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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時序之東(1)

  2023年12月27日。

  倫敦,碎片大廈。

  這座歐羅巴第二高的建筑坐落在泰晤士河邊,毗鄰倫敦橋,是一座金字塔狀的玻璃建筑。不過比傳統的金字塔造型它更為細長,頂部的塔尖也沒有合攏,而是由幾面貌似高桅橫帆船的桅桿狀不規的玻璃幕墻組成。

  遠遠看去像是晶瑩剔透的玻璃碎片,“碎片大廈”的名稱也由此而來。

  2015年為了迎合越來越多的華夏游客,英格蘭旅游局又給這座地理位置絕佳的大樓又起了一個極具華夏色彩的名字——摘星樓。

  這里除了英格蘭最高的奢華酒店香格里拉大酒店、零售商場,還有全球知名企業,像是能源咨詢公司IO

  Oil&Gas、軟件公司SAGE和商業地產媒體CoStar

  G肉p。想要在這里工作當然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想要感受一下這棟建筑的美,花上六、七百英鎊在香格里拉住上一夜,對普通人來說也有點奢侈。

  不過“碎片大廈”還有不少餐廳和酒吧是可以只花上一兩百榜,就能讓你能夠體驗泰晤士河畔最佳觀景地點的美的。比如純粹的英式口味餐廳Aqua

  Shard(水之碎片),比如位于三十二樓名叫Oblix(斜)的一家海鮮鐵板燒餐廳,又比如在倫敦鼎鼎大名的中餐廳hu

  tong(胡同)。

  除了這些商業地標標配的元素,“碎片大廈”還是英格蘭天選者組織“紅獅”的外宣機構所在地,除此之外還有眾多天選者組織在這里設有辦公室。

  有明面上的,自然也有地下的,比如世界上最大的私人醫院組織HCA

  Healthcare的英格蘭總部就在碎片大廈,這家全球市值最高的醫院組織實際上是“黑死病”的直屬機構之一。

  顏復寧的另一個身份A國人比利·瓦爾茲就在這里任職。他通過幫助黑太子休·杰拉德·格羅夫納逃離萬靈學院,成功獲取了黑太子的信任,得以潛伏進黑死病。而后又憑借出色的能力步步高升,已經混成了第四階位的“長衫醫生”。而黑太子休·杰拉德·格羅夫納,則已經是第二階位的“白袍鳥嘴大夫”,由于在生物學方面的特殊貢獻,很可能他老師生物學大拿卡羅納的“富卡斯魔神”的魔神之位就會傳給黑太子。

  但是顏復寧今天并沒有戴上比利·瓦爾茲的人皮面具,因此他不是去位于碎片大廈二十七樓的HCA上班打卡,而是要去三十三樓的胡同餐廳。

  去見一個代號“箕宿”的人。

  因為一人要分飾兩個角色,他租住的兩套公寓都在碎片大廈附近,只不過以“顏復寧”帝國理工數學系副教授(助教)身份租住的公寓“三部曲”在北岸,與碎片大廈隔了一條泰晤士河,在倫敦和北岸和南岸是兩個概念,因此聽上去下意識的就會認為距離很遠,但實際上顏復寧只需要在泰晤士河下大街走幾分鐘,在穿過倫敦橋,就能到達碎片大廈的附近,從公寓開始小步快走只需要十二分鐘半左右就能到達碎片大廈,誤差不會超過五秒。

  當顏復寧匆匆趕到碎片大廈旁邊的31酒吧時,剛剛下午兩點四十分,但天色已經漸晚,高緯度和陰沉晦暗的天氣造成了冬季倫敦的白天短的離譜,太陽就像一盞節能日光燈,在有限的時間里很隨意的發散著慘白的光,就像是對老板嚴重不滿的打工仔。在冬天太陽的出勤率嚴重不足,每天都湊不夠八個小時,在下午就給倫敦拉了閘。這個時間點剛剛吃過午餐,連下午茶都還沒有來得及享受,就到了似乎要喝酒泡吧的夜晚。

  雖說剛過了最重要的圣誕節,但元旦就近在眼前,街上依舊人流如織,在亮著燈光的街道上,像是浪潮般來回涌動,人們購物的熱情似乎未曾被傳統的圣誕購物季所消耗,圣誕樹上的彩燈還在閃爍,街邊的咖啡廳和下午茶餐廳高朋滿座,時不時還能看見從華夏來的網紅在拍照。

