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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七章 阿斯加德與律法之書(26)

  廣場的篝火附近沒有雪,濕漉漉的石板上全是垃圾,綢帶、羽毛、破布還有火炬的滴蠟,兩只睡眼惺忪的野狗正在舔舐著食物的殘渣,穿的破破爛爛的滿臉胡子的幾個男人蜷縮在火堆的旁邊,打著呼嚕,散發著令人窒息的臭味。

  這時成默不得不感謝寒冷的天氣和紛亂的大雪,他能夠想象如果是個好天氣,他會見識多么骯臟的環境。成默加快速度穿過了廣場,向著鳥嘴大夫消失的小巷追了過去。

  漆黑的夜色和漫天的雪花阻擋不住成默的視線,進了巷子,成默就看見穿著鳥嘴大夫衣服的人跌跌撞撞的扶著石墻向前跑,他狼狽的動作讓成默心生疑惑。因為聽到了神風天選者的聲音,成默沒有立刻追上去,而是隔了遠遠的距離,依靠監聽對方凌亂的腳步聲,不動聲色的墜在了鳥嘴醫生的后面。

  剛開始鳥嘴醫生還慌不擇路的在黑暗陰森的巷道里狂奔,后面沒有看到成默,便逐漸放慢了腳步,喘息著開始慢慢的走了起來,顯然他對這里很熟悉,沒有火把也能毫不猶豫的找著路前進。很快成默就發現他是朝著城鎮東邊角上一座半哥特式半羅曼式的古老塔樓走,因為整座城鎮只有這棟塔樓頂部的窗戶里還透著昏黃的燈火,在如墨的夜晚里像是指引方向的燈塔。

  成默跟著鳥嘴醫生走過了彎曲狹窄的街巷,終于到了塔樓附近,對方此時呼吸已經平復,腳步也輕了起來。成默跳上旁邊的石頭屋子的屋頂,站在落滿積雪的屋脊上俯瞰著鳥嘴醫生在石頭壘成的塔樓附近小心翼翼的徘徊,他左右觀察了許久,才從涂了蠟的黑皮袍子里掏出一串鑰匙,走到了塔樓的門洞前面。

  果然對方的目的地就是這棟尖頂長方體石頭建筑,成默凝目,注意到這棟樓的第一層沒有窗戶,應該是窗戶的位置全都是神龕,神龕里放置著石頭雕塑,石頭雕塑的樣子并不是天使或者上帝,反而有些古希臘風格。二樓三樓有窗戶,但窗戶不大,還釘著鐵柵欄,看上去不像是屋子,反而像是監牢。

  這讓成默想起迪士尼的動畫片《長發公主》,不過在格林童話中這個故事叫做《萵苣姑娘》,格林童話相比迪士尼就是不折不扣的黑暗故事。蕾絲邊女巫囚禁了美麗的萵苣姑娘,每天順著她的頭發爬上塔樓幫萵苣姑娘檢查身體。這件事被王子發現,于是王子也學會了女巫的暗號,順著萵苣姑娘的頭發爬上了塔樓,讓萵苣姑娘未婚先孕,發現真相的女巫勃然大怒,在王子爬上塔樓的時候割斷了萵苣那長長的金發,讓塔樓底下的荊棘刺瞎了王子的雙眼......

  放在現代這都是極其前衛的故事,里面大量的曖昧描寫放在今天都可以當做小黃文看。當然,如果你只是把黑暗的格林童話當黃色故事看,就不可能理解它深刻的反映了中世紀在黑死病的威脅下,普通人對放縱的熱衷以及對女巫從骨子里的憎恨與恐懼。

  “吱吖”的響聲打斷了成默的思緒,看到鳥嘴醫生已經打開了蒙著鐵皮的門,成默確定鳥嘴醫生對他的威脅不大,便從容不迫的使用了瞬移,進入了塔樓的第二層。這是一間不大的屋子,里面彌漫著香料的味道,這可比街道上的味道好聞多了。

  成默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氣,他轉頭看向了靠著墻壁的柜子,敞開的柜子里面擺著無數的瓶瓶罐罐,有金屬制的,有玻璃制的,玻璃瓶子里放著液體或者粉末,上面貼著拉丁文紙條。靠著窗戶的位置還有一章木桌,木桌上擺著一本書,書是油印的,還散發著油墨香氣。成默走過去看了一眼,竟然是一本畫著人體的醫學書,令成默驚奇的是書頁的設計和手抄稿極其相似。

  成默合上這本像是出版物的對開印刷品,封面印著《Fasciculus

  Medicinae》,大概是醫學指南的意思,這個年代能夠認識拉丁文就可以說是學識淵博,能夠看的懂書的,大概就相當于頂級學者了。成默好奇的翻閱了一下這本醫學書,其中的插畫竟然十分詳盡的畫了五臟六腑,還在臟器上對應了黃道十二宮.....

