪若當時正與端王妃的娘家侄子議親,出了這樣的事,這親事還怎么再議下去,可若不議,又怎么和端王妃交代。再加上鎮國公府上門威脅,說若是不把雪若送過去,他們便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雪若已非完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