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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破碎世界(19)

  天邊已經蒙蒙發亮,在正府軍控制區和酷兒德人控制區交集的地區,持續了整完的戰斗還在繼續。

  塔梅爾大校開始痛恨起戰爭,也痛恨起自己。可眼下他除了等待之外,無力掌控任何事情。只能不斷的麻醉自己,只要那個惡魔等到了海勒的消息,就會宣布退軍。槍聲和炮聲分分秒秒的不停作響,像是倒數計時的秒表,他愈發覺得自己把酷兒德人的命運交給一個惡魔是錯誤的選擇。

  但此刻除了海勒,他沒有別的希望。

  在副官再次在對講機里大聲的報告傷亡情況時,塔梅爾大校在也忍不住,讓司機把車開向了遠處停在安全處的那輛黑漆漆的豪華越野房車。

  紅發女郎給他打開了車門,車廂里響著愉快的對話聲。塔梅爾走進了車廂,看到那個自稱路易斯·霍華德的魔鬼換了身睡袍,坐在沙發上正在看一部叫做《蘋果派》喜劇電影。

  “早上好,塔梅爾。”科斯塔·盧卡斯微笑著說道,“要不要來一份早點,我這里有不錯的咖啡和香甜的芝士派,如果你都不喜歡,我也可以叫我的生活秘書莉瑪為您做一份火腿三明治。”

  “謝謝您,路易斯先生,我現在不想吃東西,海勒那邊還沒有消息?我只想知道什么時候能結束?我們已經不眠不休的戰斗了十多個小時,把戰線已經推進了五十公里,這里離大馬士革已經不遠了!等天亮,正府軍的飛機出動,我們只能潰敗!”塔梅爾沉著臉冷聲怒吼道,“你不能拿我們酷兒德人的命不當命。”

  “別著急塔梅爾先生,你得給海勒一點時間。”科斯塔·盧卡斯按下了暫停鍵,“我沒你想象的那么放松,我只是在緊張的時候喜歡看看喜劇解壓而已,我其實壓力也很大,但我不會表現出來,所以,塔梅爾先生,先控制好你的情緒,我們才能達成一致。”

  “我管不了那么多!天亮了我就會下令退兵,我的兄弟孩子需要休息,我也不能讓他們做無謂的犧牲。”

  科斯塔·盧卡斯諄諄善誘的說:“塔梅爾先生,沒有任何偉大的成就是能輕而易舉獲得的,尤其是民族獨立這樣能夠載入史冊的歷史性事件。你不會以為你們酷兒德人輕輕松松的打上也仗,就可以完成這樣的偉業吧?看看你們的鄰居尤太人,他們經歷了多么艱苦卓絕的斗爭才能享用勝利的果實......”魔鬼認真的說,“當然一切都是值得的。”

  毫無疑問科斯塔·盧卡斯是個能言善道的成功學大師,將隨機的事件描敘成了只要通過犧牲和努力就能獲得的收獲。

  塔梅爾大校再次被科斯塔·盧卡斯說服,又或者被那甜美的前景所誘惑,選擇了妥協,他的聲音低了下來,“至少你們要幫助我們應付正府軍的空軍。”

  科斯塔·盧卡斯笑了笑說:“放心吧!我保證正府軍的空軍威脅不到你們。”

  塔梅爾大校轉身準備走下房車。

  “真不吃早飯了嗎?”

  “謝謝您。不用了。”塔梅爾頭也不回的下了車。

  希施看著塔梅爾大校蕭索的背影,搖了搖頭說:“真可憐。”

  “這就是弱小國家的命運,尤其是還附帶‘戰略要地’詛咒的國家,它們注定成為超級大國或者地區大國的角斗場,看看敘力亞,人口已經被死亡和逃跑帶走了一多半,再打個兩、三年,這個國家就徹底的廢了。現在就連我這樣的實力都能輕而易舉的在這里掀起一場戰爭,很殘酷吧?如果戰爭是奧運會,那么敘力亞就是體育場,一座用敘力亞人民的血肉和累累白骨鑄就的體育場.......而每一個主動加入戰爭的人,都不無辜,也不可憐......”科斯塔·盧卡斯意味深長的說,“酷兒德人,真的可憐嗎?”

