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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通天塔(13)

  一把如光的劍洞穿了他的胸膛。

  讓噩夢中的拿破侖七世直挺挺的坐了起來,他大口的呼吸著,眼前還是臥室中的漆黑的景象,合金窗簾關的很緊,燈也沒有開,黑暗中唯有躺在一側正在充電的“七號”,胸膛中央散發著一圈微微的碧藍光圈,像是遙遠的出口,又像是近在眼前的枷鎖。

  他凝視著七號和雅典娜如出一轍的面孔,在充電的時候,她最像是雅典娜,缺乏生動的表情、冰冷、沒有人情味。倒是激活的時候沒有那么像,無論是表情還是動作,都比雅典娜本人豐富的多。他不清楚這個設定是為什么,有些時候他會想是不是雅典娜面對成默的時候,無論眼色神情還是肢體語言,都會變得靈動多彩,不像是面對他一樣,那般冷酷無情。

  轉念又回到了剛才的夢,他不斷的逃跑,在巴黎的大街小巷,在殘存的古跡和新建的樓宇,那畫面與多年前他追逐成默幾乎一模一樣,不過時過境遷攻守易勢,他變成了那個像老鼠一樣逃竄的人。

  然而糟糕的是,他拼盡全力,仍沒能逃過那把審判之劍。

  “我不會輕易的死去,我的生命有更重要的價值。”

  拿破侖七世宛如告白般的低喃,他將手貼在了七號很有彈性卻發冷的臉頰,感覺自己的手指就像是火焰,點燃了七號如石膏圣象般僵硬慘白又完美無瑕的面孔。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他警惕的看向了床頭的呼叫器,手已經握住了就放在枕邊的權杖。在呼吸般明滅的藍色光圈映照下,他的眼睛就像是紅色的孔洞。

  連續鳴叫的聲音和閃爍的顏色都正確,他起身按下了應答,呼叫器的屏幕亮了起來,克洛特·蓋昂出現在了上面,“陛下,魚兒上鉤了。”

  “本納·尼爾森?”

  “陛下果然洞若觀火。”克洛特·蓋昂不露痕跡的拍了下馬屁,“就是他。并且只有他,其他人幾乎沒有考慮過播‘血月’,只有他追到了半島電視臺,還嘗試過購買獨家轉播權。”

  “現在就看更大的魚兒會不會咬鉤了。”拿破侖七世呼吸稍微變得急促了一點,沒有什么事情能比布置改變世界格局的陰謀更激動人心了。他的大腦瞬時全部清空,包括那把洞穿他胸膛的光劍。他沒有立即告訴克洛特·蓋昂接下來該怎么辦,而是按下了床頭柜上的開關,正對著床的白色幕墻跳出了投影。穿著黑色宮廷禮服的自己,出現在了夏樂宮的會客室,周圍坐了一圈來自其他小國無關緊要的客人。

  那個和自己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是“三號”,顧名思義,是他的第三個替身。他的本體呆在這個三十平方的房間里已經足足三年了。這三年里,他除了使用載體,本體沒有踏出這個只能從內部打開的合金避難所一步。

  他的前任菲利普神將怎么死的,沒有人比拿破侖七世更清楚。

  “讓三號回辦公室。”

  “好的。陛下。”

  “通知博爾文和馬呂斯過來。”

  “好的,我馬上就通知他們。”

  拿破侖七世點了點頭,“把本納·尼爾森正在直播‘血月’,并且路西法此刻就在里面的消息,以密電的方式通知愛德華神將。再聯系‘小摩根’,就說第三神將要對他動手,讓他提高警惕。”停頓了一下他又問,“還是我親自給他打電話算了,我就隱晦的告訴他,最好來巴黎參加我的婚禮,這樣可以趨吉避兇。”

  克洛特·蓋昂立即補充,“多余的信息讓他自己去查?以摩根大人的性格,這樣的確會更合適一些。不像是愛德華神將,不管對方說的多么天花亂墜,他都會自己查證。”

  “不錯。”拿破侖七世說,“還得激活夜鶯,務必弄清楚愛德華神將的動向。”

  克洛特·蓋昂深吸了一口氣,知道局勢前所未有的復雜和激烈,這將是繼“黃昏之戰”之后,最后僅剩的六位神將與圣女的終極一戰,勝負已大致寫好了劇本,就等角色登場。他深深的點了下頭,沉聲說:“明白了。”

  “最后.”拿破侖七世突兀的停止了說話,低頭凝視著躺在床上的“七號”良久,才輕輕說道,“請康斯坦丁教宗來,就說我希望他能為‘七號’施洗.”

