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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家味

  成默背著黑色的書包走下公交車,一般人總覺得資產過億仍舊坐公交車的大佬都是在作秀,那么成默可以告訴你:不是。當然他也可以選擇打車,但剛好有輛空蕩蕩的202從他的面前經過,他自然也就上了車,只要公交車上有座位,其實比出租車坐的還要舒服的多。

  上午十點多的夏季,街上空蕩蕩的,沒什么人,沿路的店鋪都關著玻璃門,一派了無生氣的樣子,太陽曬的人睜不開眼睛,就連那些看上去陰涼的影子,都虛弱的像是縮成一團的小獸。

  成默遠遠的看了眼沈老師的公寓,那醒目的黑色的窗欞像是幽深的瞳孔,實在很難相信溫柔嫻雅的沈老師會喜歡那么冰冷的色彩,也許每個人都有旁人難以窺探的另一面。

  包括自己。

  成默走過空寂的長街,以往對于他來說最為難熬的夏天不在那么難以負擔,成默猜測是本體已經被強化的結果,他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瞬間整個手的濕了,要換成以前,留這么多汗,他一定會覺得暈眩,可今天,他卻覺得神清氣爽....

  “把沈夢潔的事情解決,就去做個體檢。”成默走進電梯,看著鏡面不銹鋼里自己顯得不在那么孱弱的影子心道。

  到了沈老師家的門口,成默將背在背上的書包卸了下來,然后輕輕的有節奏的敲了敲門,像是害怕打擾誰一樣,很快里面就傳來了溫軟的一聲:“來了。”

  像是包著果汁的軟糖。

  深棕色的防盜門打開,圍著圍裙拿著一雙筷子的沈老師出現在成默的眼前,她長長的頭發扎了一根麻花辮,沿著修長白皙的脖頸垂在高高聳起的胸前,簡單復古的麻質長裙上繡著一叢潑墨似的薔薇花,走廊外的陽光傾斜在她的臉上,熾烈都化成了清柔。

  成默以前很難準確的描述文藝范的女生該是怎么樣的,但現在他終于有所感悟,大概就是沈老師這樣,詩人筆下,生長在遠方,雋永而無暇的茉莉花....

  “怎么?是不是覺得今天的打扮不太合適?有裝嫩的嫌疑?”沈幼乙輕笑著問,那清甜的笑容從眼角眉梢溢了出來,像是不那么醉人米酒。

  成默回過神來,“不,很合適。如果西姐打扮成這樣去上課,一定會引起轟動的。”

  “呦!才一個多月不見,不僅長高了,嘴也變甜了啊!”沈幼乙拿了成默的拖鞋放在門口的黑色地毯上,藍色的塑料拖鞋上有兩個白色的兔子,可愛的像是女式拖鞋。

  成默心里有暖流在涌動,他脫了帆布鞋,穿上拖鞋之后,彎腰把帆布鞋整齊的放在墻邊。成默直起身子,有些不解的問道:“長高了么?”

  “是啊!長高了!”沈幼乙伸手比了比成默的頭頂,又比了比自己的,“你原來和我差不多高的,現在比我高一點點了!不錯!加油!繼續長,爭取長到一米八.....”

  成默本來對自己的身高無所謂,但現在又覺得自己真要能長到一米八也挺不錯的,因為女性總認為個體強壯的男性會有安全感,更具體一點這種強壯可以是權利、金錢和暴力。

  女性總是比男人在乎安全感的多,所以你看女人們臆想中的對象總是霸道總裁型的男人。

  “不知道沈老師會喜歡什么樣的男人。”這個念頭從成默的腦海里一閃而過,轉眼他就在心里暗自嘲笑起自己的無聊。一如他也好奇過他媽媽為什么會喜歡上他爸爸一樣,這個藏在內心深處的問題永遠不會有答案,聽說分娩是最高級別的疼痛,那么干嘛不打掉他呢?

  何苦忍受這種疼痛呢?這樣似乎對大家都好,他想母親走的時候多少對他還是有些牽掛的,要不然不會帶走了所有的相冊,只剩下了幾張和父親的合影,成默猜測自己父親這一輩子照的照片也就那幾張吧!以至于遺像還得用工作證上的照片。

  “你先坐一下,我還做菜.....剛才在熬排骨燉蘿卜.....”沈幼乙往客廳里走。

  “等等,西姐!”成默拉開背包的拉鏈,從里面掏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粉色禮品紙上扎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他將盒子遞給沈幼乙,“這是我在意大利買的玻璃筆.....”

  “玻璃筆?”沈幼乙有些驚喜的接了過來,“可以拆開嗎?”

  成默點頭。

  沈幼乙將筷子放在茶幾的邊緣,又用圍裙擦了擦手,小心翼翼的拆開了蝴蝶結,撕開了禮品紙,里面是一個長方形的黑色硬紙盒子,上面燙著鎏金的意大利文:Bortoletti。

  沈幼乙打開盒子,里面放著一支細長的深紫色玻璃筆,在晶瑩的如點點星空的玻璃筆桿底部,還鑲著一圈雕花銅片,一股濃濃的歐洲華麗復古風,美的相當驚艷。

  沈幼乙感嘆道:“意大利人在藝術方面真是把天賦給點滿了.....”