  這時成默聽到樓梯的響聲和沉重的腳步聲,接著是低聲的斥責:“安娜,你又跑出去了?上帝保佑,沒有讓你出什么事情.....”這是一個柔和但是嚴厲的女聲,讓成默想起了醫生這個職業,她們在給病人打針的時候往往會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成默走到了門邊,無需側耳,他都能聽見樓下的響動和聲音,通過聲音他能判斷出剛才進來的鳥嘴大夫正在脫衣服,另外聽她的名字“安娜”肯定是位女性。

  “媽媽,能出什么事?我只是悄悄去廣場那邊看了看。”立刻安娜的細聲又膽怯的回答驗證了成默的推測。

  “我的天,誰叫你把這件衣服穿出去的!你不要命了嗎?”

  “你不是說穿上這件衣服不僅能躲避瘟疫,還能看到死神嗎?”安娜興奮了起來,“媽媽你知道我看見了什么嗎?我沒有看見死神,但是我看見了天使,不過他和書上畫的不一樣,沒有翅膀還長著黑色的.....”

  “啪”屋子里回蕩起響亮的耳光聲,“閉嘴!你知道不知道現在外面多危險?你要是被人發現穿著這身衣服,肯定會被吊死在城門口.....我的天,你真是不要命了。”

  “媽媽,晚上沒有人敢出來。”女孩挨了一耳光并沒有哭,只是倔強的小聲辯解。

  “你怎么知道沒有人?我站在塔樓上看見十字軍和修士抓了卡塔琳娜一家......”

  “卡塔琳娜嬸嬸?她們會有事情嗎?”

  一聲長嘆還沒有結束,忽然有人用力的敲門,“呯呯”的聲音炸響了整棟塔樓,安娜的母親立刻急切的小聲說:“快!快把衣服藏起來......”

  成默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打開房門走了出去,走廊很短,樓梯就在門側,旋轉的石壁上放置著蠟燭,成默沿著幾乎沒怎么打磨,顯得格外粗糙的石頭樓梯走到了樓下,樓下的門廳里亮著微光,一個穿著藍色粗布衣,長相端莊的金發婦人掀開了地板上的暗門,半蹲著將涂著蠟的皮袍子拋了進去。

  站在一旁的安娜將抱在懷里的鳥嘴面具遞給了金發婦女,細聲說道:“媽媽.....小心點。”

  成默凝神,打量了一下剛才穿著鳥嘴大夫外套名叫安娜的少女,她身材不高,但纖瘦挺拔,顯得修長,皮膚很白,面頰上密布著一些細微的褐斑,但輪廓尚算精致,完全不似德意志人那般野蠻的長相,反而有種安達盧西亞人的甜美可人,有些像是少女版的米蘭達·可兒。

  金發婦人沒有理會安娜,不停響著的敲門聲像是催命的咒語,其中還夾雜著大聲的喊叫:“德洛姆抬起者,快開門.....”

  金發婦人連忙將鳥嘴面具也扔進了地板下面,同時大聲回答道:“來了!”她飛快的將暗門合上,然后示意和安娜一起將棕色的木桌子抬到了暗門上面。

  兩人將頗重的木桌子壓在暗門上之后,金發婦人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發,伸手端起了桌子上三個腳的青銅油燈大聲問道:“誰啊?”

  “是我,弗蘭克教士,德洛姆抬起者。”

  成默走下了樓梯,慢慢的走到了站在桌子旁的安娜的面前,脫了鳥嘴大夫衣服的安娜此刻完全看不見他,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透過他的身體,盯著門口。成默覺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個有趣的線頭,他轉頭也看向了門口。

  金發婦人打開了道門縫問道:“尊敬的弗蘭克教士閣下,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情嗎?”

  “上帝保佑,德洛姆抬起者!”站在門口身著深灰色的灰鼠皮裘,裹得嚴嚴實的微胖河童在胸口畫了個十字,他急促的說道,“你得快點,雷奧哈德大人的夫人要生了,現在需要您趕緊去接生。”

  聽到弗蘭克教士的話金發婦人緊繃的身體松弛了下來,她抓著門把的手停止了顫抖,語氣也正常了起來:“好的,弗蘭克閣下,您等等,我去拿箱子!”金發婦人轉身,立刻又回頭問,“您要進來坐一下嗎?”

  “不用了,您快點就好,這該死的鬼天氣,快要把我給凍僵了.....”