  “陛下!!!”克洛特·蓋昂先是激動的呼喚了一聲,隨后滾動了一下喉嚨,把頭低了下去輕聲問道:“陛下.你真真要要這樣做嗎?”他的聲音經歷了電波的渲染,愈發的顫抖,但這顫抖里,并沒有恐懼的情緒,更多的是無力和悲傷。

  “蓋昂,你以為我這樣做,是因為我這幾年過太痛苦了嗎?”拿破侖七世的聲音十分平靜,與其說是平靜,不如說是暴風雨前最后的凝固,“不”他說,“并不是,是因為只有徹底的埋葬一切,才是唯一的生存之路。”

  “哎按照我們的速度,無論走哪條路好像都來不及了。”金柱基坐在“七音蛇”雕像的肩膀上垂頭喪氣的說道。也不知道是馬車太過顛簸,還是他心中焦慮,即使是沉重輪轂碾過石板路,所發出的隆隆雷鳴,都遮掩不住他語句里的顫抖。

  “盡人事,聽天命。”李容絢倒是回答的安寧平和,她的臉上也流露出釋然,仿佛早就把生死之事給想通了。

  金柱基像是被李容絢的語氣給感染了,笑了笑,扭頭看向了車輛的右側。“七音蛇”雕像手持的粗大金屬蛇杖,不僅延伸到了車外,還高出了雕像一大截,成默正盤腿坐在那顆栩栩如生的金屬蛇頭之上。在他的前面,尼古拉斯和瑞貝卡一左一右拉著繩索拖著板車向前飛馳,暴躁的氣流和雕像巨大的頭顱撞開了兩側枝葉繁茂的枝丫,掀飛了黃綠色的樹葉,密密麻麻的葉片一批又一批蜂擁而至,如雪花般肆虐的亂舞,他就在落英繽紛中遙望著通天塔。

  “喂路西法大人,都這個時候了,透露一下有沒有什么速通‘天路’的秘籍吧!”金柱基用玩笑的口吻說。

  成默回頭,“秘籍?”他并沒有因為金柱基的調侃而生出別的情緒,依舊很禮貌的回答道,“真抱歉,沒有。”

  金柱基聳了聳肩膀,“你的回答不對,在怎么都應該是‘V我50我就帶你飛’,又或者‘我是科比,其實我并沒有死,給我打錢,我帶你去看洛杉磯早晨四點鐘的太陽’這類的話。”

  “不用V我50,我都能帶你通關。”成默說。

  金柱基楞了一下,開心的笑了起來,“哈哈你人還怪好嘞!我認可馬格努斯的說法,你確實挺有幽默感的。”

  同樣坐在巨像肩膀上的馬格努斯也笑了起來,認同的說道:“我已經很久沒有遇到如此誠懇的騙子了。至少很敬業。”他看向了成默,“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我是真心覺得怎么說呢,有種冷笑話那樣的反差感,就是明明很一本正經,但就是很好笑越說越不對.好吧!路西法大人是我的表達能力有限,總之,今天就算是路西法親臨,我都不認,我就只認你”

  成默有些莫名其妙,“為什么只認我?”

  馬格努斯理所當然的說:“因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我不是故意的。”成默說。

  “哈哈”馬格努斯大笑著說,“我就說你是個特別擅長說冷笑話的人吧!”