  但游客和英格蘭人倒是很容易分辨,一眼看過去,那些穿著嚴肅,外套不是西裝就是呢子風衣,脖子上還掛著圍巾的,一定是倫敦人。顏復寧來倫敦已經整整十個年頭,從十六歲到二十六歲,作為一個間諜為了更好的融入這里,他早就變成了一個地道的倫敦人,不僅穿著和口音十分讓人無法分辨,為了配合潛伏工作還特意染了頭亞麻發色,加上他五官輪廓本就比較深,看上去有那么一丟丟像是混血兒的感覺,長的帥就是有好處,就算他說自己是混血兒也不會有人懷疑。

  取下了圍巾和呢子大衣掛在手臂上,顏復寧從車站附近的入口進入了碎片大廈的大堂在電梯口等待,他稍稍偏頭看了眼旁邊的玻璃,觀察了一下有沒有跟蹤者,又不經意的看了看四周,一樓大堂內可以看見人頭攢動的負一樓車站大廳,但在一樓大堂等候電梯的人并不算多。

  顏復寧不經意的左顧右盼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但這不代表沒有情況,如今科技發達的程度讓跟蹤已經極少依賴人力,大都是更為先進的遠程跟蹤,比如太極龍生產的“隱龍”,就只有蒼蠅大小,不僅能飛行跟蹤,還能悄無聲息的落在口袋里當做定位儀。可人也不能離的過遠,以防止丟失信號,或者發生什么意外狀況,但眼下自己在英格蘭人的眼皮子底下,肯定是沒有這么多限制。

  他又暗中數了下監控器的個數,記了下位置,便在電梯到達時走進了電梯。全封閉的電梯速度極快,十五秒就到了三十二樓,三十三樓不能直達,于是他又走了一層樓梯,經過了位于夾層的網紅酒吧,來到了三十三樓的“胡同”。

  盡管是在一棟現代化氣息十足的玻璃金字塔樓,胡同的裝修卻格外有華夏特色,進口處是平直排開的木質窗柩,碩大的木門上細致雕刻著整齊的窗花,邊上則是一對石獅坐鎮,左側的朱門上大氣書寫了“胡同”二字。

  身著民國對襟旗袍的漂亮迎賓對顏復寧這樣的帥哥笑容格外真摯,先是問他有沒有預約,然后問他衣服和圍巾需不需要寄存。

  顏復寧說沒有預約,又拒絕了寄存服務,迎賓便把他帶到了一個靠窗的景觀絕佳的位置。這叫顏復寧有些訝異,他知道沒有預約的話只能坐在大廳中央的小圓桌邊,在那個位置不能點餐點,只能點飲料。

  等顏復寧有些狐疑的將衣服掛在椅子靠背上,便聽到長相甜美的女迎賓用中文低聲說:“這個座的客人要下午六點半才會到,我想您應該不會坐那么久。”

  顏復寧不動聲色的問:“你記得我?”

  女迎賓笑了笑輕聲說:“是的,有三次您和你女朋友一起過來的,不過三次都是不同的女生。還有一次您和幾個朋友一起過來的,那次是坐的圓桌.....”

  “你的記性挺好的。”顏復寧也露出了很陽光的笑容,倫敦三點就晦暗的天色似乎都明亮了一些。

  女迎賓搖了搖頭,“主要是你長的太好看了,特別像五條悟,每次來,我們幾個女生都會討論你的女朋友配不配的上你.....”

  顏復寧情不自禁的笑了下,“五條悟嗎?”

  女迎賓小雞啄米般的點頭,“是的,是的,雖然已經過氣了,但真的很像。”

  “我妹妹也說過,還非扯著我出COS。”

  女迎賓激動的說:“WOW!雖然很冒昧,但能不能給我看一看,我特別喜歡五條悟.....”

