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
蕭煜的府邸與赤南侯府雖同在京城,可相距卻不近。
這天還未大亮,您就散步散到赤南侯府門前,眼底還掛著這么大兩坨黑眼圈…顧玉青怎么想都覺得那場面詭異的她不能直視。
四皇子果然是與眾不同。
可人家再特立獨行,那也是高高在上的皇子,顧玉青忍著不讓自己笑出來,低眉說道:“四皇子殿下果然是…”思索一瞬,實在詞窮的顧玉青只好說道:“勤于鍛煉,不怠不輟。”
蕭煜怎么聽顧玉青的話都覺得別扭,可盡管心里別扭著,脫口而出的話卻是:“你昨夜睡得可好?”
話一出口,蕭煜就立刻恨不得找塊抹布把自己嘴堵上。
蕭煜啊蕭煜,你就不能掙點氣啊!你瞧瞧你自己,說的那是人話嘛!
你在這里憋屈了一夜,就是為了丟人現眼的?
心里如是想著,蕭煜捏了捏拳頭,補救般說道:“啊…那個…我是想說,我昨夜睡得很好。”
話音未落,蕭煜臉色突的就黑了,黑如鍋底。
立在他身后的明路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這人誰啊?肯定不是四皇子殿下,一定是別人冒充的,一定是!
看著他對面低眉垂眼想笑又不敢笑,肩膀一陣抖動的顧玉青,蕭煜死的心都有了。
丟人丟到北荒山去了!
“我還有事,先行一步。”蕭煜果斷選擇落荒而逃。
再不走,他都不知道自己還能說出什么石破天驚的話來,太毀形象了。
轉身大踏步離去,蕭煜一張臉都快哭出來了。
怎么每次在顧玉青面前,他連句人話都說不出來啊!
望著蕭煜漸漸行遠的背影,顧玉青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四皇子殿下這是夢游了吧。
于蕭煜而言懊悔的腸子發青心肺發疼的事,于顧玉青而言不過是清晨的一個小插曲。
一個讓她嘴角含笑的插曲。
在以后的無數個早晨,每每想到這樁事,顧玉青都忍不住臉上帶了濃濃笑意,直達心底。
清泉寺建于凌云山,山路雖崎嶇,可因為清泉寺香火旺盛,又有香客捐助,寺中僧侶便從山底修了一條大道,直通清泉寺門前,故而一路上山,倒也方便。
顧玉青來的早,她到的時候,寺中僧侶正在做早課,稟明身份后,有小沙彌引了她到太洪方丈指定的禪房等候。
清茶喝過幾盞,手中禪書還未讀完半頁,太洪方丈便笑著走進來,因為長得偏胖,又慈眉善目,笑起來到真有幾分彌勒佛祖的神態。
隔著一張松木方桌,顧玉青開門見山道:“此次前來,是為了一味解藥,希望方丈能救人一命。”
求人的話顧玉青說的謙而不卑,面上姿容落落大方,太洪方丈含笑的審視著眼前不過只有十三歲的小姑娘,顧臻和姑蘇彥的女兒,果然巾幗不讓須眉!
姑蘇彥在天有靈,看到她女兒出落得這樣好,怕是也能安心了。
想起早亡的故人,太洪方丈心頭微微嘆了口氣,眼中笑意未變,卻是又帶了更深的感情。
突遇變故,年幼掌家,此時才十三歲,身上就帶了家主的風范,假以時日,只怕非池中物。
憑著他與顧氏夫婦那份不為人知的感情,顧玉青求到他的面前,莫說是這樣手到擒來的事,縱然是難事,他也會毫不猶豫的一口答應。
可不知為何,他倒想要試探她一番。
“想來顧大小姐也知道,老衲已不問世事多年。”太洪方丈眉目含笑,拒絕道:“顧大小姐說的解藥,老衲這里沒有。”
顧玉青早料到他不會一口答應,故而神色自若道:“我還未說是什么解藥,方丈就說沒有,是不是拒絕的太心急了些?”
被自己一口回絕還能這么氣定神閑,就算是個大人也未必做的到,她不過還是個孩子,竟還能反過來再將自己一軍,太洪方丈眼底笑容越發濃。
嘴上卻是說道:“老衲一心求佛,只會燒香頌禪,什么解藥也沒有,顧大小姐就不要枉費心機了。”
顧玉青聞言并不為之所動,依舊是一副閑適的樣子,眉眼淺笑,把玩著手中茶盞,道:“聽聞方丈喜好數獨,為解一數獨,不思茶飯,可是真的?”
聽顧玉青突然提起這個,方丈眼中浮上疑惑。
這小丫頭該不會是退縮了吧!這可不像顧臻那個死驢倔的脾氣!
“沒錯,老衲的確酷愛數獨,沉迷其中其樂無窮。”心思閃過,太洪方丈說道,說起自己的愛好,他眼中不自覺閃出遺憾的光澤,“只可惜…再難的數獨,老衲也只寥寥片刻便能填出,實在不能盡興。”
遺憾中帶著毫不遮掩的驕傲。
“方丈這話說的未免太滿!”顧玉青輕聲將手中茶盞擱下,一面說一面將纖纖素手沾了茶水,以桌做紙,刷刷幾下,寫下一份數獨。
且是數字面對太洪方丈。
最后一筆寫罷,顧玉青淺笑著以帕擦手,“方丈不妨試試。”做了個請的姿勢之后,便氣定神閑端起茶盞喝了起來,不再看方丈一眼。
憑著重生的優勢,她深知太洪方丈的喜好。
上一世,有一個叫朱琦的男子,為了討太洪方丈手中一味解藥,編出了這份天下無人能解的數獨送至太洪方丈手中。
方丈如獲至寶,立即便動手開解,可解了三天三夜也未能解出,最后只得用解藥換答案。
朱琦也是個妙人。
得了方丈的解藥卻并不告訴他全部答案,而是每天告訴他一小點,害的方丈撓心撓肺煎熬了數十日才將這數獨填完。
顧玉青記憶極好,兩世為人,仍記得這份數獨。
她以水代筆畫下的這份數獨,正是當日朱琦的那一份。
顧玉青信手幾筆便能畫一份面朝自己的數獨,太洪方丈著實意外,可等他細看這數獨時,心里就不僅僅是意外了,震驚之余,更多地是欣喜若狂。
對數獨的沉迷讓太洪方丈當即找了筆墨紙硯來,旁若無人的埋頭一通驗算。
擱下茶盞拿起書卷,顧玉青心神自若的等著,等方丈焦頭爛額時,主動將那藥方送至她的手上。
到時候,要不要也學一學朱琦呢?
窗外起了風,如雪的花瓣被吹得漫天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