  “FXXK!你們能不能閉嘴,大家都快TM得去見上帝了,你們還在這嘻嘻哈哈!”嘉寶突然暴走了一樣,生氣的大罵,她那甜美的夾子音完全消失不見了,口氣也粗俗的不像是剛才那個有情商有禮貌的大家閨秀。

  馬格努斯睜大了眼睛,滿臉震驚的看著嘉寶,仿佛剛剛才認識她,“你”

  “你個屁,老娘早就厭倦了,如果不是為了流量和熱度,誰TM想陪你來什么狗屁天路。現在都這樣了,你們還不趕緊開動腦筋想看看有沒有什么辦法!”嘉寶沒好氣的罵道。

  “就是.就是因為沒有辦法可想了,才這樣啊!要不然越緊張的話,死的就越快.”大概是還沒有適應嘉寶崩塌的人設,馬格努斯說話還有些結巴。

  嘉寶冷哼了一聲,揮手滿腔頹廢的說:“累了,趕緊毀滅吧!”她的語調倒不是神經質的歇斯底里,而是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放縱。

  “所以你一直都是裝的?”馬格努斯不敢置信的問。

  “哪個網紅不賣人設?”

  “那你剛才說很后悔昨天沒有和我上床,還親了我一下?”馬格努斯站了起來,雙手抓著嘉寶的胳膊問。

  “都是節目效果,想利用你炒下CP而已,雖說你繼承順位不高,但好歹也算個王子啊。這是我參加這期陪練班之前就想好的劇本。”嘉寶一臉無所謂的說,“就是TM的沒想到現在變成了悲劇劇本。”

  馬格努斯隔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他放下雙手,灑脫的笑了笑:“所以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是。”嘉寶直接了當的點頭。

  馬格努斯強掩失落,佯裝冷靜的說:“所以你的最終目標是參加拿破侖陛下的婚禮?”

  “是。”

  “我就知道。”

  “你知道個屁。”嘉寶冷笑著說,“我的目標是刺殺拿破侖.”

  “什么?”

  不止是馬格努斯,其他人,包括成默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給震撼到了,張大嘴巴驚愕的看著嘉寶。

  “我們這個組織名叫‘路杖’,我就是這個組織的副會長。這一次就是肩負著刺殺拿破侖的任務!”

  “啊?”

  “‘路杖’是什么玩意啊?”

  除了李容絢,其他人都一頭霧水。

  “‘路杖’是路西法的路,‘杖’是指拿破侖七世的標志——七星元帥權杖。‘路杖’是路西法和拿破侖七世的CP組織名稱!”李容絢解釋道。

  “我們組織在全球有三千多萬成員!”嘉寶驕傲的說道。

  馬格努斯都被嘉寶這離譜至極的急轉彎給整不會了,臉皺成了苦瓜,“刺殺拿破侖七世?那你們也太極端了吧?”

  成默心中先是滿頭問號,轉念又覺得蹊蹺,任何組織能壯大,背后一定有支持者,某種程度上來說,像這種組織的存在,是對他,路西法,存在意義的某種消解,也是某種程度的洗白,畢竟拿破侖七世在公眾面前是非常正面的形象,而他是絕對負面的形象。把他們兩個綁定,就是一種變相的洗白,問題在于誰有這樣的動機。

  嘉寶掩著嘴大笑,“開個玩笑而已,你們不會當真吧?我只是準備了噴槍而已,打算在雅典娜的那套‘云端之羽’婚紗上噴上我們組織的標志而已!”

  馬格努斯無語了須臾,看向了金柱基問道:“你為什么加入走‘天路’這一組?“

  “我?”金柱基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反問,“你呢?為了拯救那些死去的人?”

  馬格努斯說:“我喜歡挑戰,我當時就覺得反正都是死,不如死的轟轟烈烈一點。”

  金柱基撓了撓頭,“好吧!我當時就沒有想那么多。其實我的大腦還在激烈的思考,但一時沖動,身體已經朝你們這邊走了。”他聳了聳肩膀,“那么多人都看著我,我就想管他呢,反正我不是一個人。”

  馬格努斯又看向了李容絢,“喂,李容絢,你又是為了什么選擇走‘天路’?”

  李容絢瞥了兩人一眼,冷淡的說道:“我前天就自殺了一次。是阿寒救了我。”

  李容絢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嚇人,除了成默,其他人都被驚得不敢出聲。

  過了好一會,金柱基才用沉悶的音調打破了喧囂中的沉寂,“發生了什么,讓你這么想不開?”