  顏復寧聳了聳肩膀,笑道:“如果我能活著走出這家餐廳的話。”

  此時有人在喊“Excuse

  me”,女迎賓對顏復寧這句看似玩笑的話沒有在意,飛快的說了句“我叫張梓旋,你吃什么我請客”,便轉身扭動著纖細的腰肢向門口走去。

  顏復寧沒有多看名叫張梓璇的女迎賓一眼,收斂了笑容拿起了手機掃了一下桌面的二維碼,進入了正常的菜單,他快速的將菜單拉到最底下的位置,然后長按右上角空白處五秒,就進入了一個隱藏菜單,里面有四款飲品選項:《十二只猴子》、《楚門的世界》、《禁閉島》以及《肖申克的救贖》,每款飲品的金額都是999英鎊。

  他毫不猶豫的點了《肖申克的救贖》,直接下單。在等待的時刻,他既沒有玩手機,也不曾瀏覽落地玻璃外美麗的倫敦景色,而是緊緊的盯著餐廳的入口處,像一只豎著耳朵隨時準備逃脫獵狗追捕的兔子。

  焦灼的等待中,張梓璇端來了一杯紅色的冰飲,彎腰放在桌子上的時候,她低聲問:“只要一杯‘紅龍’嗎?”

  顏復寧微笑了一下說:“是的,一杯飲料足夠了。”

  張梓璇直起身子,矜持而含蓄的微笑,“那你先喝,我等下給你送甜點過來.....”

  “謝謝。”顏復寧沒有拒絕,他目視張梓璇轉身,稍稍舉起柯林杯,飛快的抬手撕下貼在杯底的貼紙,放在桌下看了眼,上面只有一組小如蚊蠅的數字“93667”,他將貼紙揉成小團塞進口袋,連忙拿起手機沖著張梓璇揮了下說道,“HI,不好意思。”

  張梓璇立刻回頭問:“有什么能幫您?”

  顏復寧亮了下手機,笑著說:“剛才我朋友告訴我,他預定了‘壬’字號包廂,讓我在那里等他。”

  “好的,您報下手機尾號。”

  張梓璇也沒有去前臺核實,便說道:“我先帶您過去。”

  “謝謝。”顏復寧笑了笑,拿起掛在椅背上的大衣,拿起桌子上的“紅龍”跟著張梓璇快步向包廂的方向走去。

  包廂走廊里吊著一溜紅色的六角燈籠,每個燈籠上都寫著“天干”,對應著110號包廂,“壬”字號包廂就是9號包廂,在走廊盡頭的倒數第二間。走廊兩側是摩挲質感的紅棕色的古典木門,鏤空的窗欞是華夏結的樣式,有明顯的做舊痕跡,映著紅色的燈光很有種歷史年月感。

  張梓璇告訴顏復寧她在倫敦大學讀書,21歲讀大三,寒假不想回國,在這邊勤工儉學,顏復寧也隨口說了些自己的情況。走到掛著“壬”字燈籠包廂的門口,張梓璇幫顏復寧推開門,精雕細琢的中式折疊屏風遮擋了房間內的視野,越過屏風,豁然開朗,落地玻璃窗外是繁華的倫敦景象,中間的餐桌則是八仙桌,椅子則是三扇圍屏的太師椅,周圍的擺設也是意蘊十足的京城物件,這一切都與窗外的倫敦景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于是一種時空錯亂的美感油然而生。

  兩人又隨意的聊了兩句,張梓璇主動要求加了顏復寧的微信,便離開了包廂。顏復寧沒有坐在窗邊欣賞夜幕將至的倫敦城,而是盯著屏風,將手放在烏洛波洛斯上默默等待。

  大約三分鐘之后,他聽到了開門聲,接著有人站在屏風后面低聲說道:“莫為霜臺愁歲暮......”

  顏復寧立刻輕聲回復:“潛龍須待一聲雷。”

  鎖門聲響,一個五官端正穿著廚師服的男子從屏風后閃了出來,他手拿著一個平板電腦,先是打開了屏蔽裝置,隨后打量了一下顏復寧,用港普小聲問:“昴宿,你激活我是出什么事情?”

  顏復寧站了起來,“箕宿,我沒有辦法了,我必須馬上離開英格蘭,回國......我需要你的掩護,要不然我不可能逃脫監視......”

  被稱作“箕宿”的男子面色嚴肅了起來,“你的身份暴露了?”

  “我的真實身份應該還沒有暴露,但是紅獅已經掌握了我‘黑死病長衫醫生’的身份.....”

