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老同志有點臉紅,這個家伙雖然說話不客氣,卻也點到癥結所在,不錯,沒有人可以保證,瓊瑤省以后不會朝三暮四,朝秦暮楚,以往的十幾年證明,這個地方政府一向是玩快槍手的。
這里沒有人是傻瓜,對于瓊瑤省房地產泡沫經濟的根源,都看得一清二楚,盡管后來國家制訂了地方經濟發展的中長期規劃,但是政策是一碼事,到了下面完全是另外一碼事。
實際上剛剛發言的發改委黨組副書記、副主任許傳承,就是曾經的瓊瑤省第一任省長,也正是在他的手上,吹起了華夏歷史上最大的一個肥皂泡。
劉楓的話直擊許傳承的軟肋,讓徐主任惱羞成怒:“劉楓同志,政策的制定還是有時效性和局限性的,你不能以小小的珠江市來和瓊瑤省相提并論。
沒有站在一省的高度,你是不可能看到那么遠的,如果你處身當時的瓊瑤省,未必就能有更好的政策,時移世易,這個才是制定政策法規的關鍵,不要以后人的眼光,去評價古人的對與錯。”
別看許傳承當年在瓊瑤省吹起大大的肥皂泡,但是那個肥皂泡卻是扶植他上位的關鍵,這似乎很矛盾,實際上許家潛力很大,一直以來左右著瓊瑤省的政策制定和執行。
許家本就是瓊瑤省從發跡的,從百年前的末日皇朝,到華夏的新生,這其中許家的身影一直在瓊瑤省高層或隱或現,先前是在嶺南省擔任高層,及至后來把瓊瑤省推動成華夏第一特區,更是如魚得水。
毫不客氣的說,瓊瑤省如果沒有許家人的點頭,羅源做不成任何事,只能是一個傀儡似的省長,這一點,在梅淑英時代就是如此,否則以大風集團強大的助推力,取得的效果絕對會顯赫得多。
劉楓沖許傳承微微一笑:“抱歉啊徐主任,我一向對所謂的經營城市不感興趣,更是不看好所謂的房地產對GDP的拉動作用,消耗資源型經濟,在我看來,無疑是爺賣仔田,那是沒有遠見也是不負責任的表現。
一個地方政府提前賣出五十年以后乃至一百年以后的規劃用地,等到下一代下下一代長大,他們拿什么來開發,難不成去賣國么,當然,這不過是小子一家之言,還請老前輩多多指教。”
說著,劉楓還沖許傳承一抱拳,后者被劉楓的話噎得這個難受,就像是吃飯吃到了蒼蠅一樣惡心,偏偏的,許傳承還真的沒辦法反駁這位的話,總不能說經營城市不是消耗資源型經濟吧。
許傳承還沒有那么無恥,睜著眼睛說瞎話,何況就算他昧著良心說了,那也要在場的這幾位相信才有意義,那可能嗎,這里別看利益一致的時候,也會站在同一個戰線上,但是一旦誰出現批露,每一個人都會不遺余力的打壓。
任何時候,給潛在的競爭對手制造點麻煩,或者是在對方遇到麻煩的時候,落井下石,都是最佳選擇,貶低別人,自然就抬高了自己,這個不用解釋。
梁飛揚頭疼了,早就想過這家伙不是省油的燈,自己怎么就找上他了呢,剛剛不過是看著他老神在在的樣子不舒坦,沒想到這家伙說出來的話,讓在座的每一個人都不舒坦。
忘記這小子那篇《GDP論英雄不能自我閹割》了,那篇文章從里到外,就是對消耗資源型經濟裸的鞭笞,一個抱著這種理念的家伙,讓他給瓊瑤省提建議怎么可能,估計建議全無,提意見才是真的,搞不好全都是批評。
發改委黨組成員副主任兼國家糧食局局長邱立志,一直排名在許傳承之后,心中一直不甘,今天老懷大慰,沒想到這小子如此犀利,真的是給自己揚眉吐氣了。
邱立志最喜歡看許傳承吃癟的樣子,沒有他吃癟,怎么可能顯現出他邱某人的英明神武呢,邱主任甚至有一點想要宴請劉楓的想法,這小子太可愛了。
劉思文惡狠狠的瞪一眼劉某人,這個不男不女家伙,居然壞了自家的大事,這項策劃案據瓊瑤省方面說,還是他劉某人為自己的情婦泡制的,當然很清楚其中的利弊,更是知道其中的危機。
可是這樣一來,這項策劃案似乎要就此沉寂下去了,明明是只差最后臨門一腳的,沒想到這一腳就像是華夏國腳遇上意大利的布馮,整個堵死了可能進球的所有線路,這場球還怎么踢。