  “很多,很多。”李容絢笑了一下,“但真要面對死亡,倒是想開了,覺得自己太矯情,現在就是有點后悔,后悔以前老是要和媽媽吵架。”

  馬格努斯仿似忘記了嘉寶,笑著說道:“幸好我媽媽的兒子夠多。”

  “媽媽”這個單詞喚起了所有人都存在的回憶,對于絕大多數人類而言,這是為數不多能夠共通的情感。也許你不能理解在樓下點蠟燭的舔狗,不能理解為了一通電話在大雨中哀嚎的女人,不能理解一群小孩抱著手機揮拳怒吼,不能理解花季少女對著偶像海報傻笑人類在生活這座或富麗堂皇又破敗不堪的高樓大廈中,沿著時間在各自的階梯循環往復,哭鬧笑罵彼此無法理解,無法容忍,每個人都是在疲憊中逐漸變得冷漠的住客。不過總有些詞匯,擁有喚醒共鳴的力量。

  從前,成默無法感知到這種力量,但現在可以。可他仍無法確定這種力量究竟源自何處,基因?又或者內心?在彼此的默默無言中,他聽到了細細的浪濤聲,溫暖的潮水包圍了他,仿佛擁抱。他又看向了那座高塔,即便是通天塔讓人類的語言得以相通,人類也不可能彼此理解,語言有時候反而是是埋葬彼此的墳墓。

  所以,這座塔它有沒有存在的意義。

  修建它的尼布甲尼撒是否犯下了天真的錯誤?

  各懷心事的人,陷入了各自的記憶之海,都在瞬間失去了說話的興趣,直到第五次輪換,馬格努斯和嘉寶換下了尼古拉斯和瑞貝卡。

  跳上了雕像的尼古拉斯說道:“就快要到通天塔下的廣場了。大家做好準備。”話鋒一轉,他又說,“FXXK,你們別說,我倒是后悔,沒能打斷和我女兒同居的那個王八蛋的腿!”

  “wow沒想到約翰教官你是一個這樣負責的父親!”正在拖車的馬格努斯說。

  “約翰教官,別這樣做,你女兒不僅會反感你,還會更愛她的男朋友。”李容絢說道。

  “對!沒錯!”嘉寶說,“你應該先找一個女人勾引那個男人,然后在他們兩個偷情的時候,帶著你的女兒沖進去,和她一起打斷他的腿!”

  “萬一他沒上當呢?”尼古拉斯說。

  “相信我,教官,這個世界上的異性戀男人,都不是好東西!沒有男人能經得起誘惑,如果一個女人不夠,那就兩個!”嘉寶自信滿滿的回答。

  “要是兩個還是不行呢?”

  “那就換成男的!”嘉寶毫不猶豫的說。

  大家都笑了起來,笑聲驅散了一些死亡的氣息,讓氛圍又放松了一些。說笑中通天塔下的廣場越來越近,透過繁密的枝丫和紛紛揚揚飄灑的葉片,已經能夠看清楚天使大道上那些手持著各種樂器的天使巨像。通過筆直的大道,甚至能夠遠遠看見空闊的廣場,以及那半座雕像。

  危險的感覺像風一樣撲面而來,所有人都停止了說話,就在這個進入安靜的瞬間,一道纏繞著無數細長電流的粗大藍色光柱,捅穿了海綿般厚實的森林,破開了一個完整的環形甬道,從右側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奔安放在四架板車上的碩大雕像。與此同時,激光從四面八方像雨點般的吹了過來,將整個車隊籠罩在其中。

  尼古拉斯一躍而起,迎著光柱張大了光盾,像是一枚巨大金色圓球般堵住了那道粗大的光柱。其他人也紛紛點亮護盾,在暴雨般的激光中升起,將雕像護在中間。

  藍色光柱持續的沖擊著尼古拉斯,數不清的碎裂光點,像是鐵花般飛濺,將幽暗的長路照耀的如同黎明。從兩側密林中涌來的激光一波又一波的襲向保護著巨像的幾人,暴雨般侵襲著幾個學員所組建的看似脆弱無比的防線。沒有人注意,偶爾有些從幾人防御網中漏過去的激光,會在即將觸碰到雕像的一瞬,消失不見。

  “該死的!”尼古拉斯怒吼道,“維爾戈!沒必要這樣!如果你們沒有殺死我們的任務,我們可以把雕像交給你們毀掉!我們可以和你們一起走外圍!”