  箕宿狐疑的說:“這應該沒什么關系吧?黑死病雖然現在在表世界人人喊打,但里世界的貴族們不照常需要用他們的醫療服務嗎?怎么會對你動手?”

  “馬上就要不一樣了。”顏復寧深深吸了口氣小聲說,“黑死病已經通過基因編輯技術,取得了對‘上帝基因’突破性的研究成果。”

  箕宿不解,“什么意思?”

  顏復寧滾動了一下喉嚨說道:“據我掌握的消息,重新編輯了基因的人類,服用黑死病版本的上帝基因——‘瘟疫之泉’,可以完成一定程度的載體化,如果說他有烏洛波洛斯,那么他可以直接調用技能熟練度達到百分之百的技能,如果他原本沒有烏洛波洛斯,理解能力足夠的話,也可以用出一些簡單的比較容易理解的技能,而且不像原本有烏洛波洛斯的人那樣受到技能裝備個數的限制,可以說他理解能力有多強,上限就有多高......”

  箕宿滿臉震驚,恰好此時窗外的霓虹燈全部亮了起來,映照在他蒼白的臉上有種說不出的詭異,他手中的平板電腦直接落在了桌子上,發出了“嘭”的一聲,將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短暫的沉默之后,箕宿張口結舌的說:“那不是......那不是天選者系統毫無意義了?”

  “當然不是。”顏復寧搖了搖頭,“基因編輯的成功率不是百分之百,相對來說原本具有蜥蜴人血統的人類成功率會非常高,并且蜥蜴人血統的人類載體化程度也會比普通人高很多,沒有烏洛波洛斯的普通人完成了載體化,理論上上限可以無限高,但實際上不可能,因為就算他能深刻的理解技能原理,但人類的身體沒辦法承載那么多的能量。”

  “那蜥蜴人呢?”說完箕宿又搖了搖頭,“我不該問這么多,我二十四個小時之內馬上安排你離開。”

  “不,我一分鐘也不能耽誤,我剛剛從黑太子那邊收到了研究突破的消息,星門估計比我更早知道,星門對黑死病的滲透很厲害,半監控半提防。這兩年拿破侖七世和星門串通起來不斷的給黑死病潑臟水,共濟會毫無反應就說明了一切。還有我懷疑HCA已經向倒向了星門,要不然星門也不可能掌握黑死病這么多關于對人類進行基因改造和基因編輯的證據,并在輿論高地不斷的向民眾洗腦,說基因編輯會帶領人類走向毀滅......這說明星門對黑死病的研究進度掌握很深......”

  “對,星門絕不可能允許這項技術出現,他們不可能眼睜睜的坐視掌握‘圣約柜’的優勢完全喪失......”

  顏復寧苦笑道:“不只是星門,我想所有天選者都不會允許。所以,我得馬上走,在他們沒有對黑死病展開圍剿之前......如果我死了,就沒有人能了解到黑死病關于‘上帝基因’的研究進度了。”

  箕宿在八仙桌便來回踱了幾步,就在這時桌子上的平板電腦跳出了三十二樓電梯口的畫面,正有無數穿著外骨骼的英格蘭特勤隊的人從電梯內朝外涌,箕宿臉色大變,他握緊了拳頭,隨即松開,脫下了身上的雪白的廚師服,快速說道:“把你的人皮面具給我。”

  顏復寧點了點頭,將掛在衣架上的大衣扯了下來,撕開內襯,從里面拿出三張人皮面具,三套假發,美瞳等一些化妝工具,最后拿出了一把微型手槍和幾個彈夾。他將其中一張面具遞給了箕宿,自己則接過箕宿的人皮面具麻利的套好。

  這時英格蘭特勤隊的人已經沖上了三十三樓,他們甚至能清楚的感覺到穿著外骨骼的士兵腳步震動整個樓層的震顫。

  平板電腦的畫面跳到了“胡同”的門口,顏復寧低頭就看見那個名叫張梓璇的女孩攔住了士兵們的去路,她才剛剛開口,為首的士兵就舉起手中的沖鋒槍,一槍射中了她的眉心。

  穿著民國對襟旗袍的漂亮女孩頃刻間便如被野蠻踩倒的花兒,被碾碎成泥。顏復寧面無表情的將脖頸后面的人造皮膚貼緊,拿起廚師服穿上。

  箕宿此時也戴好了顏復寧的人皮面具,瞬間化身顏復寧,兩人身量差不多高,不熟悉的人很難分出真假。箕宿抓起顏復寧的呢子大衣穿好,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掏出了兩把手槍,“我攔住他們,你從廚房電冰箱后面的隱藏門走,馬上去塔丘那邊的語言學校找湯姆老師,他會安排你離開英格蘭......”