洪偉波暗嘆一聲,自己也算是盡力了,盡人事聽天命吧,這項策劃案的成功以否,似乎已經不是單純的地方經濟建設方向之爭,后面蘊含了一些莫名的東西,比方說眼前這個小家伙。
論起政論,洪偉波根本就沒想過和這位燕京黨校客座教授一較高下,這位當年可是舌戰群儒來著,洪偉波絕對不會傻到認為,自己一個人或者糾結現場幾個老頭子,就可以讓劉某人閉嘴。
想想《GDP論英雄不能自我閹割》吧,那可是一篇大文章,幾乎是與天下人為敵的架勢,偏偏的人家不過是卸任兩個有辛苦沒幸福的差事,照樣在團中央混得風生水起,甚至跳票當上中央委員。
一次部務會議被劉某人攪和的亂七八糟,唯一讓梁飛揚感到欣慰的,是他不用糾結怎么樣選擇了,這個來自瓊瑤省的策劃案,已經把發改委切割成兩部份,劉某人這個攪局者的出現,讓一切的爭論變得沒有了意義。
黃克堅看著梁飛揚:“你是說,就因為劉楓的三兩句話,發改委就要偃旗息鼓了。”
“是。”梁飛揚老老實實回答,“保證政策的執行力和一貫性,的確是某些地方必須考慮的問題,劉楓說的沒錯,就連瓊瑤省最堅定的支持者,瓊瑤省第一任省長許傳承,都被劉楓駁斥的啞口無言。”
不知道應該是感謝劉某人還是罵他混蛋,黃克堅有點哭笑不得:“既然劉楓同志對這項策劃案有著更深的體會,不妨讓他去瓊瑤省實地考察一番。”
“劉楓去瓊瑤省考察。”梁飛揚有點沒轉過圈,“這項策劃案我也感覺不準稱,似乎沒有前往考察的必要。”
黃克堅微微一笑:“我們身為上位者,不能打擊地方領導的積極性,該有的程序還是要走。”
“是,明白了。”梁飛揚也笑起來,不過梁主任的笑容有點壞,陰陰的味道,兩個大佬想要算計劉楓這樣的小人物,真的只是上下嘴唇一碰的事情,不需要太多的東西。
劉楓傻傻的看著梁主任:“這項策劃案有必要現場考察么,這不是浪費有限的經費么。”
“經費重要還是地方干部群眾的工作積極性重要。”梁飛揚主任一本正經,“劉楓同志,做事不要只考慮經濟效益,我們是政府官員,不是路邊小販,不但要考慮經濟效益,更要考慮到社會效益,尤其是后者,才是我們關注的重點。”
明白了,這是讓自己去做這個惡人,劉楓感覺嘴里有點苦,他不是在意別的,這些年來來往往的也早就習慣了,只是此去可是瓊瑤省啊,那里是華夏政治世家二世祖的聚集地。
如果說當初的珠江市聚集了一幫頂級的二世祖,那么瓊瑤省就是二三流世家子弟的大集合,隨手抓起一個處級,都有著小小的背景,這樣的地方,不啻于龍潭虎穴。
劉楓吐出一口惡氣:“是,保證完成任務。”
這是身為下位者的覺悟,以劉某人的條件,還不具備挑肥揀瘦的實力,他不是二世祖,他必須要面對一些所謂的考驗,哪怕這個考驗很可能會給自己未來的路,增添無數的變數。
前往瓊瑤省的隊伍有發改委培訓中心的三位頂級,梁飛揚被劉某人遞交的名單搞的暈頭轉向:“搞什么名堂,培訓中心和這次調研有關系嗎,他們去能解決什么問題。”
“第一,培訓中心的職責,就是針對地方發改委的經濟發展和政策制定做出建設性指導意見。”劉楓很認真的回答,“一個不能深刻解讀國家政策的干部,怎么可能承擔教育干部的重任,那不是誤人子弟嗎。”
梁飛揚一滯:“呃,還有么。”
“第二點,我認為瓊瑤省事件不是個例,發改委培訓中心有必要對這項策劃案展開深入剖析,做成經典案例,在未來的干部培訓中,進行專門解讀,務必要杜絕此類惡件的再度發生。”
“你。”梁飛揚艱難的咽下一口口水,也咽下一口惡氣,“行,你也不用和我說三四五點了,愿意帶誰隨你,有個要求,不得打擊地方干部的經濟建設積極性,不得造成發改委和地方之間的矛盾沖突,不能走馬觀花讓調研變成公費旅游,不要制定短期效益的政策出來蒙混過關,瓊瑤省再也折騰不起了,你能保證做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