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實在是來的太突然,整個船艙里的人都很意外,就連受了傷的零號都似乎忘記了疼痛,凝望著發射艙門口發生的狗血撕逼大戲。
丈母娘根本不理會蘇格拉底歇斯底里的咆哮,冷淡的說道:“別廢話,蘇格拉底,先讓成默過來。”她模仿剛才老丈人使用過的姿勢,半掩著水密門將大半身體藏在門后,舉著槍對準外面,“你們都不要輕舉妄動。”
成默位處前水兵艙的另一側,在他后面的只有前水兵艙水密門旁的安德烈·弗拉索夫,想要走到魚雷發射艙,他就幾乎要穿過整個前水兵艙。
走道狹窄,潛水艇還在微微的搖晃著,吱吱嘎嘎的聲音不絕于耳。成默一邊走一邊留意著其他人。
老丈人站在魚雷發射倉水密門的左前側,他漲紅了臉,像一只憤怒的獅子,他壓抑著憤怒低聲喊道:“克洛伊.......”
然而老丈人剛剛只是喊出了丈母娘的名字,槍聲就響了起來,一顆子彈劃過老丈人的耳朵,在空氣中拉出了一條血線,接著“嘭”的一聲打碎了掛在倉頂的古董電扇,網狀蓋子瞬間彈飛,刷著綠漆的電扇葉旋轉著掉了下來,像是竹蜻蜓,它先是砸在了上鋪,接著彈向了走道,站在走道中的德洛芙娜王后尖叫了一聲,抱著頭蹲了下來。
蘇格拉底·奧納西斯愈發的憤怒,他再次咆哮道:“在你心里我還比不過一個外人?”
“別逼我,蘇格拉底。”丈母娘冷冷的說,“我謝謝你來救我,但真對不起,我對愛情這種事情沒什么興趣。雅典娜只是我們之間的一次合作而已,你應該早點面對現實,我們之間不會有任何結果。”
冰冷決絕的話語讓蘇格拉底·奧納西斯頹然的閉上了眼睛,他無力的低喃道:“那你還不如殺了我......”
這時成默已經走到了第三張床的位置,受傷的零號坐在第三排床的下鋪,靠著墻壁將那張金屬臉藏在了上鋪床板的陰影中,他左手按著汨汨流血的傷口,像是受了很重的傷。
成默稍稍偏頭,就能看見擺動的燈光中零號的右手其實摸著槍,但零號沒有輕舉妄動。這叫成默提高了警覺,隨時準備激發“七罪宗”。小心翼翼的走過第三排床,前面就是蹲在走道中間的德洛芙娜王后,和站在床鋪位置盡頭的阿米迪歐,他們兩個人卡住了第一排與第二排床與床之間的狹窄走道。成默想要過去,要么就是他們兩個讓開,要么他就得把床鋪掀起來。
成默內心對這樣的劇情心存疑問,可他暫時只能按照既定的步驟走下去。腦海里各種念頭電轉,他選擇亮出了“七罪宗”,忽然出手,削斷了左側兩排床的鐵鏈。
在嘩嘩嘩的鐵鏈掉落聲中,左側第一排和第二排上下鋪的床全都倒了下來,重重的砸在艙壁上,艙頂的電燈和僅剩的那一架風扇晃動的愈發厲害,倒映在艙內的影子也跟著在擺動。
成默的腳步凝滯了一下,他似乎在晃眼而過的畫面中,抓住了一點什么一閃而逝的靈光。
可就在這時,刺耳的鋼鐵撕裂聲又響了起來,巨大的噪聲在幽閉的空間內恍若雷鳴,潛艇剛才還能保持平衡,陡然間卻慢慢斜了一些,就在他們的身后流水灌入的聲音也遠比剛才要明顯,除此之外還有微弱的震顫,這震顫帶著令人心悸的摩擦聲,各種尖銳的、遲鈍的、緩慢的、快速的,無數種刮擦金屬的聲音,高高低低互相交織,像是一個很多層的易拉罐正在慢慢的被某個東西壓扁。
已經開始有水從倉頂一點一點的流進來,很快就從點變成了線。
這時所有人都聽到了一種緊迫的,來自黃泉的交響樂,這刺耳的交響樂令心律不齊,令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成默毫不猶豫的快速從他開辟出來的道路向著魚雷發射倉的方向跑。然而就在他經過阿米迪歐身邊后,卻感覺到了后面發生了異狀,阿米迪歐猛的轉到了德洛芙娜王后的身后,勒住了蹲在地上的德洛芙娜王后的脖子,將德洛芙娜王后給夾了起來當做肉盾。抬手將手中的槍指向了成默的后背,他淡淡的說道:“成默,把手舉起來不要回頭,我知道你有厲害的玩意,但現在這種情況,拼是死,不拼死的更慘,我沒有選擇.....大家都沒有.......”