  這座難民營就是被柵欄圍起來的幾百座簡易房屋,大概是晚上沒有供電的緣故,整個難民營一片漆黑,只有進口處亮著微弱的燈光。成默遠遠的觀察了一下,看到一個滿臉胡子的敘力亞中年男子,正拿著手機坐在簡陋的值班室里看視頻。

  在這么一大片地方,潛入進去找酷兒德探子斯坦格當然不切實際,成默思考了一下,還是決定先卸下面具,露出自己真實的面孔,通過看門的守衛來找斯坦格。

  實際上找斯坦格并不是最穩妥的主意,可成默既然放了海勒回去,就必須要搶時間,眼下時間才是最關鍵的因素。他們下車的時候,那輛武裝皮卡已經沒油了。海勒短時間內肯定沒辦法回到酷兒德人那邊,成默只要趕在這之前進入了大馬士革,對方想要在大馬士革內找他和雅典娜就難上加難。

  一個星門人跑到“太陽花旗幟”的地盤上,無疑于送死。“太陽花旗幟”在這方面還是繼承了戰斗民族的特質,就是“剛”,你敢不通過正規渠道過來我就敢殺。退一萬步講,就算星門的人潛進了大馬士革,肯定也不敢肆無忌憚的找他。而大馬士革人口眾多,又信仰圣羅蘭教,只要他們搞一身黑紗裝罩著,十分便于隱藏行蹤。

  等把雅典娜的那只“黑死病”手機修好,他們就能找到多種途徑離開大馬士革了。

  至于控制酷兒德探子,成默認為并不是一個難事。

  這么多天第一次卸下面具,感受真實的溫度,成默卻一點也不覺得舒服,他甚至覺得戴上面具才會更令他有安全感。他揉了揉有些僵硬的面頰,向著值班室走了過去,敲了敲玻璃窗。

  拿著背后有兩個大喇叭山寨手機模樣的大胡子被嚇了一跳,放下了手機,抓起了放在桌子上的手槍指向了成默。

  成默連忙舉起了手,用沙烏地語說道:“別開槍,別開槍,我是華夏人,我是華夏人。”害怕對方聽不懂沙烏地語,他又用英文重復了一遍。

  大胡子男定睛看向了站在黑暗中高舉雙手的成默,當瞧仔細成默典型的亞洲面孔時,才放下了槍,推開窗戶用沙烏地語狐疑的問道:“華夏人?”

  成默點頭,“是的,我是華夏人。”

  大胡子又用憋足的說道:“你好!”

  成默發自內心的笑了一下說道:“你好!”

  大胡子也笑了起來,也不管這個點來個華夏人有多奇怪,熱情的伸出了手,“你好!你好!我.....是.....法伊爾·默罕默德。”

  成默也很是意外對方竟然能用做自我介紹,看樣子是真心喜歡華夏。與他而言這是意外之福,在心中默默感謝祖國強大之后,成默非常愉快的說著“你好”和大胡子握了握手。

  大胡子法伊爾的也僅限于自我介紹,不過幸運的是他沙烏地語很流利,實際上大馬士革人的沙烏地語都還算不錯,畢竟兩種語言差不多。

  當法伊爾詢問成默的來意時,成默用早就想好的說辭解釋道:“我是國際刑警組織的一名干員,因為斯坦格先生牽涉到了一宗非常重要的案件,所以想要找斯坦格先生了解一些事情。”

  法伊爾完全不懷疑成默的說法,就連證件都沒有讓成默出示,就從值班室里走了出來,說道:“我也不知道斯坦格是誰,你想要找他必須等難民署的官員早上過來上班,才能找到他。”

  成默皺了下眉頭問:“那難民署的官員什么時候上班?”

  “九點,一般情況他們九點會過來。”法伊爾說。

  成默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早就準備好的二十元面額歐元塞到了法伊爾的手里,小聲說道:“要沒有辦法讓他們早點過來,我確實很趕時間。”

  法伊爾連忙擺手,拒絕了成默,“不!不!不要這樣!”他指了指成默,又指了指自己,又轉換成口音奇怪的,“華夏人,朋友!朋友!”接著他又說回了沙烏地語,“朋友不能收錢。等天一亮,我就會幫你跟難民署的阿內贊長官打電話的,他知道有華夏人來,一定會馬上趕過來。”

  成默拿著二十歐的紙幣,發自內心的說道:“謝謝,謝謝。”

  中年男子法伊爾笑了起來,“是我們得感謝你們,沒有你們的幫助,我們這么多敘力亞人將無家可歸。”他指了指南面,“那邊還有好幾座難民營,全是你們華夏人修的。”他嘆了口氣說,“如果你們華夏人愿意來幫助我們趕走侵略者就好了。”

  “我們華夏向來奉行的就是不干涉他國內政的策略。”

  法伊爾豎起了大拇指,又說了句:“華夏....棒!”