  成默看著沈幼乙將筆從盒子里拿了出來,神情驚嘆的樣子,心里也泛起了微微的滿足感,他第一次體會到給予原來也是種幸福,他輕輕的說道:“意大利人為我們展現了他們所創造的文學、藝術和優雅的空前奇觀.....大概每個意大利人天生就崇尚自由、叛逆、浮華.....當然他們對性和暴力也樂此不彼,他們活的挺古典的,大多數意大利人都按照奧維德(注解1)的方式來考慮和感知問題....”

  說到性和奧維德的時候,成默的表情并沒有什么異樣,即便眼前的這個美麗的女人是他的老師,他也不覺得討論這些對華夏人來說有些禁忌的話題有什么不合適的,心無邪念,自然無可不說。

  但沈幼乙卻不如成默這么平靜和無所謂。

  成默可是從小就和父親聊各種禁忌話題長大的,他知道他和父親聊的那些對于普通人來說很驚世駭俗,所以剛才他很收斂的只簡單的提了一個字和一個名字,然而成默卻忽略了沈幼乙是書香門第長大的,和他這種接受西式教育長大的可不一樣,沈幼乙比普通人更加的封閉而傳統。

  因此頓時沈幼乙的臉就紅了,像是夏日絢爛的晚霞。

  她連成默的臉都不敢看,假裝劇烈的咳嗽了幾聲,掩飾住臉紅的真相,避過了“性和奧維德”這個話題,一本正經的說道:“成默沒想到你這么懂女生啊!實在太會挑禮物了.....我也買過兩只川西硝子的玻璃筆,筆身的紋路里有一種流動之美,和Bortoletti這種復古的華美完全不一樣....”

  實際上沈幼乙心里卻在想:“真丟臉,居然在一個學生面前膽怯了!”

  成默看著沈幼乙有些嬌羞的面龐,若有所思的說道:“我看著漂亮,又想到您的字寫的挺好的,就買了....”

  沈幼乙將筆放回盒子,又將盒子蓋好,擱在茶幾上,“真謝謝你這么有心,應該挺貴的吧?”

  成默搖頭,“不貴.....不過帶回來挺麻煩的,深怕放在箱子里被暴力的機場行李員給摔碎了,所以纏了兩圈海綿,還放夾在了衣服中間。”

  沈幼乙笑了笑,拿起放在茶幾上的筷子,“看來這個學期得多給開點小灶才行.....你在沙發上坐會,冰箱里有飲料和水,我繼續做飯....”沈幼乙抬頭看了看掛在墻上的白色木頭鐘,說道:“大概十二點能上桌。”

  沈幼乙轉身走進了廚房,成默坐進了柔軟的沙發,他看著窗戶外面陽光燦爛的讓人不想出門,他想如果今天是個暴風雨的天氣也會很好,窗戶的外面狂風呼嘯而過,吹的室內泛起倥傯的回響,疾風驟雨洗刷著高樓的墻壁。

  他坐在陽臺的搖椅上看著一本綿綿的,音箱里放著清幽的古風歌曲,冰箱里塞滿了水果和飲料,沈老師在廚房里。

  外面風雨不歇,室內燈光昏黃,桌子上有熱氣騰騰的三兩小菜,一碗軟糯香甜的米飯.....

  小小的屋子將烈日與風雨隔絕于外,像是掩體,像是堡壘。

  家的味道,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輕松愉悅的聊著歐洲見聞,吃完飯,成默幫沈幼乙收拾桌子,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兩個人配合的很是嫻熟,等沈幼乙洗完了碗,回到客廳的時候,她已經脫下了圍裙,身線更顯得蜿蜒崎嶇。

  “下午我請你去看電影?”沈幼乙從冰箱里搬出半片用保鮮膜封住的西瓜。

  “可能去不了了。”成默知道自己必須打破這溫馨的場景了。

  “怎么下午你有事么?”沈幼乙將西瓜放在不銹鋼托盤里,拿起閃著銀光的水果刀,彎著腰麻利的開始切片。

  “實際上,我來找您,還有另外一件事.....”成默看著麻花辮在空中輕輕的搖晃,窗外的陽光親吻著她的臉頰,像是撒上了金粉,散發著飄忽的光芒,還有那一抹淺淡的若有似無的微笑,像是萬物復蘇的春光,他有些后悔自己將要把這件會令人煩惱的事情拋給沈老師。

  “另外一件事?.....不會是病情有什么變化吧?”見成默的表情有些嚴肅,沈幼乙停止了切西瓜的動作,臉色變了變,有些焦急的問道。

  成默搖頭,“和我沒有關系,和沈夢潔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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