  箕宿拿著平板電腦快步走到門邊,推開了門,先看了一眼才朝顏復寧揮了下手,躲在了包廂門邊。

  顏復寧將桌子上的東西一股腦的用圍巾包好,掀起廚師服束在腰間,沖箕宿點了點頭,沖出了包廂,三步并做兩步跑過了“癸”字號包廂,轉進了左側的走廊,狹窄走廊的盡頭就是廚房,隔著一側窗欞格柵,能夠看到英格蘭特勤隊正在搜查胡同,里面的賓客嚇得就像被狼侵入的羔羊。

  他低下頭,彎著腰向廚房走去,里面的一些工作人員聽到了聲音都有些不知所措,還在討論發生了什么,有人解下了圍裙似乎準備要出去看看。

  顏復寧揭開掛在廚房門口的簾子,模仿箕宿的港普大聲說道:“外面有警察臨檢,大家配合一下工作,全都舉著手朝外面走,千萬不要反抗.....”

  沒有人覺察到異樣,眾人停止了討論,也停下了手頭的工作,一邊抱怨,一邊開始魚貫走出廚房。

  只有顏復寧悄無聲息的向著冰箱的位置走了過去,當他走到冰箱邊時,走廊里再次傳來了槍聲,還有尖叫的聲音。顏復寧推開冰箱,挪開擋板,進了背后的暗道,他弓著身子將冰箱拉回原位,又將擋板再次關閉,世界一片漆黑,他打開手機電燈,便開始在只有一米高的甬道中慢慢的爬行。

  很快他就爬到了下行的地點,像是個長長的不銹鋼滑梯,他也顧不得判斷是通向哪里,自己躺在了不銹鋼圓筒里,朝下面滑行。封閉的空間里滾動起風聲,在風聲中他依舊能聽到接連不斷的槍聲和凄厲的喊叫。

  顏復寧對此無動于衷,他正距離槍聲越來越遠,卻沒有遠離危險。很快他就落在一個軟墊上,他舉起手機電筒向四面照了照,這是個半人高的封閉空間,似乎完全沒有出路。他舉起手,在四周敲了敲,貌似全是實心,于是他將手機放在地上,把擱在地上軟墊塞進了圓筒狀的滑梯里。

  果然就在滑梯的下方,有地板的拉手,他抓住拉手將地板拉了起來,拿著手機朝下看去,是一盞吸頂燈,應該是某個樓層的天花板,據顏復寧估計應該三十樓。沒有亮燈,說明底下應該沒有人,他又探頭稍稍聆聽了一下,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便將吸頂燈扯了起來,擱在一旁的天花板上。

  下面是一間廁所,隔板就是完美的落腳處,他踩在隔板上先關好密室地板,在將吸頂燈拉到了邊緣,踩在馬桶上的時候,就小心翼翼的將吸頂燈重新合攏。他脫掉已經磨爛的廚師服,又卸下箕宿的人皮面具,打開馬桶水箱將其塞了進去。

  接著他解開系在腰間的圍巾,從里面拿出比利·瓦爾茲的人皮面具,從三十樓可以去到他位于二十七樓的辦公室,他可以用工作證通過一樓的安檢,可比利·瓦爾茲這個身份真就保險嗎?

  對此顏復寧很是懷疑,他打開手機,鏈接上二十七樓辦公室的電腦攝像頭,沒有發現任何情況,思考了一下,他還是戴好了藍色的美瞳,選擇了另一個身份的人皮面具,但這個身份屬于空白身份,最大的問題的是沒辦法通過一樓的人臉識別,平時也沒有安排行動軌跡,如果遇到了警察嚴密的檢查,肯定會露餡。