  成默也不知道該如何和法伊爾聊下去,指了指站在旁邊不遠處的雅典娜說道:“那我和我同事就在這旁邊等著,麻煩您打過電話跟我說一聲。”

  “那可不行。”法伊爾將頭搖得像是撥浪鼓,“我怎么能讓尊貴的客人在外面等,你們可以去我的家里坐一坐。”

  成默說:“沒必要麻煩了。”

  “還有好一會才道做晨禮的時候,不去你就是看不起我這個敘力亞老哥!”法伊爾拍了拍胸脯說。

  “真的沒必要,我就在......”

  成默還沒有把話說完,法伊爾就抓住了成默的胳膊,說道:“叫上你的同事,千萬不要客氣,我家沒有多遠,就在難民營里,等下我叫我的妻子跟你們榨杯果汁,弄點吃的,等阿內贊長官過來,我就去叫你。”

  看到成默被人抓住了胳膊,雅典娜迅速走了過來,成默害怕雅典娜一腳把這個好心的大叔踹飛,連忙說道:“沒事,溫蒂,這位法伊爾先生,邀請我們去他家坐坐.....”

  聽到成默的解釋,雅典娜放慢了腳步。

  法伊爾卻像是眼花般搖了搖頭,迷惑的注視著雅典娜走近,才帶著兩人沿著砂石路,向著自己的房屋走了過去。

  法伊爾的屋子距離大門很近,就在厚鐵皮做成的簡易樓的第一排,他掏出鑰匙打開房門,便大聲喊道:“老婆,來客人了,趕緊起來。”

  掛著布的里屋傳來了惺忪的回答:“這時候,怎么會有客人!”

  “你出來看就知道,可是華夏人。”

  法伊爾粗著嗓門說,他朝客廳里走了過去,打開了充電應急燈,而里屋也傳來了窸窸窣窣的穿衣聲,接著孩子的吵鬧聲。法伊爾的老婆還沒有從里屋出來,就有兩個七八歲的男孩子掀起了布簾,從里屋探出了頭,睜著明亮的大眼睛好奇的看向了成默和雅典娜。

  當看到成默的黑頭發時,他們的臉上綻放出了沁甜的笑容,其怯生生的問道:“你真的是華夏人嗎?”

  成默沒想到一個孩子的口音竟如此純正,有些驚訝的點了點頭,說:“你的說得真好。”

  小男孩紅了臉,連忙躲回了屋子,用敘力亞語開心的說道:“媽媽,媽媽,他真是華夏人。”

  法伊爾搖了搖頭說,“進來坐,真不好意思,屋子有些簡陋。”

  成默走進客廳四下打量了一下,說道:“挺好的......”成默不甚標準的沙烏地語像是沒有副歌的樂曲,還沒有完成就就戛然而止。他整個人站在客廳的中央直著眼睛,怔怔的凝望著客廳那面斑駁的墻壁,像是目睹了什么神跡,被震撼到不能動彈。

  雅典娜從來沒有看見過成默流露出如此悲傷的表情,就像是他身處一場鋪天蓋地無窮無盡的大雨中,冷的瑟瑟發抖卻找不到回家的路。雅典娜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能精準的描敘出這種感覺,她猜是因為她也沒有家的緣故。

  她想起了新鄉那個下著大雪的夜晚,她注視著大廳里燃燒著的燈光,覺得那璀璨的金色是如此寒冷,像是滴入眼睛的雪花。

  那個隆重的夜晚她看著那熱鬧的場面,總會想起離她而去的母親。

  那么他又看到了什么?想起了什么?

  才會如此悲傷?

  雅典娜有些好奇,她破天荒的對某件事情產生了好奇心,所以順著成默的視線看向了那面銹跡斑斑的墻壁。

  墻壁的下方擺著一個破木柜子,木柜子上擺著一只白瓷花瓶。

  花瓶里插著幾支不知名的野花,空氣中彌漫著淺淡清新的香味。

  花瓶旁邊擺著一個木質相框,相框里夾著一張彩色的照片。

  照片里有一群衣衫襤褸的敘力亞孩子,他們圍在一個華夏女孩身邊燦爛的笑著。

  女孩也在微笑,像是滂沱大雨中燃點的一簇微茫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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