安德烈·弗拉索夫也將槍舉了起來,他喘息著說道:“對!現在至少得讓我們所有人都撤退到魚雷發射艙去,這里很快就要被淹沒了,沒時間了!”
“成默,你別動手,我不信你能一下殺光所有人,我這里還有手雷,大不了大家同歸于盡。”零號也從床鋪中探出了頭,沉聲說道。
成默舉起了手。
“很好,”阿米迪歐冷聲說道:“德洛姆女士,先讓我們進到魚雷發射艙,至于救生服怎么分配,我們公平起見,可以抽簽,把命運交給造物主。要不然大家就都別想離開這里......”
電燈閃爍的更厲害了,剛才還只是像線一線的水,以及拉長成了細細的瀑布,所有人都不可避免的被澆成了落湯雞。很快水就沒過了所有人的腳背。隨著水的注入,潛艇又恢復了一些平衡,傾斜的不像剛才那么嚴重。
“別耽誤時間了!讓他們進去!”被勒住脖子的德洛芙娜王后尖叫道。
“對,等水在漲起來一點,魚雷發射艙的門也關不上了。”安德烈·弗拉索夫顫聲說。
高舉雙手的成默,眨了眨刺痛的眼睛,他舔了舔唇邊腥咸的海水,低聲說道:“德洛姆女士,先放大家進去。現在大家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誰也不可能獨自逃生了.....”
聽到成默開口,克洛伊·德洛姆放下了槍,拉開了魚雷發射艙的水密門。
成默則主動了讓到了一旁,“你們先進去,但我警告你們,我同意選擇公平的方式逃離,但誰要想開槍殺人獨自跑掉,那么我會第一時間殺了他。”
阿米迪歐松開了勒住德洛芙娜王后的手,將手中的沖鋒槍扔進了水里,微笑著說道:“我信你的承諾。”
成默不置可否的看向了后面的安德烈·弗拉索夫,他也扔下了槍,冒著潺潺的流淌的海水向著魚雷發射艙的方向快跑了過去,水花在艙內四濺,他大喊道:“讓開,讓開,讓我先啟動排水裝置,至少能多延緩點下墜的速度.....”
零號也把槍扔在了水里,他左手抓著床沿,有些艱難的從床里站了出來,低聲說道:“手雷我可不會扔,那是我們最后的保障。”
成默瞥了眼零號說:“進去吧!”
燈光越閃越快,像是隨時都會熄滅,成默站在魚雷發射艙的水密門一側,看著渾身濕透了的安德烈·弗拉索夫開啟了排水裝置,哆哆嗦嗦的踩著馬上就要蔓過門檻的海水走了過來。他了安德烈·弗拉索夫一把說道:“快點進來。”
安德烈·弗拉索夫抓住成默的手,跳進了魚雷發射艙,一旁的阿米迪歐和老丈人連忙將水密門關上,隨著泄壓閥關閉,水流聲變得格外遙遠,整個逼仄的魚雷發射艙就只剩下了一群人粗重的呼吸在斷斷續續的金屬摩擦聲中回蕩。
所有人都把視線挪向了掛在艙壁上的三件橙色的救生服上,救生服不僅有保溫裝置,氧氣瓶還有自動上浮裝置,能最大限度的保障生還機率。
安德烈·弗拉索夫摸了把臉上的水珠,扭頭看了眼一旁的深度表,打著冷顫說道:“已經掉到水下六十米了,再往下掉,就算有救生服,活下來的機率也不大了.....”
阿米迪歐說道:“對,不能耽誤時間了,我覺得抽簽吧!”
安德烈·弗拉索夫又看了眼側面的深度表說道:“我不參與抽簽,我只要一個呼吸器就行,五十米的深度,我勉強還能游上去,海上有自動釋放的救生皮筏,這樣我就能得救了......至于你們想要怎么樣,隨便你們......”