  顏復寧沒有時間想太多,他得先看看底下到底是什么情況。戴好面具之后,他將最后一張比利·瓦爾茲的面具藏在襯衣內,把微型手槍放進口袋,便扣好西裝的扣子走出了洗手間。

  大概是有些公司放假放到元旦的緣故,走廊里空無一人。顏復寧對辦公樓層的地形很熟悉,他走到了電梯間,這里依舊沒有人,看情況樓上的戰斗此刻還沒有波及到其他樓層,他上了辦公樓電梯到達了三樓。然后再轉到安全樓梯,下到一樓大堂,他站在安全門內從玻璃窗向外望去,果然辦公樓的出口已經被封鎖,旋轉門外站著一排又一排特勤組的士兵,所有人都在大廳里不能出去,門口甚至還擺上了烏洛波洛斯的信號檢測器。

  顏復寧趕緊退回了二樓,他閉上了眼睛,開始思考究竟該怎么辦。這種極端危險的狀況反而激發了他的興奮感,也許這正是他一年又一年得以在倫敦潛伏下來的因由。他快步向上走去,在五樓利用開鎖器打開了單向通行的常閉防火門,然后走到了電梯間,抬手按了上行鍵。

  電梯內站著個一頭棕發的中年女子,她戴著眼鏡臉上有些細密雀斑,因此看上去肌膚并不算光潔,穿著中規中矩但昂貴的Luisa

  Spagnoli黑色套裝,挎著愛馬仕鉑金包,總而言之,讓人一眼看上去就能想到《皇家律政》里戴著法官假發套的古板女法官。

  顏復寧沖對方微笑了一下,用純正的倫敦腔說道:“女士下午好。”他抬手按下了三十樓。

  中年女子打量了一下容貌頗為俊朗的顏復寧,板著臉孔說了句:“下午好。”頓了一下,又教育道,“隨意跟一位不認識的女士打招呼,是件非常冒昧的行為。”

  電梯開始快速的上升,顏復寧半轉著身子一邊激活載體一邊對中年女人說道:“真抱歉,只是您讓我想起了弗郎西斯卡.....”

  “噢!現在的年輕人還會看《廊橋遺夢》?”中年女人驚嘆,轉瞬她有鄙夷的說,“天啊!你這是在找我搭訕嗎?真是惡心極了......”

  顏復寧沒有說話,他感覺到有些暈眩,他一邊控制載體一邊控制本體,這給他的大腦造成了極大的負荷。即便他每天都在練習同時操控載體和本體,卻也沒能完全適應那劇烈的撕裂神經的疼痛,但他已經勉強能做到不影響本體簡單的動作和說話了。

  穿著Luisa

  Spagnoli套裝的中年女人走到電梯門口,她想要到達的十九樓已經到達了,“叮”的一聲,電梯停了下來,深棕色的皮質門也朝著兩側滑去,中年女人邁步朝外走去。

  顏復寧高喊一聲:“女士小心.”他一把將中年女人抱住,將她拖進了電梯。

  中年女人嚇了一跳,轉身就給了顏復寧一耳光。

  顏復寧完全沒有躲,“啪”的一聲響伴隨著是電梯尖銳的摩擦聲,電梯猛的朝下一沉,頓時敞開的電梯門陷入了電梯井一半。

  這出乎意料的狀況把中年女人嚇懵了,又尖叫著整個人縮進了顏復寧的懷里。

  顏復寧舉起了雙手,安慰道:“不用害怕,只是個小意外而已.....”話語之間,他控制著載體在黑暗的電梯井內跳上了另外一架直通向三十二樓的電梯,他站在轎廂上面,注視著正快速接近的三十二樓,在電梯還沒有到的時候,他輕輕躍起,抬手射出一道紅色射線,將電梯安全門融成了巖漿,隨即如風一般的刮進了三十二樓。

  周圍的狀況全部在三維立體地圖里,身穿外骨骼的特勤隊士兵身上也有載體正在接近的警報聲在響。但他們轉身的速度實在沒有顏復寧快,兩個站在電梯邊的士兵還沒有來得及調轉對著餐廳和酒吧的槍口,就被顏復寧抓住衣領,扔進了大開的電梯井。

  墜落的喊聲在電梯井中格外凄厲,蹲滿人的餐廳和酒吧頓時騷動了起來。一隊人已經瞄準了顏復寧,朝著他開槍,針對天選者的大口徑貧鈾彈如雨點一般向著顏復寧的方向射了過來,一時之間槍聲大噪。