  馬格努斯也大喊道:“我們并沒有非要走‘天路’不可,沒必要自相殘殺。”

  藍色光柱的盡頭響起了維爾戈帶著疑惑的詢問,“你們愿意讓我們把雕像毀掉?”

  “沒問題。”尼古拉斯大聲的回答道。

  暴風雨般的激光攻擊小了下去,藍色光柱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持續攻擊著尼古拉斯。

  “約翰,那你為什么還不躲開!”維爾戈說。

  “第一,我得確定你們的任務要求是不是只有毀掉雕像。第二,我認為我們得好好商量一下,究竟是走外圍,還是走‘苦路’,畢竟現在時間有點不夠了,苦路雖然難度高,但它路程要短的多。”

  “我們的任務確實只有毀掉雕像。”維爾戈繼續問,“你們的任務又是什么?”

  “我們本身沒有任何任務。只不過將雕像復原,才能開啟進入‘苦路’的門,這和普通模式沒有區別。”尼古拉斯誠懇的回答道。

  藍色光柱的那頭進入靜默。片刻之后,維爾戈才說道:“我相信你約翰。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你應該清楚,我不是那種人。”尼古拉斯回應道。

  激光雨停了下來,藍色光柱如同漸次熄滅的霓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半空中從長到短,最后在尼古拉斯那里完全消失。被光柱貫通的森林也徹底暴露在眾人眼前,厚重的叢林被動形成了一個“U”形通道,通道內彌漫著煙霧,邊緣全是碳化的樹木。整個天空沒了亂飛的樹葉和潑灑的激光,只有一線煙霧在幽暗的天幕下飄蕩。道路兩側的樹林中升起了幾十顆光團,點亮了護盾的另一隊人從森森的黑色中如孔明燈般漂浮到了樹梢上,他們居高臨下,仍將尼古拉斯和成默他們重重圍困著。

  站在車尾的成默一眼就看見了灰頭土臉的巴拉特兄弟,他們一人握著一個長滿鋸齒的金色輪子,像猴子一樣站在皇家橡樹的頂端,緊張的凝視著他們這邊。

  維爾戈則從縈繞著灰色煙霧的叢林深處飛了出來,懸停在了車輛前方的道路中央,和尼古拉斯保持著大約五百米的安全距離。

  “約翰,時間確實很緊,所以我們認為你們必須聽從我們的安排。”維爾戈直截了當的快速說道。

  “你說。”

  “我們決定還是走外圍。‘苦路’雖然短,但難度實在太高了,要面對的天使實在太強大。外圍的路確實長,但大部分都是機關,需要面對的敵人要少很多,并且還有選擇性,絕大多數敵人你是可以選擇不打的,綜合考慮,我們認為還是走外圍”

  尼古拉斯一聽就知道怎么回事,看情況維爾戈是打算不管那些學員了,甚至把他們當做拉仇恨的誘餌,盡量快速通過普通樓層,直接去每三十三層才會出現的BOSS處完成挑戰任務。

  毫無疑問,維爾戈提出的意見確實是可行性最高的做法,問題在于這個方法只有他們這些教官有生存下來的機會。他們走過這條路無數遍,清楚的了解每一處陷阱,知道每一處的攻擊者該如何應對,明晰每一條的路徑哪里近、哪里遠。至于那些學員?毫無疑問,將成為炮灰。

  尼古拉斯遲疑了幾秒,“你這樣做.”他環顧了一圈,“這些學員怎么辦?”

  “現在大家都是各安天命罷了,沒有什么學員教官之分。”維爾戈面無表情的說,“更何況要帶著他們走‘天路’,他們只會死的更快,走外圍,多多少少還有活下去的機會.”

  對方沒有避諱,直接了當的把話說的明明白白,而且看樣子其他的學員也很了解現況,尼古拉斯反倒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把雕像給我毀了吧!沒時間考慮那么多了。約翰,你自己也清楚,剛才那個方案是唯一可能通過‘血月試煉’的方案,其他的方案都是送死。濫發同情心并不會給所有人一個活下來的機會。”維爾戈冷聲說道。

  瑞貝卡怒道:“這樣做不就是變相的拋棄弱者?”

  維爾戈看向了瑞貝卡,冷笑著說:“那你給我一個讓所有人通過的方案,我一定聽你的。”

  “如果通過是以犧牲其他人為代價,我不會同意!”瑞貝卡斬釘截鐵的說。

  馬格努斯也站了出來,“我支持瑪麗教官!”