說著安德烈·弗拉索夫就快步走到了救生服邊,在底下堆積的盒子里拿出了一個呼吸器,戴好之后,就快步走到了魚雷發射管的旁邊。他麻利的旋開了其中一個魚雷發射管的蓋子,回頭看了眼成默他們說:“沒時間了,你們得快點!”
“不要丟下我,安德烈......”德洛芙娜王后哭著喊道。
安德烈·弗拉索夫滾動了一下喉嚨,輕聲說道:“王后,我在上面等你!”
說完安德烈·弗拉索夫,頭也不回的鉆進了魚雷發射管。還剩下的一眾人看著他將蓋子重重的合上,隨即船艙里響起了“咚、咚、咚”的攀爬聲。
“別看了,沒有經過訓練,游不上去的,就算有救生服,生存的難度也不小。”阿米迪歐苦笑道,“現在,我們抽簽?還是石頭、剪刀、布......”
“抽簽吧!公平一些。”蘇格拉底·奧納西斯輕聲說,此時他已經平靜了下來,濕透了的臉上全是冷峻。
“抽簽!”克洛伊·德洛姆說。
“行!那就抽簽。”零號蹙著眉頭低聲說。
“我去把那邊的盒子拿過來......做抽簽用.....”阿米迪歐走向了掛著救生服的地方,將那個裝呼吸器的盒子從地上撿了起來。
成默沒有說話,他的大腦在急速運轉,還在尋找自己感覺到的奇怪之處,究竟和此時發生的一切有什么關系。
而德洛芙娜王后則在哭泣,哭聲在幽閉的船艙內格外悲切。
蘇格拉底·奧納西斯攬住了德洛芙娜王后的肩膀輕聲說道:“親愛的,別哭泣,無論如何我都會幫助你的......”
“你這個騙子,你這個混蛋,你這個爛屁X的.....”德洛芙娜王后抽泣著大罵,“從始至終你嘴里就沒有一句真話,你為了救她,現在害死了我!”
“不,不,我不會讓你死的......”蘇格拉底·奧納西斯輕聲說,“如果我抽到了救生服,我一定讓給你......”
德洛芙娜王后推開了老丈人,抹了抹眼淚說道:“算了吧!我已經受夠了你的謊言。”
蘇格拉底·奧納西斯苦笑了一聲,還想說點什么,阿米迪歐卻打斷了他,把裝呼吸器的空盒子交給了成默,從口袋里掏出還剩下的一盒雪茄,打開之后說道:“我們一共六個人,拿六根雪茄,等下在盒子里摸到沒有雪茄標簽的,就沒有救生服,抽到有雪茄標簽的,就有救生服.....”他環顧了一圈問,“可以嗎?”
眾人點頭。
阿米迪歐從盒子里拿了六根雪茄出來,將木質的雪茄盒隨手扔到一旁,沉重的原木盒子砸在金屬地板上“哐當”一響,反扣在了地板上,里面還剩下的雪茄全部散了出來,滾的到處都是。
成默下意識的瞥了眼地上的盒子,看到了上面棕色的木蓋子上印著的一排字母“COHIBA”,盒子的一角貼著的標簽“Habanos”,以及幾個像是郵戳一樣的字母和數字——EATLGB24。
阿米迪歐雪茄的標簽撕掉了三個,然后把六支雪茄全部放進盒子,再把盒蓋扣攏,使勁的搖了搖說道:“現在我們就把命運交給造物主.....”他在盒子的一側中間撕開一個圓洞,“女士優先?”
“沒問題,女士優先。”蘇格拉底·奧納西斯聳了聳肩膀說。
阿米迪歐將盒子遞到了中間,“那現在就請德洛芙娜王后和克洛伊·德洛姆女士一起抽。祝你們好運.....”
德洛芙娜王后顫抖著把手伸到了紙盒子的洞口,克洛伊·德洛姆也將手放了進去,兩個人同時從不規則的圓口中拿出了雪茄。
德洛芙娜王后手中的雪茄上,那環繞著的檸檬黃標簽醒目極了。德洛芙娜王后喜極而泣。
而克洛伊·德洛姆手中的雪茄則光禿禿的,什么也沒有。
“哦!中了一個,還有兩個。”阿米迪歐左顧右盼了一下問,“現在,誰先來?還是我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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