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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九章 諸神的黃昏(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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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是我們唯一能感知的可以超越時空緯度的東西......”

  寂靜中,成默背后響起了悠長而蒼老旳嘆息,這嘆息有種朝圣的肅穆感,不僅令人獲得了寬宥,還獲得了平靜。

  他沒有立刻回頭,繼續一動不動的站在窗前,默默的眺望著母親的背影被黑暗吞噬,變成眼中泛濫滾燙的情緒碾過冰涼的臉頰,直到一切都冷卻。他才若無其事的說道:“謝謝,謝謝你讓我看到這一切。”

  “不,不用謝。這些情感,這些情節本來就是藏在你意識深處的東西。人生就像是一座花園,有些花是永遠也不會枯萎的,你遲早會發現它們。”

  成默緩緩轉過身,看到了一片耀眼的白光,老屋那狹仄的餐廳在這光中變成了虛幻的背景,白光中漂浮著白雪般的羽毛,在光的中間矗立著一個身穿星光黑袍頭戴荊棘王冠的男子。他身上的黑袍閃耀著柔和的星光,如同望遠鏡的星圖。他的面容卻被強光所遮蔽,閃耀著一圈又一圈絢爛的光暈。

  成默虛起了眼睛,仔細窺探,卻無法看到對方在光的背后真實的相貌,于是他垂下眼簾問道:“我該如何稱呼您?造物主?路西法?又或者尼布甲尼撒?”

  “我行走人間歲月漫長,使用過的名字實在是太多了,用哪一個都沒有什么不可以。但你不如叫我‘朝圣者’.....”

  “朝圣者?”

  “就跟你是‘審判者’一樣,不過是個......前綴.....”朝圣者笑了一下說,“一個無關緊要,但很拉風的前綴.....”

  對于對方知道自己是“審判者”成默并沒有意外,他稍稍遲疑了一下說道:“冒昧的問一下,天選者系統究竟是什么?”

  “真抱歉。”朝圣者滿腔遺憾的說,“我來到這里并不是給你答疑解惑的。”

  “那是?”成默垂著眼簾等待“朝圣者”的下文。

  “既然你登上了雅各布的天梯,理所當然的能獲得一次機會。”朝圣者低聲說,“重生的機會。”

  “重生?”成默脫口而出。這是個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答案,讓他都沒有能克制住心中的驚訝。

  “是的。重生。”朝圣者淡淡的說,“不僅僅是重生,你獲得健康身體,幸福家庭的愿望將得到實現。”

  成默陷入了沉默,他凝視著朝圣者身上恍如群星圖像的黑袍,像是凝視著不可抗拒的黑洞,而那黑洞也像是在凝視著他。

  “有什么疑慮?懷疑‘重生’不過是讓你進入虛擬的世界?又或者說讓你沉溺于一場虛幻的夢?”朝圣者說,“你覺得我有必要欺騙你?”

  “不。”成默搖頭,“我只是在想......這是不是最后的考驗。”

  “為什么你會認為是考驗?而不是獎勵?”朝圣者笑了一下說,“所以你還在懷疑‘重生’的真實性,又或者說你還不能理解‘重生’的價值在哪里。我知道你在想,如果你選擇重生,也不能改變你所處空間的未來,你猜不過是開啟了另外一段平行空間。不,不是這樣的。就像你此刻所處的房間,就是你的家,它并不是虛擬的,也不是你的記憶。而是我短暫打開了第四維度入口,讓你在打開門之后跳出了時間之河,進入了十七年前的某個時間點。但因為你現在身處四維空間,所以觸碰不到三維空間的任何東西,此時的你不過是十七年前三維空間的投影。但你真要選擇‘重生’,那么我就會帶你去到你出生的時候,我會治好你的心臟病。然后.......”

  “然后.....什么?”成默的心臟狂跳,他感到緊張和暈眩,仿佛母親的臉龐觸手可及。

  朝圣者揮舞了一下雙手,“你的未來就改變了。為了你而死去的父親,他會好好的活著。為了你不知所蹤的母親,將陪伴在你的身邊。你將獲得一個幸福的童年。不僅如此,你依然還能遇到為了你贖罪而獻祭自己的妻子,在你還沒有選擇重生的時候我看不到太遠,但我知道你依舊能獲得她青睞。他們都將重新回到你的生活之中。從此你將不再面對心臟病的折磨,你將不用再面對離別和突如其來的死亡,你也不用再當那個不被人喜歡的怪物,你將獲得足夠完美的人生。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嗎?”

  成默搖頭,“沒什么不滿意的。”

  “那你需要使用這次獎勵嗎?”朝圣者用慈祥的聲音問。

  這一秒,成默似乎看到了醫院白色的墻壁,看到了母親被推進了手術室,父親先是在門口站了一會,直到手術室門上“手術中”的燈光亮起,他便坐在走廊上安靜的看書。接著他又看到了王山海的湖邊小樓,看到了謝旻韞躲在樓梯邊偷看牽著父親的手的他。他看到了黑白色的棋子,學校綠色的操場和紅色的跑道,看到了長大了的謝旻韞,也看到了沈老師,還有無數個晃蕩著的熟悉面龐,所有的人、物和景,都像是半透明的膠片,在白光中旋轉。

  “你的時間有限。”朝圣者說。

  成默又緘默了好一會,才環顧了一圈沉浸在白光中的房間,像是自言自語般的輕聲說道:“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母親拋棄我時的畫面,甚至為母親安排了原因,為此我后來一直活在自卑之中,認為自己不過是個沒人要的小孩。這種自卑對我來說是比心臟病更加頑固的存在,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認為這一切是對他悲劇命運的暗示,甚至一度害怕父親也拋棄我。以至于每次父親出差的時候,莪都會懷疑父親還會不會回來。我整夜無法閉眼,可又覺得父親也不回來,那么我就能得到徹底的解脫。這種痛苦反復煎熬著我,讓我愈來愈自卑。后來我讀榮格,想要瓦解內心深處的自卑,我想要解脫這詛咒般的可惡命運,卻看到榮格說:‘每個人的內心都住著一個長不大的小孩,那個小孩是如此的孤獨、脆弱和敏感,只要得不到關心、愛護與療愈,他就會哭泣。命運的打擊可能是善意的,也可能是殘酷的,其他人可能對我們好或不好,但我們對這些事情的經歷,以及我們如何對待我們所得到的,取決于我們的性格’。那時候我其實不太能夠理解這些話的含義,我覺得榮格也不能解決我的問題,但我記住了‘我們如何對待我們所得到的,取決于我們的性格’,我想應該具備什么樣的性格,才能保護好內心深處那個孤獨、脆弱和敏感的自己。命運讓我吃盡了苦頭,我是如此的憎惡命運,它對我沒有一絲憐憫,我以為自己需要一層堅硬的保護殼,以抵御命運的不公。我給我的心打造了一個堅固的鐵盒子,就像我收藏玩具的那個鐵皮盒,它只進不出。每當我感覺到悲傷的時候,我就會閉上眼睛,又給這個鐵皮盒在套上一個鐵皮盒,似乎這樣它就能獲得足夠多的安全感。這種堅硬的自我暗示逐漸的滲透進了我心臟的每一處褶皺,十分神奇的,我從冷漠中獲得了心平氣和的力量,我以為自己戰勝了命運。至少暫時算是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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