  維爾戈像是看著智障一樣看著瑞貝卡和馬格努斯,“只要你們不阻止我們毀掉雕像,想怎么做是你們的事。”他嘲諷道,“放心吧!到時候有的是機會讓你們當英雄。”

  瑞貝卡沒有說話。

  馬格努斯則舉起手轉了一圈,大聲說道:“難道你們也這樣認為嗎?難道我們就不能團結一點?也許我們齊心協力,能夠通過試煉呢?”

  站在樹梢之上的人都眼神復雜的凝視著馬格努斯,他們似乎有話想說,但始終都沒有人對馬格努斯說什么。

  馬格努斯雙手握拳,捏出了青筋,怒其不爭的大喊:“你們這是在放棄自己!不要以為自己比別人跑的快就能活下去!”

  這下終于有人說話了。

  “我們不是沒有試過,可時間已經不允許我們在這樣拖下去了。”

  “為了顧全所有人,我們三十多個小時才到六十六層。上面還有九百三十三層.”

  “除此之外,我們還有什么選擇?”

  開口的人不多,每一句都無力到像是淡淡的煙,轉瞬就被冷風吹散。

  “現在怎么說?”馬格努斯說,“好像他們全都支持這種做法。”

  瑞貝卡嘆息了一聲,輕聲說道:“他們說的對,也許這確實是唯一能有人通關的方法。”

  “你也覺得只能這樣?”尼古拉斯問。

  “我肯定不贊同這種做法,可好像也確實沒有別的辦法了。”瑞貝卡說。

  “難道我們就這樣放棄了?”馬格努斯苦笑,“那我們不是白白耽誤了那么多時間?做了那么多無用功?”

  “這誰能想到呢?”金柱基說,“不管怎么說,也比自相殘殺好點吧?”

  李容絢冷冷的說:“這和自相殘殺有什么區別?自己不動手,良心上就能過的去了嗎?”

  “那能怎么辦?”金柱基問。

  “他們直接把我們全屏蔽了,剛才那陣仗,就做了殺死我們的打算。”李容絢說,“我不想和他們一起走,我寧愿一個人走。”

  “那還是沒必要。”瑞貝卡輕聲說,“至少我們還能盡力幫助其他人。”

  “這些人值得我們幫助嗎?”金柱基有些失望的看向了南向賀,對方避開了他的視線,低下了頭。

  尼古拉斯搖了搖頭,“不值得。”

  瑞貝卡喃喃的說道:“我想,無論是賽倫哥哥,還是希耶爾姐姐,都不希望我是那種自私自利見死不救的人吧。”

  “約翰,別優柔寡斷了,每耽誤一秒,我們通關的機會就渺茫一分。”維爾戈不滿的說,“你要是還不答應,就別怪我只能強攻了。”

  尼古拉斯嘆息著說,“希望你們考慮清楚,打破了這座雕像不止是不能走‘苦路’,還斷絕了拯救所有人的機會。”

  “走‘苦路’不僅救不了任何人,還會把我們大家都害死。”維爾戈在所有人黯然的注視中,舉起了雙手,凝聚出了一團藍色光芒,對準了道路中間的雕像,“以‘血月’的難度,說不定我們就連迷宮都走不出去,就會全軍覆沒!”

  所有人都怔怔的望著馬車上的那半座雕像,每個人都知道那意味著希望,可他們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希望破滅,他們內心期待著某種奇跡發生,卻又認為不可能會有任何奇跡了。

  “也不一定。”

  一個清冷的聲音,如冰山般,突兀的從平靜的海面浮了出來。

  寂靜中,所有人都循聲望去,看到了獨自綴在車尾的那個人,在周遭光禿禿的枝丫中,他浮在空中,散發著冰晶般寒冷徹骨的光輝,如同遙遠而清澈的星辰,高懸在皚皚白雪的山頂。他神色冷峻,毫無情緒的凝視著眾人,那種睥睨之感,就像他非是困境中的人,而是屹立在時間和空間之外,能夠裁決未來的神祇。

  “我不同意毀掉雕像。”成默淡淡的說,“我要走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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