  “真理:嘆息之墻!”顏復寧高喝一聲,無形的空氣高墻在他的四面開始聳立,所有的子彈都像是遇到了堅硬的合金壁,打在距離顏復寧一米前的空氣上,變成了一團金屬。他猛的朝站在樓梯口的士兵沖了過去,對方甚至不知道閃避,就被空氣墻狠狠的撞飛了出去,整個人砸在樓梯上,發出了四分五裂的聲響,士兵在外骨骼的支撐下抬起手臂,扯了下懸掛在扶手上的冬青樹枝編造的花環,想要站起來,卻被顏復寧一腳踹中了下巴,脖子發出了脆響,整個人如爛泥般的軟在了樓梯上。

  “有載體!有載體!”

  “救命啊!”

  “啊!!!!!”

  “快跑!!!”

  “需要支援!需要支援!”

  各種各樣雜亂無章的聲音在空曠的空間里回蕩,顏復寧彎腰撿起貧鈾槍,本體的劇痛影響了他的載體,他不得不抽動了一下臉頰。子彈還在接連不斷的涂在“嘆息之墻”上,像是一團一團金色的油墨,很快就遮蔽了視野。

  顏復寧刷新了一下“嘆息之墻”,舉起貧鈾槍開始沖著那些躲在掩體后面的特勤人員射擊,他的子彈完全不受“嘆息之墻”的影響,反而在穿過墻壁之后像是長了眼睛一般,繞出了各種不可思議的弧線,像是掛了跟蹤器一樣繞過了掩護和障礙射進了特勤人員的身體。能射穿載體的子彈,同樣也能射穿外骨骼的防護。

  他沿著欄桿向上走,一邊射擊一邊走向了三十三樓,還沒有上到三十三層就聽見了一個磁性的聲音,“顏教授,投降吧!相信我,你逃不出碎片大廈的。”

  顏復寧不說話,他舉起了槍停止了射擊,背靠著欄桿向上望去,“嘭”的一聲響,穿著自己大衣的箕宿被扔在三十二樓和三十三樓夾層的酒吧吧臺上。

  又是一陣尖叫,原本蹲在地上的人們朝著樓梯的方向沖了過來,顏復寧毫不猶豫的舉槍,目標卻不是朝著他蜂擁而來的人群,也不是看不見蹤跡的那個載體。

  而是躺在吧臺上不省人事的箕宿。

  子彈卻沒有能抵達它想要到達的終點,在半空中快速的旋轉著,卻不得存進。

  一個穿著紅色英格蘭皇家衛隊禮服的男子從虛空中走了出來,禮服鑲嵌著金邊,扣子和肩章都是金色的,胸口還別著“紅獅”的徽章,他對顏復寧優雅的笑了笑,輕聲說道:“黑死病的人.....還真是冷血.....”

  顏復寧稍稍仰頭看向了站在酒吧里的男子,蜂擁而至的人群不敢朝下跑,全都沖上了三十三樓,在雜亂的腳步聲中顏復寧虛了下眼睛,“薩瑟蘭公爵?”

  “正是在下,很高興認識您,顏教授。”薩瑟蘭公爵撫胸,稍稍鞠躬,禮儀十足的表達了對顏復寧的尊敬。

  顏復寧卻不吃這一套,如鬼魅般的跳上了夾層平臺,抓起槍管,揮起手中的貧鈾槍向著薩瑟蘭公爵的側臉砸了過去。

  薩瑟蘭公爵如遇風的紙張般輕盈的向后飄了一步,躲過了顏復寧的襲擊,還將手背在了背后,回頭瞥了眼奄奄一息的箕宿,點頭說道:“沒想到你還是太極龍的人,真是有趣......”

  顏復寧抬槍射擊,瞬發三枚子彈,同時高喝一聲:“真理:“地獄狂焰!”

  薩瑟蘭公爵嘆息道:“區區一個3A技能,干嘛叫得這么大聲呢?你們太極龍也太小氣了吧?不如”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變了臉色,因為顏復寧并不是對著他釋放技能,而是朝著三十三層的“胡同”,“胡同”有大量的木質結構和木質家具,屬于一點就著的危險地帶。

  顏復寧并不是想要戰勝他,而是想要點燃整座“碎片大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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