  “馬上。”金發婦人提著裙子噔噔噔跑上了樓,不多時她就批了個白色的麻布斗篷提著一個藤條箱子走下了樓。在離開塔樓之前,她在安娜耳邊嚴厲的說道:“關緊門,不許亂跑,老老實實的待在家里。”

  少女安娜點了點頭,注視著母親和弗蘭克教士走進了風雪之中,將蒙著鐵皮的厚重木門關上。她拴好門栓,大聲的歡呼了起來,隨后跑到了桌子邊,費力的將桌子推到了旁邊。

  成默靠著墻壁,看著少女安娜掀開了暗門,抓著油燈扭身爬了下去,他也跟著走下了暗室,樓下這間石頭壘成全封閉屋子飄蕩著濃郁的香薰味道,這味道成默很熟悉,在巴黎的旺夫門舊書市場他曾經聞到過,大概是榛木和麝香混的熏香,成默抽了抽鼻子,掃了一眼暗室,覺得這里不像是房間,反而像是墓穴。

  少女安娜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黑色皮袍和鳥嘴面罩,心痛的嘟噥了幾句,將皮袍和鳥嘴面罩拿到了一側的石頭工作臺上放好,然后她舉著油燈點亮了鑲嵌在墻壁上的兩盞油燈,并找了塊藍色的布小心的擦拭起黑色皮袍和鳥嘴面罩。

  成默借著燭火仔細環顧了一圈,才看到了剛才在黑暗中未曾看到的細節,工作臺上除了鳥嘴大夫的裝束,還擺著七系統魔符,個人魔符,黑色蠟燭、金色燭臺,另外還有一本黑色封皮的書,以及水晶球和巴風特肖像。

  毫無疑問這是舉行撒旦儀式的道具,成默心中一凜,有些驚訝女巫并不純粹是一種誣陷,還真的存在。他走到了工作臺旁邊,少女安娜還在認真的擦拭著鳥嘴面罩,他移到了工作臺旁的書柜前,尋索了一會,大多是醫學方面的書和研究星象的書,除此之外沒有什么特別的。

  成默盤算著接下來該這么做時,竟然發現書柜的最下面一層放著一本叫他意外的書,就是他在旺夫門舊書市場拿回來的三本書中那本他完全看不懂的棕色羊皮卷。雖然他不認識書里面寫的什么,但封面寫著的羅馬字母他印象深刻,成默毫不猶豫的伸手去拿,卻什么都沒碰到。

  成默凝望著那本羊皮書皺了皺眉頭,心想就算拿起來了同樣還是看不懂,不過既然這本書在這里,就說明這里有人看的懂。他得想辦法弄明白這本書里寫了些什么,也許是解開阿斯加德謎題關鍵。

  當然,也有可能它只是一本普通的記載了黑魔法的書籍。

  總之發生什么都有可能,畢竟看起來眼下的這一切像是線索,實際上只是個大概率會發生的巧合,畢竟他是清楚阿斯加德遺跡之地和“神秘學”有關才去旺夫門找相關書籍的,而神秘學的經典著作并不多,從古代傳下來的就那么有限的幾本,在一個中世紀的小鎮一個女巫的家里看到它們實在不足為奇。

  不過這一切和“黑色病”,和“鳥嘴大夫”有關還是非常出乎成默的意料,成默又繞著石屋子走了一圈,沒有更多的發現。成默略感失望,走回了工作臺,這次他不是繞著屋子走,而是橫過了房屋中間,經過中間的時候,腳下踩到了明顯的凹槽,他低頭一看,看到了石頭地面上刻著一個逆五芒星。

  逆五芒星的下面用粗大的羅馬字母刻著兩個詞:你,祈禱。

  墻壁上油燈在跳躍,成默注意到自己倒映在地板上的黑色影子,它像是被禁錮在了工整的逆五芒星之中,在里面微微的搖曳。自己不能被遺跡之地里的人所看見,但是竟然有影子,這古怪的現象引起了成默的思考。他隱約感覺到即便那本書上沒有記載什么特別的內容,他都已經掀開了隱藏著迷霧深處的歷史一角。

  就在成默沉思之際,刺耳又沉悶的尖叫聲響了起來,成默抬頭,戴著鳥嘴面具的少女安娜正扶著那尖銳狹長的銀色鳥嘴隔著紅色的水晶鏡片看著他。

  水晶鏡片上燃燒著油燈飄搖的火光,像是即將耗盡最后一滴油般在掙扎著不想熄滅。少女安娜的腿在顫抖,成默認為要不是她靠著工作臺,說不定已經支撐不住癱倒在地上......

  “你.....你.....你是誰?”少女安娜鼓起勇氣,勉強打開干澀的嗓子,顫聲問。

  “我?”成默背手站在逆五芒星的中間,淡淡的說,“當然是......撒旦.....”

  就在成默沉思之際,刺耳又沉悶的尖叫聲響了起來,成默抬頭,戴著鳥嘴面具的少女安娜正扶著那尖銳狹長的銀色鳥嘴隔著紅色的水晶鏡片看著他。

  水晶鏡片上燃燒著油燈飄搖的火光,像是即將耗盡最后一滴油般在掙扎著不想熄滅。少女安娜的腿在顫抖,成默認為要不是她靠著工作臺,說不定已經支撐不住癱倒在地上......

  “你.....你.....你是誰?”少女安娜鼓起勇氣,勉強打開干澀的嗓子,顫聲問。

  “我?”成默背手站在逆五芒星的中間,淡淡的說,“當然是......撒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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